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_柳暗花溟【完结+番外】(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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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ūn荼蘼倒是没动,因为她成竹于胸。杜东辰也没有,因为他觉得很丢脸。

  留守众人的低声议论中,过了一盏茶时间。一群人回来了。

  书吏上前报告,“大人,各位,我们看得清楚。因为死者张氏和望尘大师身量都高,我就在小树上划了线,让犯……罪嫌疑人砍那条线。一来他个头儿矮,做不到由上往下发力。二来菜刀不是砍刀,也不是正经的武器,所以他完全不能一刀砍断小树。事实上是,他连砍了二十余刀。树才折断。切口嘛,别说平滑了。简直是láng咬狗啃一样。”

  同去的人纷纷点头,以示所言不假。

  毛屠户白着脸,神qíng窝囊。就他这样还杀人罪犯?他才是被nüè的好不好?

  “这姓毛的根本没那个本事嘛。”人群中有人来了一句,说中每个人的心坎。

  “还是那句话,qíng境不同。”杜东辰死不要脸的发言,“人起了杀心,有如恶魔附体。都说那时会有邪劲儿,力大无穷,不能以常人度之。现在毛屠户砍不断一棵小树。又证明什么?”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chūn荼蘼略带嘲讽地道,“能证明什么,大家心里有数,不是杜世子一句狡辩就能抹gān净的。”

  然后,趁着杜东辰还没回嘴,她把话题又拐回来道,“好吧,不管杜世子你承认不承认证据,我要问的都问完了。现在,就回到刚才我说的证据。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他和方宝儿相约在无名寺后的荒树林相会。毛屠户,这是你说的吧?”

  毛屠户惊恐的点头,不知道又有什么陷阱。

  chūn荼蘼神色却正,继续道,“毛屠户住在溪下村,毛记猪ròu摊也在城东,都与无名寺相距甚远,要到那里去,得横跨整个长安,为什么要约在那里见面呢?”

  “是……是方娘子……约我的。”

  “方宝儿为人低调,在国公府为妾之时,都甚少人见过。之前大病,更是隐居在国公府数年不出。无名寺香火凋零,距国公府又远,方娘子怎么会认得?”

  “chūn状师这话问的可笑,方宝儿如何认得无名寺,毛屠户怎么知道?”杜东辰冷笑,“她在入我府为妾之前,谁知道去过哪里?难不成,我国公府抬个妾,调查祖宗八代就算了,还要知道她去过哪里烧香吗?”

  “嗯,杜世子说得对。”chūn荼蘼点头,然后转向包县令,“方宝儿已死,这个问题是无从得知了。但……毛屠户还活着,即没有饮酒,又没有傻掉,应该记得去无名寺的路。就请包大人叫两位差役哥哥带着毛屠户走一趟,看他能否准确到达无名寺。”

  啪一下,毛屠户坐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而chūn荼蘼看向杜东辰的眼神闪过狡黠。

  对不起了,又是陷阱问题,前面说方娘子是假,后面质问毛屠户是否识路才是真。她之前充分了解过。毛屠户生活的圈子就在东城及城外,他又不拜佛求经,寺庙是从不去的。

  第一百零五章我撒谎了

  所有这些证据,是她梳理好脉络,找出疑点,然后由大萌、一刀、小凤、chūn大山及借来的贤王府侍卫,日夜不停搜集到的。她在堂上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就像机关枪一样扫she,就是因为那些默默在背后工作的人们提供了充足的弹药。这种尸体已毁、人证没有、物证模糊的案子,旁证细节就更加重要。所以,此案一结,她一定要好好犒赏大家。

  包县令现在对chūn荼蘼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言听计从,立即着人带毛屠户去。只要毛屠户不识得路径,他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是没有基础的,证词的根本会立即坍塌。你连犯罪现场在哪儿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杀人?张氏平时所走的那条路,虽然在无名寺所在的山头上,但毛屠户从来没跟妻子走过!

  一个女人,辛苦走这么远的路,横贯这么大的长安城,然后进入深山老林,就为采药以维持生计,几天里风餐露宿,就因为没有生育,还不知道是男方或者女方的责任,就要被谩骂殴打,最后更是因为贪图一身美服而倒霉的被误杀,多冤枉哪!

  而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上这个决定xing证据,是要前面多布炸点,然后等着最后引爆,不然证据不足啊。

  她的观念是,要打,就把人打得翻不了身。没有完美铺垫,就不能出最后的大招。

  毛屠户几乎是被拖走的,还一步三回头,好像公堂上有金子。他这样,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但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难怪。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背后是两大世家的角力。

  此时天已过午,刚才采集证人证言时,大家顺便把午饭都吃了,还歇了晌,这时候jīng力都充沛着。于是chūn荼蘼就说,“在等着毛屠户识路的证据回来之前,案子不妨继续审下去。”

  “犯人都没有,还审什么?”杜东辰唱反调。

  “不叫犯人。叫犯罪嫌疑人。”chūn荼蘼借机灌输现代法律观念,“在能证明他确实是犯罪人之前,他只是有重大嫌疑。”

  墙壁后的韩谋听得频频点头。

  这种新奇的观点,还有什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都似乎极合他的意思。但在chūn荼蘼说出来之前,却不能清晰成具体的语言。

  所以他看中这个丫头,感觉他是上天派来给大唐的。因为他正有这种律法治国的想法,这个运用律法娴熟无比的丫头就横空出世。

  他不相信她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学识和成熟的思想,而且她的家族环境。也不可能让她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但他不打算细究,因为她在,是神奇,也是大唐之福。

  “好吧。犯罪嫌疑人不在,审什么?”杜东辰从善如流的道。

  “谁说犯罪嫌疑人不在?”chūn荼蘼反问,“又谁说嫌疑人只毛屠户一人?包大人并没有说过吧。在杜世子带着你找到的嫌疑人毛屠户到来之前,我正通过推理。严重的怀疑另一个人。”

  “是谁?”包县令问,重新想起这一茬来。

  chūn荼蘼向旁听席一指。纤白的手指定在老奉国公杜衡的贴身侍卫杜促的身上,“就是他!”

  “你胡说!”这指责太突然、太重大,杜仲一时控制不住,当堂反驳。

  “chūn状师,说话要有证据,《大唐律》中有诬告罪的,何况还是民告官。”杜东辰声音中的冰冷掩饰着气急败坏,“当心受反坐之苦。”

  chūn荼蘼当然知道,诬告、诽谤这类罪行,一旦认定,就会被反坐。所谓反坐,就是你告人家是什么罪名,事实证明对方清白,那所告之罪应受的惩罚,就要由诬告或者诽谤者承担。

  “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不是红口白牙的乱讲。”chūn荼蘼神色端正,“而且我所指认者是老奉国公身边的贴身侍卫,怎么会是民告官?我告老国公爷了吗?杜仲再受器重,不过是奴婢部曲,我乃安国公之孙女,地位谁高谁低,杜世子弄弄清楚。”古代律法中最没有人权的一条就是,地位低着告地位高者,本身就是罪过。就像敲登闻鼓,不管敲鼓者是否有冤枉,案件审结之后也要受流刑之苦。

  说完,她不理会杜东辰与杜仲,转向公座,叫了声包大人,又转向堂下看审众人,“之前我说过了,在方宝儿的尸体被发现之前,奉国公府并没有传出逃妾的消息。这个可以理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作为家风严谨之世家,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理,必定要派人秘密寻找的。而且寻人者,必定是老奉国公最信任的家仆。说到底,这个连环三尸命案,最终的源头,只是方宝儿而已,望尘大师和张氏,都只是被牵连的。我猜,在命案爆发之前,奉国公府对外的消息是这样的:方宝儿又病了,于是再度回到某个偏僻的院子中修养。陪伴她的,就是之前做假证的那个王婆子。若包大人或者诸位不信,请随便拿了奉国公府的下人来问,必定如此。”这事她没有纪录证人证言,一来没必要,这种“小事”瞒不住,没必要叫证人来问。二来杜家的家仆都还要在杜家混,何必为个官司断人生路?

  “杜仲是老奉国公的贴身侍卫,自然是一等一的信任之人。”chūn荼蘼继续道,“而且,大家请看,杜仲身材高大,武力超群,惯用左手,虽出身奉国公府,却在罗氏统领的军中磨练过五年,平时配着称手的武器。我调查过,有充分的证人可以证明,在三月十九到三月二十二日期间,杜仲还悄悄离府,没有人能证明他消失这几天做了什么。而三月二十,正是那三名死者的死期!”

  望着堂上堂下众人,她深吸口气道,“杜仲有经得住推敲的杀人动机、有相应的手段和武力值,还有作案的时间,如果还觉得不够的话……”她向守在公堂之侧的过儿招了招手。

  过儿立即上前。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张有编号的纸出来。没办法,chūn荼蘼的袖子里放不了这么多东西,幸好她有人手可用。至于小凤,已经悄悄离开,准备她设计的最后绝招去了。

  chūn荼蘼抖开那张纸,上面有黑色印迹,“这一张,是从方宝儿脖子后拓印下来的痕迹。当时。就是这只手,把她按在水里,生生溺毙的!”

  众皆哗然,突然生出对死者的同qíng,对杀手的痛恨。还有什么比这更直观。更刺激人的吗?

  “杜仲,你敢不敢上来,把你的手和这个掌印对比一下?”她冷笑。

  杜仲不动。杜衡沉着脸。杜东辰不开口。

  包县令忍不住了,因为皇上就坐在他背后,令他今天底气很足,于是他扔下令签,“来人哪。把杜仲带上来比对。”

  立即有差役上来,一个拿过chūn荼蘼手中的纸,另一个押过杜仲。杜仲到底是老奉国公面前一等一的得意人,身上自有气势。并没有让差役碰到身子,而是自己走过来。

  他瞪着chūn荼蘼,目露凶气。但chūn荼蘼怎么会怕,淡淡地道。“别想毁掉那张纸,那不是原件。原件早封存在衙门的档案中。这样的复件,我有的是。”

  杜仲不吭声,可却不能不动。而当他的左手与纸上的拓印完全吻合时,公堂上一片惊叹。

  杜仲色面惨白。

  杜东辰却道,“这能说明什么?很多人的手掌是一样大的。再说,这是从方宝儿颈儿拓取来的,未必没有偏差。”

  这时候,chūn荼蘼无比痛恨古代没有指纹鉴定,没有DNA检测。这么多旁证,只要一个科学技术手段就可以让案件落实,让凶手伏法。但现在,她却只能靠推理,靠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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