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让她琢磨不透,他能为她去死,却从没透露过一点qíng意,如影子一般在她生命中若即若离。还有二太子时时派人捎来的消息,提醒她有个二太子妃等她去做,提醒她必嫁入皇族才不会错过三世qíng缘。
“父皇已经立我为储君,我也禀报了父皇要娶你为妻,并发誓今生只有你一人,不再立任何人为妃。”班师回朝时,二太子亲自登门,并且都带来了皇上赐婚的圣旨。
父亲非常高兴,她却有些着恼,因为这桩婚事她并没有答应,可是她的不拒绝,岂非就是默许?明月呢?他在她心中又是什么?她爱他吗?他爱她吗?
三世qíng缘的事她坚信不疑。现在一切不都应验了吗?不管她心中的辗转踌躇是为了谁,她都不要再错过了。再说,二太子对她这般好,以储君之尊,竟许诺今生只娶她一人,她一个被战争折磨得粗砺了的二十五岁女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现在因为立储的事,朝中不稳,大太子临水表面恭顺,心却不服。你早些嫁过去,我了了心愿,也有了余力,才好力保二太子,使国定免于动dàng。”父亲也这样苦口婆心地劝她,让她作出决定。
坐在龙纹花轿中,她掀起了红盖头,对着小桌上的铜镜照了照,发现自己竟然是美丽的,只是这美丽中有一丝惊恐和哀愁,似乎她不是要得到什么,而是要失去了。
“铃儿。”轿窗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一瞬间。她的心猛然揪紧,忽然明白了自己多日来的不安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等他来对她说一句话啊!或者是“恭喜”,或者是“跟我走吧”!可如果他真说了,她能违抗圣命吗?能让七旬老父以抗旨不遵而下牢吗?
“这是送你的,相信二太子会对你一生都好的。”窗边递过来一个小盒子,也只有他才能靠近太子妃的花轿吧。可是,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眼睛,虽然她在此刻发现自己是那么渴想着他。
茫然的接过,却说不出话来。而他也不说,只一直送她到太子府的大门口,相隔一层轿帘却咫尺天涯。她忍不住从窗fèng中向外看,见他穿着一身劲装走远,不像是来喝喜酒,倒像是要打仗去。
二太子大婚,仪式繁杂,雨霖铃任宫人们摆布着,直到傍晚才被送入寝宫。坐在镶金嵌玉的婚chuáng上,她心慌意乱,有些不祥的预感,可又不知道是什么。慌乱间,明月送她的盒子从袖中掉落,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是铃声,而且是她重伤被救的那夜听到的铃声,声音极其清脆,如雨落莲台。
她呆了,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只翡翠铃铛!
……
“告诉我,我受伤那夜是你救的我吗?”二太子一回宫,她就急着问。
“是我在战场上捡到你的,当时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昏倒,不,是睡在糙丛里。”二太子不明白他的新娘为什么要在大婚之夜问这些,一低头见到她手中的翡翠铃铛,奇道:“咦,明月把这个给你做贺礼了吗?这是那年你入宫面圣后,他以翡翠雕成的。当年你一番胡闹,捕获了众皇子的心,没想到今天是我得到美人垂青。唉,想来明月可真痴,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一直把这铃铛带在身上。”
“他究竟是谁?”雨霖铃只觉得全身的血似乎都被抽gān了。
“难怪你不知道。”二太子道:“他是三太子巫马临海,不过因为其母只是一个宫人,而他却深受我父皇宠爱,为免起事端,从小就托病不出,很少人见过他的,明月只是他的化名。”
原来是他!是他在战场上救起的她,在她十五岁时一笑解围,喂她喝水的是他,她心里记挂的一直是他!为什么她不忠于自己的感qíng,而要信什么预言呢?如果他们三世纠缠,还有什么能qiáng烈过这种爱?为什么她又没有选对?
“我要去找他!”她站起身说,可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兵戈之声。巫马临江和雨霖铃都吓了一跳,连忙冲出门外。
就见整个寝宫门前一片混乱,庭院内乱箭齐飞,惨叫声中,已经有许多人倒在血泊之中,但仍有人不断从各个角门涌入。刺客的黑衣,侍卫们为办喜事而穿的红衣拥挤在一起,只为了互相砍杀!
“拿我的弓来!”雨霖铃摘掉凤冠,对侍女一伸手。
侍女转身待走,却被巫临江拦住:“今天你是我的新娘,明天你就是我的皇后,这点小事,不劳于你。”
正说着,就见又一队人从外院冲了进来,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对着刺客围攻,局势立即扭转。
“临海!”二太子喊了一句,而雨霖铃也认出那个保护者是谁。
纷乱之中,雨霖铃望着那挺拔的身影,心里柔qíng四起。他啊!他终于还是来了。既然知道他也是爱着她的,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他那样绝顶聪明的人,一定早料到有人会刺杀,所以会做了准备吧?
“大哥,不必骨ròu相残了吧!”巫马临海的剑架在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揭掉面巾,正是大太子巫马临水。
“临海,你为什么一定要帮临江,为什么非要抢走我最在意的东西。”无思大叫:“可是你的二哥却抢走了你最心爱的女人!”
巫马临海的手一抖,下意识地看向雨霖铃,就见她一身红衣,站在雨檐之下,美得如一株火莲一样,眼睛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这让他心里一阵澎湃。
这个女子,他感觉爱了一生了,可是却从来没有靠近过!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时机里,巫马临水一滚身,脱离了三弟的掌握,伸手拿起脚边的弓箭,直指向了二太子巫马临江:“皇位是我的!你去死吧!”刺杀的失败令他丧心病狂。
箭势狂急,可却是对着雨霖铃而来。她睁大双眼,向旁边一闪,可惜身上的嫁衣绊了她的脚,让她躲无可躲,此时就见眼前黑影一闪,明月再一次为她挡了一箭,只是这一次是致命的,铁箭直接穿胸而过!
“为什么要杀铃儿?”巫马临江大叫:“你恨的不是我吗?”
“我恨的是三弟!”被抓住的大太子大叫:“如果不是他帮你,你会得到皇位吗?雨霖铃十五岁进宫面圣,三弟就爱她爱得神魂颠倒,所以我要杀掉这个女人,让三弟也尝尝被夺去一切的滋味!”
雨霖铃跪在地上,这一箭让她痛彻心扉,只抱着明月大哭:“为什么你不说?你可知道,我爱的本就是你,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说?!”
“铃儿。”这是他唯一能说出的话,口中涌出的,更多的是鲜血。
他温柔的望着她,听到她说的话,竟然感觉这将死之时是最幸福的。眼前闪现出初见面时的qíng景,她白衣翠甲,高高束起的乌发上,斜cha一只鸟羽。从那时起,她就闯入了他的心里。
他总是出宫去偷看她,看她在军中与小兵们斗箭,看她在街市打抱不平,看她与父亲撒娇耍赖,一直等着她长大,哪想到她后来爱上了他的二哥。
不想让她因为赤身相见而尴尬、不想让她因为他们兄弟而为难,所以想成全她,哪想到她爱的竟然是他!幸福但也痛苦,因为这太迟了,只能由他的魂魄围绕在她的身边。
“乖,别哭啦。”他努力挤出所有的温柔与qíng感,一次全给了她。
……
几天后,京城附近的云宵山顶上起了一座孤坟。
坟在悬崖边上,而对面的悬崖上有一间新盖的小屋。两座山峰以一条索桥相连。
雨霖铃不忍扔下老父随明月而去,所以白天回到山脚下的小屋陪伴告老的父亲,晚上就来山崖上伴着她的至爱。
她错过了,并在一个梦中明白了这三世的因果。可那又如何,真正的爱不会随时间磨灭,能够消磨的东西不是真正的qíng感。
她不再祈求了,她只是等。三世算什么,千世万世的轮回也要等到他!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倘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她唱着这首西北的民歌,倾注下她所有的爱qíng。
她把这索桥叫做阳间奈何桥。
第十一回三生三世之二世(1)
“快来看哪,广林班的美姑娘走索了啊!”
随着一声叫喊,九宫城集市的一块空地上立即被城民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在兴奋地等待着广林杂技班最爱欢迎的走索表演的开始。
场地中央,已经竖起两个高而陡的竹架子,竹架子中间拉着一条小儿手臂粗细的软索,离地约有两丈多高,此时被飒飒秋风一chuī,空自摇摇dàngdàng,走索人还没有走上去,就已经有惊心动魄之感。
红玉站在一侧竹架之下,等师傅说完开场白先亮了个相。一身红绫衣裤,纤腰上系一条同色板带,红色紧口毛底软靴,把裤脚扎进靴筒里,乌发高高束起,脸上略施脂粉,但身上却没有一丝首饰累赘,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小簇火苗一样。待众人的叫好声响毕,她便轻巧地登上竹架,凝视静气,抬步踏在索上。
台下观众一阵惊叹,红玉却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姿态优美轻盈地表演起来。
她喜欢走索,那让她感觉如鸟儿飞翔,而且她喜欢在高处偷偷看人们的脸,看那亿万众生中,有没有一张脸让她感觉特别亲切,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只是从心眼里这么喜欢。
师傅常说她是走索的天才,一定是九天仙女下凡的,因为自五岁第一次练习上索,她几乎立即就掌握了这项技巧,别人走索不容一丝分神,可她却可以边走边想心事,尽管她走的是最难走的软索。
快速向后三步,然后一个弯身,做了一招连云三叠,正当她起身时,衣领中藏得好好的玉坠突然滑了出来。红玉吓了一跳,身子自索上一歪,差点掉下来。
台下的观众一阵惊呼,师傅和师兄也骇出一身冷汗,好在红玉借势压低身子,以绝佳的平衡力稳住身子,然后聪明的亮了个相,好像这场意外是故意设计的一样,博得满堂的彩声,而红玉虽然微笑着,心却跳得如擂鼓一样。
她从没有这样过,这回大概是因为玉坠突然滑出关系。这块玉通体鲜红,只有铜钱大小,请玉器行的老板看过,不值什么钱,但师傅说这是捡到她时襁褓里带着的,大概是以后找回亲生父母的信物。所以师傅为她取名为红玉,所以她把这块玉当做xing命一样看待,每天贴心挂着,所以她心底一直有个念头,要找人,找到一个人!随着她的长大,这念头愈发qiáng烈,似乎她找了千百年似的。
她在索上站稳,在做下一个动作前,下意识的向地面瞄了一眼,只是习惯xing的动作罢了,目光却突然凝在了空地对面的一间药铺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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