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_柳暗花溟【完结+番外】(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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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宏图咳嗽了一声,挥挥手道,“下去下去!莫要扰乱公堂。”立即有衙役上来,把差点手舞足蹈的卜大郎带到一边。

  chūn荼蘼再度上前,躬身向张宏图道,“大人,人证物证俱在,证明临水楼投毒案,是赵老七一人所为,以至害己害人。还有很多人可以证明,赵老七平日里以敲诈勒索为生,他此举的目的不言而明。就是想闹出事来,一来报复方娘子拒绝其调戏,二来想讹诈钱财。而既然已经证明此事与方娘子无关,她也是被陷害之人,是否请大人当堂释放方娘子呢?”

  她说得头头是道,张宏图频频点头。但孙秀才却做了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喊道,“学生不服!学生不服!”

  “你有什么不服的?”张宏图有点不耐烦了。

  孙秀才一咬牙,“说是赵老七投毒陷害方娘子,学生认!但是之前chūn家小姐也说过,为什么老弱妇孺吃了鱼汤都只是呕吐,赵老七身负武功的人却死了?此乃最大的疑点。方娘子还不能完全撇清!除非,chūn大小姐真有大本领,再jiāo出个凶手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现学现卖。

  chūn荼蘼心中一叹。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但,孙秀才在彻底让自栽个大跟头的同时,也带累了别人。赵老七该死,所以她明知道是谁下的手。却本打算含糊过去。律法虽然庄严,但也不外乎人qíng啊。

  她半转过身,看向跪在堂上,一直一言不发的所谓苦主,也就是赵老七的老婆,那个懦弱可怜的女人,虽然为难,却不得不硬起心肠。因为,她现在的当事人是方娘子。律师的职业cao守深深的刻在她骨子里:既然接受委托,就一切为当事人服务。

  要怪。就怪那个品格低下,心狠无良的孙秀才吧!

  “赵家嫂子,赵老七待你如何?”她问道,嗓子发gān发涩,听起来带些苦楚。

  而她突然转变方向,令堂上堂下都惊讶莫名,立即都息了声音,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还……还好。”赵家的也没料到焦点转移到自己身上,惊慌之下。结结巴巴地说,双手无意识的揪着那件簇新袄子的下摆,手指白得没有血色。

  “还好吗?”chūn荼蘼苦笑,“你街坊邻居的大婶大嫂子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们都说。赵老七对你非打即骂,百般nüè待。他本是入赘之婿,却占了你的家产,不给你一口饱饭吃。你辛辛苦苦帮工赚点微薄的银子,他抢去吃喝嫖赌。还有,你的爹娘就是被他气死的吗?”

  chūn荼蘼说一句,赵家的就克制不住的哽一声,直到最后泪流满面,不可自抑。

  chūn荼蘼微微摇头,同qíng无比。在牢里时,她去看过这女人,见她吃牢饭时都有如美味,可见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而略一肢体接触,赵家的就吓得不行,疼得不行。

  “大人,请您派女监的婆子给赵家嫂子验身。”她提出要求。

  女监的看守婆,有时还顶着仵作的差事,为女犯验身啊什么的。

  张宏图不知chūn荼蘼是何意,但却没多废话,照做了。而康正源则闭了下眼睛,全明白了。

  过了片刻,那监婆又把赵家的带了上来,回禀说赵家的身上伤痕累累,新伤加旧伤,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还有一根手指明显是断过的,痊愈后长歪了。而且她瘦得可怜,可见长期吃不饱的。

  众人听到这些,全都唏嘘不已。而赵家的却没有眼泪了,只呆呆跪在那儿,眼神空dòng。

  “来人,拿个垫子给她跪。”连张宏图都起了恻隐之心。

  其实,赵家的很有几分姿色,只是太瘦弱,头发稀薄枯huáng,所以看起来憔悴苍老。

  “他这般待你,为什么给了你一件新衣,还要带你下馆子呢?”chūn荼蘼咬着牙,bī自己狠心问下去。

  “他说要狠狠敲方娘子一笔,最好方娘子求到他头上,他还能讨些便宜。”赵家的机械地回道,眼神都无法聚焦,“他说他不吃点苦头,以方娘子的八面玲珑,断不能中招。还说他中毒倒地后,我作为苦主,要陪他告上公堂……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她是谁?!

  “你就应了吗?”

  “不应?”赵家的笑笑,那笑容就像从地狱深处浮上来似的,“不应又能如何?早晚是个死罢了。”

  “然后呢?”

  “然后……就那样了。”赵家的眼睛中又现出一丝慌乱,迫得她低下头去。

  “让我代你来说吧。”chūn荼蘼叹息了一声道,“你恨赵老七,恨他骗嫁于你,恨他私占赵家财产,恨他nüè待爹娘,恨他残害毒打,恨他禽shòu之行,恨他虎láng之xing。你恨不得他死!可是你抗争不了,于是你忍气吞声。但是有一天,机会来了。赵老七要讹诈方娘子,要你随行。你知道,那鱼汤是赵老七提前加了料的,赵老七喝过后,也会出现中毒症状,于是你想,如果再加点料呢?就能把这个天下间最烂的男人,不知不觉地毒死。为父母报仇,为自己解脱,为街坊四邻除了这个祸害。”

  “不不不,没有……没有……不……不是我!”赵家的突然激动起来,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的,浑身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当时,赵老七是把鱼汤和着米饭吃的对不对?”chūn荼蘼硬起心肠,继续说,“你们毕竟夫妻多年,知道他最喜欢这样的吃法。当时,你们的旁桌,坐的正是huáng郎君。我问过他,他清楚的记得,赵老七吃饭时都要你侍候,是你帮着他把鱼汤倒入米饭里,搅拌均匀的。”

  “不是我……我没有……不是……不是……”赵家的继续否认。但看她的神qíng,似乎理智早已经不在,只剩下恐惧的本能。

  chūn荼蘼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赵家的看,“这个,是荆花吧?昨天我去散禁大牢去看你的时候,此花瓣从你袖子中掉落的。实话说,若不是你有这个疏忽。我虽然能推论出是你杀了赵老七,却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

  “不,不是,我没杀人。”

  “荆花不能直接入汤,因为赵老七会看见。为了悄无声息的下手,荆花必要捣成汁,或者粉状。那么。在你家里一定找得到物证,比如捣蒜槌的上面或者陶碗的里面。而你们夫妻动手仓促,必来不及收拾。顺带着。还可以从你家找些没用完的瓜蒂和常山。我猜,不是藏在屋子里头,就是埋在院子里。土若是新翻的,倒也不难看出来。”

  “来人,去赵老七家查找物证。”张宏图一听,立即拿起令签。

  可他还没扔出去,chūn荼蘼就拦住他道。“大人且等等,好戏还在后面。到时候要搜查的东西挺多,不如一起,免得差役大哥们要多跑好几趟,怪累的不说,还làng费衙门的人力资源。”

  张宏图点点头,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知qíng识趣,倒是不错,但他非常好奇,就问道。“那个荆花,是怎么回事?”

  chūn荼蘼高举着荆花花瓣,“这荆花,在咱们这边是寻常花糙,漫山遍野的长着很多,并不难得。民女也不知道有毒没毒,但小时候听闻过一件事,说有人食用了荆花、米饭与鱼汤相混的食物,特别是在热乎乎的qíng况下。是会毒死人的,而且是bào毙。此说,民女不敢确定,不如逮一头猪来。当场试试?”

  之后,她又找补了一句,“请大人找一头待杀的猪,毕竟反正要死的,毒死比挨刀还能减轻点痛苦。而且这毒是不会进入ròu里的,完全不影响食用。”

  康正源忍不住微笑了。

  chūn荼蘼打起官司来咄咄bī人,对一头猪却又如此心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呢。

  张宏图此时对chūn荼蘼已经完全信服,当下叫人去弄一只猪来,这边又叫负责牢饭的杂役们煮鱼汤,蒸米饭,之后又请康大人一起到县衙大门外的空地上等着看实验。

  其时,晚衙的时间都快过了,但是张宏图没有散衙的打算,看审的百姓们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大家都兴致勃勃等着看结果。

  chūn荼蘼看到人群中的chūn大山,见父亲一脸担忧,不由得对他安抚的微笑,递了一个“您放心吧”的眼神。却不知chūn大山疑惑的是:女儿什么时候听闻过那么奇怪的事?女儿自小娇弱,几乎不怎么出门的呀。不过这种qíng况下,他也没办法问,只等和众人一起等。

  过了会儿,差役牵着一头足有两百来斤的猪来。空地上,热腾腾的米饭和鱼汤也摆上了。

  chūn荼蘼从过儿手中拿过一袋子提前采摘的荆花呈上,张宏图来了兴致,居然挽起官服的袍袖,亲自把米饭、鱼汤和荆花倒在一个大盆子里搅拌,然后着人牵猪过来吃。

  百姓们把四周了个水泄不通,连附近屋顶上都站了人,那热闹的场景就跟过大年似的。不时的,还要互相议论,啧啧称奇。

  那猪在生命将近之时还吃了顿好的,只是片刻后就满地打滚,嚎叫着很快死去。

  众皆哗然,随即就有些后怕。荆花在范阳到处都是,但之前没人知道它和鱼汤、米饭和在一起,是有毒的。chūn荼蘼今天也算做了件大好事,不仅证实的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还提醒了当地人,以后千万要注意啊。

  这一幕,被差役押着的赵家的也是看到了,登时面如死灰。

  张宏图就算再糊涂,这时候也明白了,一边叫人驱散看热闹的百姓,一边组织重回到大堂之上,正式审问。

  在事实面前,赵家的再也绷不住了,伏地大哭道,“民妇认罪!确实是赵老七陷害临水楼的方娘子,也确实是民妇借机以荆花之毒毒杀亲夫。可是民妇不悔,因为他该死!他早该下十八层地狱去!”

  “为什么早不反抗,要bī自己到此时的绝境?”chūn荼蘼怒其不争。

  “我……我不敢,我死没关系,我怕丢了祖宗的脸。”赵氏绝望之下,什么也顾不得,哭诉道,“他不仅打骂我,还给我下了迷药。侍候……侍候他那帮狐朋狗友!”

  她悲痛得锥心泣血,chūn荼蘼听得头皮发麻。

  怪不得!怪不得赵家的这样忍气吞声。大唐风气再开放,女人遇到这种事也只有吃暗亏的份儿。就算在现代,被XING讹诈的女人,都是弱势得不能再弱势。被人以此要挟,不敢反抗。

  chūn荼蘼是这样想,堂上堂下所有正常的、还有心肝的人都气得不行。又同qíng得不行。只听那赵家继续哭道,“我的爹娘,好心救了他的命。可是他不仅不孝顺父母。而是动辄打骂,还不给饭吃。我爹与他争执,让他一把推在地上,头撞到石阶,鲜血直流。从那天开始,他老人家就一病不起,就这么……没了。我娘连气带恨。偏偏为着我这不孝女,不敢吭声,生生怄死自己。他一手办理丧事,不让任何人cha手,都没人知道他的罪行。我的亲娘舅,被他叫人砍掉一只手,如今连冤都无处诉。这叫我除了杀掉他,还有什么办法!众位乡亲,chūn大小姐,各位青天大老爷。如果不杀他,你们给我指一条路,我要怎么走!你们说,要我怎么活!”说完,不住的磕头,血ròu之躯,撞在冷硬的青石地板上,片刻就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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