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自己的qíng绪而迁怒别人是幼稚的,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外祖父,我不想和您争辩。事已至此,我说话算数,只请外祖父给个合理的安排。”
“jiāo给我,半个月之内,你会满意。”白敬远有点疲惫地说,“当然,我也会满意。”女儿到底能得到幸福,外孙女对白家意义重大,却可以留在身边,多好。只是他心中总是隐隐有些愧疚,因为他把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当成了棋子,怪不得荼蘼说他无qíng。
可他,掌着白家,若有qíng,白家早就在这天翻地覆的权利斗争中颠覆了。
“荼蘼,别恨外祖父。”当然chūn荼蘼走到大书房的门边时,白敬远终于忍不住说,“这样做是为了所有人好,虽然你们可能暂时不喜欢。你是我的骨ròu传承,我利用你,却也是疼爱你的。”
“我没恨您,但您为了白家做出选择,而我选择和你谈生意。”chūn荼蘼头也不回的道,“其实是我怀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想让您像我祖父那样疼我。他老人家只为了我,不管其他。为了我开心,他可以豁出命去。而您虽然疼我,却要为我白家豁出命去。在我祖父心中,我是排在第一位的。在您心里呢?最多只是第二吧?我不喜欢当然第二,我只喜欢当第一。”
看着chūn荼蘼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白敬远再度端起茶。
茶水已冷,就像他好不容易经营出的祖孙感qíng。冷茶还有股子涩味,但他仍然一口饮尽。
半个月不到,chūn荼蘼跑了小道观五六次,差不多隔天就去一次。期间,她和白蔓君相处得越来越亲密。可能是这具ròu身的关系,真真是母女连心,虽然时间尚短,却把她两辈子的遗憾都弥补了。她觉得,从此就算天各一方,她也可以安心。
这天,才和夜叉在无名寺暗道中约会回来,白敬远就把她叫了去,“安排了你爹调到安西去,他毕竟是军武中人,算是兵部的人事安排,任中镇副将。”
chūn荼蘼吃了一惊,因为父亲从军的缘故,她正经研究过军队的职位制度。父亲从范阳一个从九品下的最低级军官,到长安后,升职为从八品下阶的亲王府队正。升官已经算快了。可中镇副降?那是从七品上阶啊,可算是连升了五级!而且,是在父亲没有建立功劳的qíng况下。
重要的是,安西是什么地方?是她的三舅舅、定远将军、对外宣称的亲爹所管辖之地。把父亲安排在那里,在外人看来,是为了报答chūn大山养育白家遗落在民间血脉的意思。想堂堂白相,动用手中权利做这点“小事”,就算有人诟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另一方面,正因为如此做,反而不会令人怀疑chūn大山的调动,有没有其他原因。而且,这样一来能让三舅舅监视了爹娘,但更多的,怕是有照顾他们夫妻的考虑。
天高皇帝远的,有谁认识chūn大山的“续弦”是谁?娘亲与三舅舅又向来要好,父母姻缘的成就,甚至她的出生都托了三舅舅的福。那时兄妹连心,夫妻同体。日子必过得很好。而安西虽然是西域之地,但早就归顺大唐,纵有反贼余孽,鉴于三舅舅威名远扬,也威胁不大。至于说小股的战斗,也算是军功的,对于一直渴望上战场建功立业的父亲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那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然她要饱尝与爹娘、祖父的分离之苦。但父亲少年时代的梦想,如今三十多岁了,却终于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应该是很高兴的吧。说白了,父亲在安西的机会大,危险小,上面有人罩着,下面可以施展所长,简直是最好的选择。远远胜于把他流放其他苦寒之地,那样生活会不容易,还有危险,万一有事的话,白家也鞭长莫及。
这个安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纵然有外祖父疼爱女儿的缘故,但父亲终究会受益。说不定三舅舅为了亲近妹妹,还会弄出个和父亲拜把子的戏码,这样即能长来长往,对父亲在军中的升迁更是好处多多。
瞬间,chūn荼蘼有些内疚。
这些日子,她对外祖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尽管理智的明白,她这么做是自愿,到底有些意难平,把火全撒在外祖父身上了。
“谢谢您。”她有点心虚地说,“不会给外祖父带来麻烦吧?”
“朝堂上,我从不争权夺利,但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被人咬住不放。”白敬远声音平缓的道,傲然是在骨子里。他年近甲子,平生阅人无数,哪能看不出外孙女此话的真诚,登时心qíng大好。
“你去跟他们说吧。”他自嘲般的又说,“我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总算有了弥补。只怕你娘听说我要qiáng留你,又要怪我让她骨ròu分离了。”
“我会和爹娘说明白。”chūn荼蘼很承qíng,笑着说,“这只是暂时的,先苦后甜嘛。我就不信了,难道我爹娘喜欢先甜后苦?”
白敬远唇角微翘,脸上浮上笑纹,又问,“你祖父……也会跟去吧?”
他当然是这么希望,不然总觉得chūn老头跟他抢孙女。chūn荼蘼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点头道,“当然要跟着我爹走,要享儿子、儿媳的福呢。再说,我不知什么时候又闯大祸,何苦让他老人家担心。他比不得您,见惯风云变幻,肯定会受惊吓的。离得远好,免得cao心。”
她这话说得偏心,白敬远有点吃味,却不知道,他这外孙女一语成谶。
第十八章她的男人
六月初六,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从长安往西去的官道上,chūn荼蘼带着两个丫鬟和chūn氏父子依依惜别。
chūn大山仍然纠结和挣扎,chūn青阳则感觉很分裂。
当chūn荼蘼告诉他们白蔓君还活着时,父子俩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就是狂喜。那时,chūn大山并没有想过能和白蔓君团聚。只是想着,她能活着就好。
随后,chūn荼蘼说了自己的安排,父子两个一致qiáng烈反对。
对chūn大山而言,这实在是个痛苦的决定。他和白蔓君是真心相爱,又分别了这么多年,自然希望可以重逢。这是失而复得机会,是上天给予的奇迹。但是,如果这意味着把女儿丢在长安,他如何受得了?不管如何选择,都像割他的心一般。
至于chūn青阳,就更是为难。一边,是心爱的小孙女。一边,是苦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让孙女独自留下,他不舍得。让儿子孤行西域,他又不放心。
chūn荼蘼自然预料到了这种qíng况,苦苦劝哄的话准备了很多。但chūn大山就是不肯点头,像那些用一切爱着儿女的父母一样,宁愿放弃自己,也不肯丢下女儿不管。最后chūn荼蘼gān脆抛出重磅炸弹,提及外祖父年事已高,等将来他不能再保护自己的时候,依未来掌门人白毓秀对她的态度来看,绝对没她的好果子吃。所以,她需要靠山。而父亲和祖父到西域去,好好经营,相当于给她留条后路。将来如果长安容不下她,她就立即远走,隐姓埋名的过幸福日子,胜于完全没有提前安排。
“再说。外祖父已经应了我,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chūn荼蘼最后加码时说,“我若实在没有喜欢的人,就远嫁到安西去。那时,我们一家就能团聚。过了年我十七岁,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年了。爹和祖父帮我留意着,有没有军中才俊,女儿我喜欢军人。”她说得坦然大方。
正是最后两个原因,最终令chūn氏父子痛下决心。在长安。他们帮不了荼蘼什么,但他们真的可以在后方给她撑起一片天空,方便她退下来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所以,他们尽管千万分的不舍,还是决定服从调令。举家前往安西。
对白蔓君,chūn荼蘼的劝服工作更加艰难一些,因为她不住的哭,抱着chūn荼蘼不肯放手,因为女儿于她而言,也是失而复得的,她得在丈夫和孩子之间做选择。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非常残酷的事qíng。好在外祖母是个明白人,两下里劝,加上chūn荼蘼再度抛出那两个原因,好说歹说才让她点了头。
离开长安前。chūn荼蘼安排父母见了一面,白蔓君几乎哭死过去。之后,就兵分两路。金藏带着女儿和文静悄悄先行,然后她老人家会回趟家乡办事。当然。白敬远派了不少私卫暗中保护。chūn大山则是奉了兵部调令的,带着老父从官方渠道离开。一路要住驿馆,换公文什么的。
“爹啊,早点给我生个弟弟呗。”见离别场面又向伤感上发展,chūn荼蘼心中再痛,脸上也笑嘻嘻的,憧憬地说,“再生一个小妹妹,那时祖父含饴弄孙,会天天开心的。”
“荼蘼,你要好好的。”chūn大山声音一哽,总是觉得对不起女儿。
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爱大的,什么苦都舍不得她吃,现在就这么放下她……
“爹放心,外祖父很疼我的,我哪里会不好。锦衣玉食,高chuáng软枕,每月有零用钱。闯了祸,上头还有人。”chūn荼蘼笑着,用力握了握父亲的手道,“倒是爹,要多攒家底,还要保证安全,一路高升,不然女儿和弟弟妹妹,还有祖父、娘亲以后指望谁去。您要记着,您就是咱们家的顶粱柱,您好了,全家人都会好的。哦,对了,我已经派人去接老周叔。洛阳的房子就卖掉,让老周叔进白府跟着我,祖父和父亲这下更放心了吧。”
chūn大山点头,不敢再说话,因为怕一开口,非得当然着女儿的面儿大哭起来。
“天不早了,快回吧。你也放心,你爹有我呢。”一边的chūn青阳cha嘴,又抚了抚孙女的头发。他心里的痛不比儿子少,可这时候他是父亲、是祖父,得保持理智。
“好,祝祖父和爹一路顺风,平安到达目的地。我会给您们写信的,一个月三封。”chūn荼蘼比划了下手指,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若她犹豫不舍,父亲和祖父会更难过。
只是转过身,突然就泪流满面。
“老太爷,老爷,您们要保重啊,奴婢会侍候好小姐的。一定听老太爷的话,保护小姐平平安安。”过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把手中的一个包袱塞到chūn青阳手里,转身追上chūn荼蘼。
她做的鞋子比外头最高级的铺子卖得还要舒服结实,因为提前知道chūn氏父子会去安西,会和没有去世的夫人团聚。她这些日子夜以继日的做鞋子,一双眼睛熬得比兔子还红,手更是被磨起了好几个火泡。
而直到上了马车,坐在外头的过儿和小凤赶车前行,chūn荼蘼才发现静如磐石的男人。chūn大山和白蔓君的事,当然告诉过他。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今天是送别日,也不知他是怎么跟上来的,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马车候着。此时他欺身而近,chūn荼蘼就伏进他怀里,搂住他结实有力的腰,紧贴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压抑的哭泣才可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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