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_柳暗花溟【完结+番外】(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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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家不用盯了。”她挥手,做了一个斩断的动作,“你们所打听到的事是谁说的、怎么说的,你们待会儿跟小凤报一下,尽量还原。为此请客吃饭的花费。也弄个明细出来。然后,明天还有一个任务,比较困难些。”

  “什么事,小姐就说吧。”一刀很积极。在他看来,和以前当影子般的暗卫不同,跟chūn荼蘼破案、打官司可好玩多了。

  chūn荼蘼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这是我今天整个下午的劳动成果,上面纪录了前任月县令在某段时间所做的事qíng。”

  “因贪污被砍头的那个?”大萌问。

  chūn荼蘼点点头,“你们一一核实。特别是在他被查办前的一个月,想办法找出证人,证明当时他确实是在某地做什么。时间有点紧,后天就开第一堂了,不过我可以拖到第二堂再用这个证据。你们谁去办?最好今晚就开始。”

  “分头去。”大萌看了看单子,“一刀的轻功不如小凤。却比我好些,而且他骑术又好,外差由他出。至于洛阳城内的事,我来负责。”

  一刀也说,“chūn家有一匹马,上回找英家借了两匹还没还,我一并带着,换马不换人,中间不用休息,假如那边顺利,两天内也能回来了。”

  “好。”chūn荼蘼拍板。

  她已经,胸有成竹。

  第一堂开审时,她没叫祖父去。chūn大山的伤势虽然迅速好转,她却也没让跟着。一刀没回来不要紧,她还有小凤和大萌,外加一个能跑腿的过儿,人员很整齐,不需要家人助威。

  为了今后上公堂方便,她最近做了好几身男装,今天穿的是鸭蛋青的圆领澜衫,月白色的裤子,轻松透风的**平底鞋,头戴浅灰色幞头。淡雅的色调,衬得她明眸皓齿,分外jīng神。

  可惜,大唐还没有折扇,不然她也可以摆出文采风流的范儿来。

  而这个公堂,和她以前上过的都不一样。因为除了县官、负责纪录的主薄,三班衙役和双方的状师,原被告都亲自到了。鉴于这二位的身份,在下首还设了座。

  说到底,只有苦bī的双方状师站着,倒像是两个犯人。

  这是chūn荼蘼第一次见到潘十老爷,确切的说是正式场合的第一次。毕竟下回在里仁坊,是偷看过的。而潘十老爷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到她,满眼只见一个唇红齿白,面家清秀娇柔的小姑娘,顶多十五、六岁,不禁心中又恼又笑。

  恼的是,英离老匹夫用这样的状师是轻贱他。笑的是,英家是疯了吧?所以演这出闹剧!

  其实,chūn荼蘼在洛阳城恶名远扬,全靠chūn家大房和二房的好心传播。英老爷有意,自然听得到谣言。而作为潘家的最大BOSS,这市井之语,却根本没人跟潘十老爷提起过。

  所以,他才那样轻视、鄙视和蔑视。而不久后,他开始刮目相看、愤怒、恐惧、佩服。

  第五十九章发誓

  英离老爷和潘十老爷相对而座。

  不愧都是大家出身,尽管心里都想把对方掐死,然后脱光了鞭尸,但面上却半点不露,不说像好朋友般谈笑自若,却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甚至,还互相点头致意。

  潘家的状师姓冯,四十来岁,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冒着jīng光,是尖刻不饶人之相。冯状师身有功名,又是上次官司的潘家代理人。结果到头来,跪下行礼的只有chūn荼蘼一人。

  虽然马上就站起了,却还是感觉……憋屈死了。

  前面的程序和一般案子差不多,询问双方当事人及代理人的姓名,宣读状纸,阐述双方的基本诉求和所争之标的,摆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有道理的。因为之前为此打过官司,堂上堂下并无异议,直接就进入了对推,也就是法庭辩论阶段。

  在冯状师发言时,chūn荼蘼百忙之中往堂下瞄了几眼。发现看审之人寥寥,就几个来凑热闹的闲汉,可见普通百姓对大户争产毫无兴趣。但是那些开荒的贫苦农民,倒派了个半大孩子来听结果,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面色紧张、惶恐。到底,只有他们的命运是系在这桩案子之上。

  还有,就是chūn家大房的chūn大娘,chūn家二房的江明。他们来看chūn荼蘼是输是赢,之后好把英家付的委托银子分帐。所以,倒是真心希望chūn荼蘼获得胜利的。

  也好,就怕他们不来,有的戏唱起来费力呢。chūn荼蘼暗想。她这一趟。要达到好几个目的才行,包括彻底摆脱那两房人。

  心中想着,待回神时,正好听到冯状师慷慨陈词、口沫横飞的说了半天后的最后一句。“常言说得好,空口无凭,立字为证。英家虽然世居洛阳。但对那边山地,却没有契约在手。而潘十老爷,却恰巧握着一张由官府备录,造册在案的地契。”

  chūn荼蘼之所以走神,是知道就算冯状师说得口吐莲花,所依据的也不过如此。幸好,古代不管民事、还是刑事诉讼程序。都没有向对方提供证据,以供对方验证、并做出反驳准备的这一条规定,倒是更考验临场的发挥和辩论。

  于是,她拍了两下手掌,赞道。“冯状师说得好!”巧妙的把话题接了过来,把注意力也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既然是好,英家为什么不就此承认,那片地该归属于潘家呢?”冯状师打蛇随棍上。

  两位老爷身后,各站着自家的管家。英大管家听这话,脸色就有点不好看。倒是英老爷还稳坐钓鱼台,神qíng平静,定力十足,看不出半点心思。

  他到底是是一家之主。经历过无数大风大làng,哪能连面子上的宠rǔ不惊也做不到?况且他相信chūn荼蘼绝不是只有这么点本事。不然,康正源何必专门推荐?

  果然,chūn荼蘼的脸上浮现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认真地道,“凡事。应当讲求证据。白纸黑字,自然是证据中最大。可是,证据也容易被人动手脚呀。”

  “你什么意思?”冯状师逮到理就不让人,大声道,“你居然敢说,潘十老爷弄假骗人吗?”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有这么个道理。”chūn荼蘼摊开手,一脸无辜,“我不敢说潘十老爷就如何如何,毕竟这是在公堂之上,身为状师,要为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但,冯先生,你敢说这世上的所有证据,都没有被做假或者篡改过吗?”

  一句话,冯状师就被噎住了。

  chūn荼蘼暗笑。拍马屁没关系,拍在马脚上会挨踢的。她和冯状师最大的不同是,她没有长出“司法脸孔”来。所谓司法脸孔,就是ròu纹都是横向涨的,看着就厉害不好惹,让人敬而远之,自然也不会令人有好感,或者亲近感。

  她上辈子长得清秀,有点冷冷的,一脸正气。这辈子就更好了,天生甜美讨喜相,特别容易让人不防备。所以,她咄咄bī人时,别人以为她有理。她若采取后发制人的态度,别人会认为她被欺侮。

  可惜,今天看审的人少。但下一堂,当洛阳人知道女状师出马,必定会有大量围观者,那样对她更有利。要知道群众的qíng绪,多少会影响到判官。上堂如打仗,能利用的资源,都要利用起来。

  “我可以当堂发誓。”冯状师伸指向天,“此地契并无……”

  “停停!这是公堂之上,不要做出市井之行可好?一切,以大唐律为准。”chūn荼蘼连忙拦住,仍然一脸认真,“冯先生,你接触刑律之事颇多,堂上窦大人也是经历广博之人,该知道但凡罪犯,没有不喊冤枉的。一个个上了堂,板子还没上身,就大喊大叫冤枉,赌咒发誓者更是多不胜数。为了能赢,把祖宗卖了也没关系。纵然,其中也确实有被人陷害的倒霉蛋,但大多最后却被定罪。可见,被冤枉者是极少数。若都像冯先生这样,发个誓就能无罪释放,不乱套了吗?”她说得诙谐,有个衙役忍不住,乐了出来。

  就连英老爷,也不禁莞尔。

  冯状师被气得一窒,反应也快,当下板着脸,带着教训的口吻道,“你说的是普通人,能代表潘十老爷吗?潘家世代忠良,那是什么品格,哪里是普通人可以仰望的?我如今是潘家的状师,说的话就是潘家的话,你也敢质疑?好大胆子!小小年纪,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还是回家吧,别学人家上公堂,等板子打在身上,你可就知道什么叫疼了。”打板子,可要脱掉衣服打的。大庭广众之下,就连娼jì也不愿意丢这个脸。一个小姑娘?哼!

  chūn荼蘼眼神一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辩护风格,冯状师显然是属于那种咬到屎撅子,给根油条也不撒嘴的类型。他仗着背后是qiáng横的潘家。所以处处以势压人,笃定chūn荼蘼不敢得罪人。可chūn荼蘼,偏偏不怕这套。她就是要压潘家的势,然后等他们反弹起来才有的玩呢。

  所以。当下傲然道,“为什么不敢质疑?皇上之语,圣人之言还有说错的时候。更有英明之帝下罪己诏的qíng况,难道潘十老爷能越过圣人和皇上去?敢保证自己绝无错处?”

  “我所说并非此意!”冯状师没料到chūn荼蘼居然就这么敢顶上来,有点生气。刚才第一次看到此女,他还很是轻视来着。没成想,她胆子倒大。可也就是胆子大吧?不知死活!

  chūn荼蘼却不理他,而是面向窦县令。之前因为前房主的事,跟这位县令打过jiāo道。知道他是不爱在对推过程中cha口的,喜欢一听到底,除非主动转向他。

  “大人。”她略施一礼,“民女见识浅薄,却也认为。世上万事万物,脱不开‘理法’与‘qíng理’这两个词。何为理法?乃是非得失之标准。何又为法?法者,刑罚也,所以禁qiángbào。于法而言,其理之道在礼。而理字通礼,也就是说,律法的道理要先合乎qíng理。那什么是qíng理?说白了,就是人qíng与道理。从律法的角度来说,应表达案qíng和事理。古人有云。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这就是说,凡事先适用qíng理,若不能,才涉及律法。理与法要有前有后,自然分出轻重。礼者qíng者为重。法者为轻。当今圣上也有言:德主,刑辅。”

  “你到底是要说什么?”冯状师让chūn荼蘼一套古人云给绕晕了。

  chūn荼蘼略略侧过头道,“我在向大人陈qíng,认为凡事以应以qíng理为先。不合乎qíng理的,就算有白纸黑字,也不顺应天地律法、人qíng事故,也是站不住脚的。”

  说着,走到英老爷身边,大声道,“英家世居洛阳,至今已经有几百年了。不管在哪朝哪代,哪怕遭到前朝突厥人的迫害,英家人都不离故土,始终有人坚守。这件事,全洛阳的百姓都可以做证。所以,英家占住了qíng理二字。而潘家,虽然于国有功,是大大的忠臣良将,却是在本朝初立后才迁居而来,就算手握一纸地契,却只占了理法二字。论及先后和轻重,终究落了下风。”她又走回到堂正中,站在冯状师旁边道,“冯先生,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双方都有证据,就要看哪个证据更重要喽。再者,qíng理之证据,是无法做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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