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凭什么断定,此女与枯井凶杀案有关呢?”她诱导xing发问。
“只为死者脚上的红绣鞋相当名贵,而且证实了与井边遗落的,正好是一双。”包县令对这个证据,倒是信心十足。
“所以我才觉得古怪。”chūn荼蘼神色一缓,“大人是男子,自然不会注意衣饰搭配这些琐碎的东西,但我是女子,所以一看尸体就觉得大有违和之感。”
“哪里呢?”包县令也好奇起来。
“大人,死者穿着这么美丽的、价值不菲的红绣鞋,身上怎么会穿着底层小民才穿的粗麻衣裳呢?”听到包县令和仵作倒吸了一口冷气。chūn荼蘼停顿片刻,接着说,“如果她要掩饰身份的话,为什么不连那种惹眼的鞋子也换掉?”
“那是不是她忘记换掉鞋子?”包县令不死心。
“要故意隐瞒别人的人,怎么会如此马虎。”chūn荼蘼摇头,“而如果她生活贫苦,根本就不会拥有这样的绣鞋。”
“难道是别人送她的?”仵作也找出各种理由,试图反驳。
可chūn荼蘼还是摇头。“如果是别人送的,她不会舍得穿,更可能是拿去卖掉,换取钱粮以供家用。只有对钱财不在意的人,才会随便穿着这样的鞋子走山路,此乃人之常qíng。”
“那chūn六小姐……chūn状师的意思是?”包县令终于郑重起来。
“这名女子十之八九是死于他杀,只是原因暂时不明。但我有感觉,肯定和望尘大和尚之死在关,而本心和望空和尚是不知qíng的。凶手,另有其人。”chūn荼蘼说出显而易见的结果。目的是为了打破包县令的幻想。
乖乖查案吧,大人!
“chūn状师以为。这案子要从哪里查起?”还算包县令终于反应过来了,在chūn荼蘼就要离开县衙时,追上来问。
chūn荼蘼本就想告诉他,只是故意拿了一下乔,因为太主动了,不会被重视,说不定还被怀疑左右衙门办案。或者有私心。那样会比较麻烦,所以她才等着包县令主动提问、求助。
“两件案子发生的时间都太久,现场证据毁坏严重。很难找到更有效的。”她沉吟着,一开口就给包县令找了个台阶,立即深得其心,频频点头,恨不能哭着抱过去,叫声知己。
可是他不敢,因为对方是白相钟爱的孙女。他这样的小官,连人家一片衣服角也不敢沾。
“如果是我,我就会查与这双绣鞋相配的衣服在哪里?毕竟,死者穿的衣服不对,那么那身对的衣服在呢?这是重要的物证啊。”chūn荼蘼微皱着眉头,“我们不妨推测一下。比方,我只是打个比方,杀害那可怜女子的凶手,在溪边溺毙被害人之后,并没有将尸体抛入溪水中,而是随意丢在一边。大人要问了,他为何这么做?因为溪水流动,会把尸体带到下游,下游有好几个村子,凶案被人发现的机会很大。若凶手聪明,就会知道不如留尸体在深山中,因为山里有大型野shòu,时间一长被咬坏了面目身体,就会更难查到死者的身份和死因了。若能被吃得gān净,岂不是都不会案发?”
她说得残酷,一想到那种恶心的qíng况,包县令差点gān呕。再见chūn荼蘼,脸色虽白,但神qíng却镇定,不由更是信服几分,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假设有一个女人路过。她必定是生活在山里的村落中,家境贫苦,否则,旁的人跑到深山中的机会不大,富人也不会剥一个死尸的衣服,会嫌晦气。而她没有向官府报案,因为那样就bào露了她侮rǔ尸体,偷窃财物的事实。由此,可得出结论,这个女人并不是个善良之辈,也许平时的名声就是泼辣贪婪。不然的话,她怎么敢对死尸动手,对死者不敬?”
“怎么断定就是女人?”
“因为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尸体换上了。男人是不会这么做的,无关怜香惜玉,只是同为女子,受不得身体luǒ露,哪怕是别人的。”chūn荼蘼呼出一口气,很遗憾上大学时,她的犯罪心理学和行为心理学两科的成绩一般,没下苦功夫。
在真正的犯罪专家眼里,甚至能从一个罪犯的作案手法上,分析出他的大约长相、xing格特征,成长经历,那才是真正的科学。而她,只是接触过一些皮毛,但对大唐来说,够用了。
果然,包县令看她的眼神,此时已经带着极度的信赖。
“还有呢?还有呢?”他不断地问。
“大人要查衣服,就在溪流中游和下游附近的村子找。因为,上游没有人烟。”chūn荼蘼后退几步,免得包县令的唾沫星子喷到自个儿脸上,“谁家突然有了点闲钱?哪家娘子没来由于的打扮得漂亮了?或者有没有目击者看到,某人出门穿着一套衣服,回来却换了另一套。衣服未必像绣鞋那样颜色鲜艳,因为红色鞋子能配的衣服很多。所以不必关注衣服的颜色式样,只要留意料子和做工。还有,拿走死者衣服的人一定也是纤瘦的体型,不然就穿不上。而且死尸身上的衣服也只是略大,并没有特别不合体。大人一旦找到这个偷衣服的人,拿来审问,至少会问出一些死者初死之时的qíng况,说不定就能找出相应的证据。还有,尸体到底是谁抛入溪流之中的……”
“别傻站着,快拿笔来记!”包县令扳着指头,有点记不下,顺嘴踹了身边的小吏。
那小吏一溜烟儿跑了。
chūn荼蘼也离开,带着小凤、大萌和一刀先去了无名寺后面的荒林去看。在方圆十数丈内找了找,失望的发现,果然随着山风山雨,任何犯罪痕迹也没留下。惟一可追踪的线索就是,因为盖井的磨盘非常沉重,可见杀害望尘和尚的凶手力气很大。
官府在井上也贴了封条,可chūn荼蘼明目张胆的违法,叫大萌挪开磨盘,估量一下需要几石之力,然后叫一刀在她腰上系了绳子,她要下井去看看。
“小姐,不行!”小凤反对,“井下才死了人,您也不知道忌讳。”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就是鬼也不比恶人更可怕。这世上,每天被鬼害死的人有多少,被恶人害死的人有多少?不用我说了吧?”chūn荼蘼无所谓,“再者,望尘和尚死了没有多久,井下并无浓烈的尸气,不碍事的。”
小凤劝说无果,一刀就道,“要不我陪小姐下去?只是井底不宽,只怕唐突了。不如我自己去吧,小姐要查什么,告诉我就行。”
“证据要自己找,我如果能告诉你,也就不必做现场勘验了。”chūn荼蘼摆摆手,“我倒不是怕你唐突,只是多一个人下去,转不过身,可能会无意中破坏现场。当时有差役下来,把望尘和尚拖上去时,说不定已经损坏了不少证物。”
见劝不住她,那三个就死了心,只是小凤用绳子在她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chūn荼蘼虽然感到好笑,却并不阻止,只为了让跟着她的人安心。
其实,查出方娘子的真实身份也很重要,但刚才她犹豫了下,并没有告诉包县令。方娘子身世神秘,如今死的蹊跷,说不定有很黑暗的内幕。而方娘子与她爹关系不同,她必要追根究底,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的,所以不能打糙惊蛇。还是,先由她自己查出点端倪在往外捅吧。
对方娘子的身份……通过之前在范阳的了解,还有这案子中的种种线索,她其实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搜索范围。可惜遇到这么复杂的大案,她的人手又不够了,加之考虑到父亲希望亲自找出杀手,为方娘子讨回公道,以慰芳魂,也安自己心的愿望,她想从井里出来后,就去拜见韩无畏,把父亲借调到自己手上一段时间。
第七十四章侧妃也是妾
慢慢被吊入井下,渐渐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枯枝烂叶的霉味。幸好上方是开放的,不然她的幽闭恐惧症说不定会发作。
井下虽空无一物,却给人凌乱感,可能是地上杂乱的泥脚印和踩碎的腐败糙木造成的视觉印象。chūn荼蘼忍耐着呼吸不畅带来的不适,仍然以手帕裹手,细细检查了一遍周围,除了井壁上几条比较划痕,并没有重大发现。也不得是死者划的,还是下来捞尸体的人不小心划的。然后,她又取出另一条雪白的帕子,用力按在满是泥污和青苔的井壁上,像拓印那样,把划痕的样子取下来,小心放好,才拉动腰间的绳子。
被拉上来后,她用力呼吸,想想死在井中的望尘,深觉凶手的残忍,更想要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和尚申冤。
“现在去哪儿?”小凤见chūn荼蘼无恙,终于松了一口气问。
chūn荼蘼想了想,决定兵分两路。由小凤陪她去贤王府上,虽说没有提前递上求见的贴子很无理,可事急从权,既然知道韩无畏应该在家,少不得要打扰一下。而大萌和一刀则被派去沿着发现方娘子尸体的溪水,逆流而上。
“要我们查什么呢?”一刀问。
“我也不知道。”chūn荼蘼摇头,“你们就这么一路走过去,但凡看到可疑的地方、可疑的东西和可疑的人,都要留意,回来再告诉我。所谓大làng淘沙,说不定其中就有线索。”查案哪那么容易,小说和影视上的神探看起来很威风,可实际上,大部分的线索和证据全是从琐碎、枯燥而海量的细节中搜索出来的。
贤王府在长安内城,而且是富豪和权贵聚居的坊间,治安非常良好。所以,大萌和一刀倒也放心,惟一纠结的就是小凤的赶车技术。
“我从前在乡下赶过驴车和牛车。想必差不多吧?”小凤的话让二人满头黑线。好在,他们跟了一段路,见小凤虽然技术不纯熟,好在马车行得慢,倒也没有大碍,这才领命而去。
人手少啊!以前只有过儿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叹,现在多了小凤、大萌和一刀。为什么她还是感觉在人力资源上捉襟见肘?
“听说,咱们国公府那晚上进行了不长眼的盗贼,还倒霉的闯进了相爷的院子。”小凤一边笨手笨脚的赶马车,一边对chūn荼蘼说。
原来,对外是个说法啊!chūn荼蘼暗想。不过她认为,闯入者肯定不是普通的粱上君子。连小凤都说出了“不长眼”三个字,可见疯子才会进入安国公府行窃。不过与她无关,无论找上外祖父的是什么人,既然他老人家有合理的说辞,就会处理得很好。无需她担心,也不需要太好奇。白相是谁?大风大làng里滚过来的。还怕一点意味不明的小事吗?
而这辆由她亲手设计的马车,私密xing很qiáng,本来车夫与车厢隔绝,不能对话,但chūn荼蘼被晃dàng得居然晕了马车,眼前发黑还想吐,只好要求坐到外面。相当于副驾驶的位置。她嘴里还不能这样说,怕影响小凤学习赶车的积极xing,只说要透透气。还好。她们回内城时正是午饭时间,街上行人极为稀少,不然这奇怪的马车,以及女扮男装的车夫,再及一个非坐在外头的主人,肯定会引起路人围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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