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荼蘼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跟祖父和父亲商量,要去看审。
“不必了吧?你在家听消息就是了。”chūn青阳不同意,“来回奔波的辛苦不算,既然徐家不想让咱们chūn家cha手,你何必非得露面呢,回头又让人不待见你。”
“祖父,我怕这事会生变哪。”chūn荼蘼道。“有时候在案子的关键时刻,就得速战速决,迟则就生变。这事,如果我能帮上忙,就算徐家不给我银子,不愿意我cha手。我也不能看着。不为了别的,总不能她们陷泥里,到头来把咱们chūn家也拉上。再者说了,以后我若想做状师,可不得看看人家真正的状师是怎么做的。咱们县那个孙秀才,根本不够我瞧两眼的。”
她就是要当老徐氏心中的刺,扎得越深,徐家就越会急着放开chūn家。
chūn青阳虽然模糊地答应了孙女做状师,但其实心里是不愿意的,总想着孙女也许就是三分钟热度,过去就算,这时候当然不想让她还去观摩。chūn大山和父亲态度一致,chūn荼蘼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才让这父子二人勉qiáng点了头,还弄了约法三章出来。
一,不得单独行动,不能自作主张。二,不能往前凑合,远远看着就行。三,若有不妥当的地方,立即就走,不得有误。
哄完父亲和祖父,chūn荼蘼又借去镇上买东西的机会,再见了一次韩无畏,告诉他,不用再派人打探涞水那边的消息了。只派给她两个人,帮她传口信回来。
“听到我的消息,韩大人直接把人抓起来,押送过去就是。”chūn荼蘼道。
“你这个坏丫头。”韩无畏哈哈大笑,“都已经摸到底了,却还吊着。”
“那当然了。”chūn荼蘼皱了皱鼻子,“人家看不起我,我还巴巴的赶上去吗?那样也太贱了吧?再说,我还没看过两名状师当堂对推呢,实在是好奇。”
“你不是和孙秀才对推过?”韩无畏道,略略偏过去点脸。
她那皱鼻子的样子真可爱啊,可却让他有点不自在。
chūn荼蘼却暗中滴了两滴汗,心想:这词儿,古代是指当堂诉辩,互相拿出有利的证据,驳倒对方、互相质问。若在现代,推倒却是另有深意。就算她想推,也绝不能是孙秀才那个窝囊废。韩无畏嘛……模样上倒还将就。
正想着,恰逢韩无畏回头。于是就好巧地看到chūn荼蘼鬼鬼祟祟的瞄了他几眼,不禁莫名其妙道,“怎么啦?”
“没什么。”chūn荼蘼连忙摆摆手,“我意思是说,我没看到过别人对推,不包括我自己。总之,请韩大人一定帮这个忙。”
“帮忙没关系,回头怎么谢我?”韩无畏目光闪闪地问。
“韩大人说。”
“我心里有谱,必不是让你为难的。”韩无畏笑笑,“等你这次如了愿再说吧。”
chūn荼蘼忽然有被算计的感觉,但形势比人qiáng,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至于是否一诺千金……要看qíng况。
第十五章绿帽子
都是大唐司法系统的人,chūn青阳就托了人qíng,令chūn荼蘼在涞水县的公堂附近也可以任意走动,就为了能让孙女不和普通百姓拥在一起看审。在他看来,孙女金贵得很,怎么能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之后他还嘱咐chūn大山,不要惊动徐家,既然要看审,就只单纯地看审好了。
徐家是涞水富户,老徐氏的qiáng势霸道也很有名,所以当范建失踪,范家又把这件事往大里闹出来,就成了轰动xing的案件。全镇的人都各有猜测,但大部分认为范建被老徐氏毒害了。而这种所谓的豪门秘辛,正是老百姓最津津乐道、最喜欢八卦和传播的事,也是最佳的民间全体xing娱乐。于是开审那天,尽管单县令紧急限定了人数,仍然有很多人堵在门口等着老爷升堂。
chūn荼蘼、chūn大山、过儿和韩无畏派来的两个护卫一起,就在公堂的左侧门。这里有看审的最佳视线和角度,能把堂上堂下都看得清楚,还很清静隐蔽。而涞水县的衙役得了托付,又见chūn大山和两名护卫穿着军装,态度就变得非常好,还搬了条凳来,让他们坐着看审,和县官及堂上小吏差不多同样待遇了。
至于双方的证人等,就候在公堂的右侧门处,方便县官大人传唤。若有临时证人,到时候再请差役速度提人即可。右侧门处还安装了一扇偏门,关得紧紧的,是为了防止证人听到堂上的qíng况,继而影响到证词而设。这一点,涞水县比范阳县要科学。
chūn荼蘼通过公堂后方的夹道。偷偷转到右侧门处看了看,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大致有了个数,就又悄悄转了回来。谁也没惊动,躲在左侧门的yīn影处,观察等在堂下的双方当事人和她们自请的状师。
原告范家。是由范家老太太出面。被告徐家没得选,因为人家告的就是老徐氏,她不得不亲自上堂。两人都衣着华丽,头发梳得整齐,发间攀比似的cha金戴银,显然都好好修饰过一番。不过范老太太一脸冷笑,很占理儿的模样。而老徐氏则是一脸不屑和屈rǔ。这二人,没一个衣着朴素、态度恭谨的,极不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她们哪懂得,上堂时,衣着和态度都非常重要。要给判官和民众留个好印象。要争取很重要的同qíng分。那样做,对自己的利处虽然看不见,但却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
当然,获得同qíng分是要大方得体,认真诚恳,而不是哭哭啼啼的装可怜。在前世,chūn荼蘼就恨在法庭上表演哽咽、哭泣、晕厥的当事人。法庭也好,公堂也罢,都是庄严的地方。
再看范家请的梅状师。年已过半百,鬓发略略染霜,身上着棕色圆领窄袖的袍子,戴黑色幞头,穿黑色软底的靴子,神态温和。衣着斯文中带着体面,若不是注意他那并不浑浊,反而jīng光四she的眼神,就像个好好先生那般。
徐家请的吴状师才三十出头,是从幽州城重金聘请的,往远处说是从长安镀金归来的。和徐家人一样,很是傲慢高调,总透着点高人一等,浑身散发着qiáng大的自信感。他穿得可比梅状师洋气多了,松柏绿的翻领大袍,同色的幞头,黑色小皮子的**靴。
所谓翻领,就是袍子前面的一层襟自然松开垂下,形成一个翻过来样子,接近胡服,是一种近年来流行的,比较潇洒的穿法。可是,幞头就是帽子,他为什么选绿色的?太违和了。
“荼蘼,你看哪边qiáng?”到了这儿,连chūn大山也八卦起来。另外,也是有点担心。不管怎么厌恶徐家,到底也不想徐家一败涂地。再说那范家,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去那边看了证人,徐家请的吴状师事先调查得仔细,搞不好会先声夺人。”chūn荼蘼认真的想了想说,“但范家请的梅状师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也不好对付。如果非要我品个高下,我觉得后发力的梅状师似乎更qiáng些。吴状师嘛,锋芒毕露了点。”
“嗯嗯,太扎眼了不好。”过儿一脸深以为然的表qíng,附和道。
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把chūn荼蘼逗笑了,少不得额头上挨了一记轻轻的毛栗子。接着,chūn荼蘼就笑道,“锋芒毕露也不是不好,但也得看具体qíng况。有的案子上来就要猛,打乱对方的部署,有的案子却要稳住了。因案而异,哪能一味逞qiáng或者示弱呢?就徐范两家的案子来看,双方都有隐瞒,双方也都有企图,理不直,气不壮,先出头的当然成靶子了。”说白了,两边没一个好东西,调动不起看审者和主审官的qíng绪、心意和倾向xing。这时候还咄咄bī人,不是自个儿找打吗?
正说着,鼓绑响了三遍,单县令上堂。
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相貌斯文,比范阳县的张宏图显得jīng明gān练些。在公座后安坐好后,照例是问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老徐氏和范家老太太并不开口,而是由双方状师做答。
接下来,直接进入对推阶段,由原告状师,也就是梅状师先开始。
梅状师上前,慢条斯理地说,“学生代表范家,要说的话,都已经呈在了状纸中。总的说来,就是原告范氏之次子范建,于二十二年前以秀才之身,入赘徐家。徐家当日承诺善待,可庆平十六年初六,距今不足二十日,范建突然无故失踪,至今生死未卜。范家找徐家理论,被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拒不jiāo人。范家只怕其子凶多吉少,早遭了恶妇之毒手,故而上告到衙门,请县官老爷明断。给死者昭雪,为生者平怨!”
好嘛,事qíng还没掰扯清楚呢,先给老徐氏扣个了好大个帽子。真是会咬人的儿不叫哪。chūn荼蘼想着,津津有味的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看审,那一脸的喜悦。就跟看了自个儿最爱的戏文似的,就差给她手里放点瓜子糖果,再送上茶水了。
chūn大山和过儿分坐chūn荼蘼左右两侧。一家三口共用一个条凳。chūn荼蘼如此表现,过儿倒没如何,chūn大山却无奈之极。自家的女儿,那么娇柔甜美的小姑娘,怎么就不爱诗词歌赋、不爱刺绣女红、不爱花朵香粉、不爱首饰衣物,偏偏一听破案审案,哪儿有杀人放火、哪有bī良为娼、哪有为非作歹、哪有偷盗欺诈。就那么感兴趣呢?他和白氏,是怎么生出这种xing格的女儿的啊?若白氏还在,他还有个商量的,现在他又当爹,又当娘。可让他把女儿怎么办呢?
想着,他就轻轻一推chūn荼蘼的膝盖,递了个恼火的神色过去。让她规规矩矩的坐好,装出大家闺秀的端庄态度来。不得不说,女儿装文雅很是有能力。再加上女儿长得还不错,只要别摆出那痞里痞气的样子让人瞧见就好。过两年,她年数大点,兴许会……好点?女儿变成这样很突然,以后再有什么变化。他实在拿不准。唉,愁死人了。真愁死了。
好在那两个护卫正襟危坐在他们之后的条凳上,并看不清chūn荼蘼那笑眯眯的神色。
“被告可有什么话辩解?”堂上,单县令问。
吴状师哈哈大笑道,“大人明鉴,这本就是诬告。何需辩解,分明就是常识。范建是一个大活人,还是有功名的,可见脑子也没问题。虽然是入赘,到底是男人,他去了哪里,他的妻子徐氏还整天盯着不成?再者,他失踪,最急的应该是徐氏,范家怎么就上窜下跳起来?范建突然不见,焉知不是他卷银私逃,或者携女私奔呢?徐氏还没有找范家理论,范家怎么有脸来告徐氏!可笑啊可笑。太可笑了。哈哈。”
chūn荼蘼也笑了,还不忘记低声给chūn大山和过儿讲解,“没想到吴状师是这个表演路数,倒有点门道。可惜啊,他太造作了,不是骨子里的疏狂肆意与自信,于是显得gān巴巴的。换句话说,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倒。三板斧过后,就会没招儿的。”学李白喝醉酒后的风采,可人家李白是肚子里有墨水。吴状师呢,典型肚子里无本事嘛。于是,这番潇洒豪迈,反倒显得心虚。因为公堂上不讲风采,只讲两个字: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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