萧九是个雷厉风行的,带王琳琅回了军城后,转天一早就要拜见王风。不过他考虑到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匹配,王家也可能不愿意与已废的皇子结亲,怕万一亲事不成,损了王琳琅的名声,就没有正式拜见西南将军,而是打算先私下见一面。
王琳琅看起来是冷傲型美女,其实xingqíng温顺,如今一颗心系在萧九身上,自然什么都听他的,就悄悄把他带进将军府里。虽说书房重地有守卫,但谁不知道王大小姐是将军最心爱的侄女?自打小姐来西南,将军的书房也一直是小姐在整理的,所以她很轻松就能通过。还顺带着和门口守卫找个由头说话,掩护萧九翻墙而入。
只是两人还没商量好要怎么和王风说,外头就来了人,而且不止王风一个。萧九怕人家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不好的看法,紧急之下,就拉着王琳琅躲在大屏风后头的净房里。因为王风公务忙的时候,日夜待在书房里,所以此地的设置是很完善的。
然后,他们两个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谋反、bī宫,西南军是重要的一环。三十年前萧左为了qiáng娶崔淑妃,在战场上于背后she死了付小将军,令王付两家早就心生二意。朝堂上,威远侯王岳是萧十一的剑。西南边陲,将军王风是萧十一的刀。此时,王风是和几员心腹大将商量,当临山王揭杆而起,他们要和其它几路人马,如何策应。而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另外,其他人说起对萧九的处置,都主张要杀。毕竟他是当皇上的亲子,若临山王成功登位,就必须要斩糙除根,免得留下后患。若让人以萧九为借口,扯起反旗,极可能会导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的局面。当今皇上长年针对十王余孽,就是同样的道理。
听到这话,王琳琅几乎要晕过去。她好不容易爱上的人,心爱的男人,难道要死于叔父之手吗?而萧九震惊的却是萧十一谋反,而且看起来大事将成。好在接下来王风说:临山王有严令,萧九郎要看管起来,不让他出西南一步,却绝不能伤害半分。
商量完正事,恰好有小兵来报,说军营有qíng况,以王风为首的西南军首领们,就都匆匆走了,自始自终,没有人发现净房内有人偷听。毕竟,院外有守卫。可守卫觉得大小姐出入是常事,也没有报告。于是两下里误会,就出了岔子。
王琳琅要与萧九私奔,虽说临山王要保九郎的命,叔父也很欣赏九郎,并不是残bào好杀之人,可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局势有什么不好的变化,九郎还是随时处于危险的境地。但萧九却冷静的表示,要好好想想。
若思一夜,王琳琅偷偷找到萧九时,萧九却给王琳琅跪下了。
“萧九此生注定欠你,已经偿还不了。即如此,索xing多欠些,只求你再帮个忙。如果有来生,我愿为牛为马,供你鞭打驱策。”说着,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看着心里那么喜欢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王琳琅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但她明白,他是要永远离开她了,不禁泪流满面。
“你让我帮你什么呢?”无论什么,她都会帮的,就算全了这一世两人的qíng义。
萧九也哭了,“求你给我偷一张西南军信使的文书,盖上大印。军服和军马,我会自己想办法。之后我会装病在chuáng,求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别让人知道我从流放地逃了。”
这时候,王琳琅倒犹豫了。她是喜欢萧九,掏心掏肺的喜欢,可是她也不能对不起他们王家。她是从小受到世家教育的贵女,不是凡事不懂的花痴。从偷听到事实中分析,如今王家已经和临山王绑到了一起,若谋反事败,他们王家也将万劫不复。她对萧九再有qíng有义,也不能抛弃自己的娘家不管。
萧九看出她的纠结,赌咒发誓说,“我此去,不为了扭转乾坤。这么说吧,放眼整个大赵国,大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萧十一。世人只道他纨绔、花心、贪财好色,就是个混世魔王,只有我知道他有多智慧和隐忍。我只是没想到,他谋的是天下,而并非自由自在的活着。”他不明白,萧十一正是为了要彻底的自由,才要站在最高的位置。
“他既然决定出手,那已然就有十全的把握,任是大罗金仙也没办法挽回。所以,我不是去破坏他们的大计,那样自然伤害不到全局,我区区一个庶民,也没本事左右不了政避,更伤害不到王家。我只是想……至少把我的母亲偷偷接出来,别让她狂傲了一辈子,结果却死在烂泥里。”一个男人,却哭得失声,“所以琳琅我才求你,只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向你发誓,绝对不会伤害王家的任何一个人!事成之后,我会回西南来给你、给王将军一个jiāo待。那时要杀要剐,我没半字怨言。”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王琳琅从没有见过那么绝望的萧九郎,心蓦然就软了。她犹豫挣扎了好久,终于点头答应了。
她顺利的拿到了萧九所要的东西,还给他包了一大包的吃食和银子,只告诉他,“我不要你来生偿还我,只要你今生好好活着。此一去,你不用再回来了,只心里能记得我就好。”说完还大胆的扑上去,使劲亲了萧九一回,就此永别。
萧九只觉得心被撕成两半似的,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生身之母,一边是爱意,一边是恩qíng,他痛苦万分,虽然最终还是趁夜悄悄离开西南,心中的痛却化为了对萧十一的恨意。
曾经是兄弟,为什么抢了他的女人,还要杀了他的父母?
从那天偷听的只字片语中,他还推测出一个事实:琉璃是霍红莲的妹妹,她是为了复仇而来。她对他,从来没有过喜欢,只是利用。现在她嫁给萧十一,漕帮与反贼之力联手,所以父皇的江山才会塌倒。那么琉璃,也是他的敌人!
萧九怀着这样激烈的qíng绪远去,而在西南,王风忙于军务政务,萧九消失的消息,真的让王琳琅瞒得密不透风。
第六十九章众叛亲离(上)
人的预感,是非常神奇的。很多根本还没有发生的事,你就已经感到了不对劲。
最近萧左就是这样,明明他仍然威严地端坐在宣政殿议政,明明下头的朝臣也都恭恭敬敬的,虽然那诸多谣言并没有压下去,可明明也没有动摇国本。但是,为什么他就感觉气氛都不对了呢?臣子们的眼神游离不定,一件政事扔出来,连平时最喜欢争执的大臣也似乎没什么兴趣。似乎四面有看不见、摸不到的墙,冷冰冰的压了过来,让他透不过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大臣们阳奉yīn违,心底到底觉得他得位不正?那么,他就应该根本不理,以行动让群臣、让百姓、让天下人明白,他仍然是大赵天子!
可是,尽管不断鼓励自己做出qiáng硬的姿态以及对谣言毫不理会的样子,心中却仍然是忐忑不安的。一连好多天,他终于坐不住了,跑到金云宫去。他可能喜爱各色美人,但心里真正装着的,却仍然是崔淑妃。也唯有对她,才能说说心理话。
没想到崔淑妃却给他甩了脸子,眼泪汪汪地道,“哼,皇上这么狠心,就是不肯让九郎回来。既然如此,臣妾就是要再恃宠而娇一点,gān脆让皇上厌弃了臣妾,也把臣妾赶出宫去。那时,自有新美人在皇上身边侍候,臣妾自己去找我那苦命的九郎。”
萧左正烦恼,听这撒娇赌气的话,心中的火气就升了起来,可是看到崔淑妃那用脂粉也遮盖不住的老态,忽然想起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他爱的,不就是她即泼辣又不懂事。却又真xing真qíng的样子吗?现如今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身处水波的中心,在静时。岁月安稳。若动了,他身边的一切就如涟漪。渐渐dàng开,然后就都消失不见了。
镜花水月,不外如此。
“你可听过一句话吗?”他缓缓地坐在窗边的短塌上,与崔淑妃隔着炕几相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朕没让九郎回来,虽是对他还不信任,却说不定能保他一命。”
崔淑妃怔了怔,见萧左的眉目不稳。似有些心慌意乱,不禁吃了一惊。这个男人多疑又好大喜功,却从登位的那天就格外自信。现在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是不确定的。她到底是真爱萧左的,当下收敛了qíng绪,问道,“皇上何出此言?可是朝堂上有什么事?”
“就是太平静了才奇怪。”萧左皱眉,“朕登位这么久,哪天没点大事小qíng?不吵得朕头疼是不罢休的。可是这几日,倒是少有的祥和啊。”就像bào风雨前。天空上铺满美丽又静谧的云层。就像波涛汹涌前,那疏松而轻摇的安宁海面。
“可是因为前些日子,正大光明匾掉下来的事?”这话。在皇宫里成了禁忌,也只有崔淑妃敢这么肆无忌惮。之前好一阵宫中彻查,不知死了多少人,结果却没查出什么来,也难怪皇上会不安心。
萧左的双手无意识的松开攥紧,攥紧又松开,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说不上是具体什么事,朕就是觉得有反贼暗中盯着朕。可他狡猾得很,朕就是抓不到他。现在。他已经慢慢潜伏到朕的身边,拿刀子架在朕的喉咙上。可朕却还没有发觉。”
“怎么会?皇上是真龙天子,邪祟不侵的。”崔淑妃真的对萧左盲目信任,倒不是假意chuī捧,“是不是在政务或者军务上,有什么异样啊。”
“什么都没有!”萧左突然烦躁地站起来,“所以别再提让九郎回来的事,至少暂时别打主意。万一朕有什么,这宫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好下场。好歹九郎在外,还能留朕一线血脉。”
崔淑妃只觉得眼皮子猛跳了下,心下突然有些害怕起来,“皇上您别这样说,真的吓到臣妾了。皇上最近一定是太累了,又被那些讨厌的谣言闹得心qíng不好,这才想得多了。都是臣妾的不好,不体谅皇上治国辛苦,还要跟皇上闹别扭。不然,臣妾给皇上踩踩背吧?”说着就下了塌,拉住萧左的手。
萧左没什么兴致,反拿着崔淑妃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也不知怎么,这几日总是有些心惊ròu跳的。难道,国生妖孽?”
崔淑妃见萧左如此,有些心疼,不禁恨恨地道,“哼,什么妖孽?要臣妾说,有的人命格奇差,克夫克父克子的,想必是天生的晦气,什么都克。谁沾上了,就全没什么好事。就说那个水琉璃,不是臣妾埋怨皇上,您遇到水家兄妹时,正遭了水匪,指不定就是被她衰的。自从把她订给九郎为妻,九郎就没遇到过好事。最后,生生被贬为庶民。她认了宁安侯为义父,如今连整个宁安侯府都败了。她那兄长,娶个老婆却死得那样惨。她嫁了小十一,结果呢,小十一的矿山经营权献给了朝廷,前些日子因为温凝之一案,他好心帮着修侯府,却还被皇上怀疑是他做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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