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撅起嘴,冷哼了一声,如果眼神能杀人,如初身上至少会有百八十个透明窟窿。好在她的目光并不怨毒可怕,只好像被人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女孩,非要把对方推沟里摔死才解恨似的。
“我不舒服,身子乏得很,刚才又受了惊吓。如果东楼哥哥办完了‘正事’,可不可以陪我解解闷?”公主忍着气说,又瞪了如初一眼。哼,也只有东楼哥哥敢这么对她说话,就算是父皇也对她轻声细语的,今天让她在这一字眉的丑女面前落了面子,今后一定想办法找回来。
严世蕃一笑,对公主的赌气撒赖没一桩在意的,不过他也知道太过刺激公主会令她生出什么事端来,所以假做恭顺道,“小瑛都这么说了,我这做哥哥的焉有不从,等我再嘱咐属下几句话,就来陪伴你可好?”
他说得温柔,公主本来的一肚子气立即烟消云散,笑眯眯地点点头。
如初也松了一口气,紧紧跟在严世蕃后面出来,匆忙间似乎觉得隔壁房间的门一动,不过她并未在意,走得稍远一点便八卦地问,“这是哪位公主?”
“常安公主朱寿瑛,皇上的宠妃曹端妃所出,今年十三岁。因皇上子嗣单薄,与皇子们也不亲近,故此很疼爱这个女儿。”
“小相爷不打算把她送回去?”只有这小煞星回到皇宫,她才会安全吧,毕竟公主是偷溜出来,也不可能对皇上说在天津卫有一个小人物得罪了她,非要杀头不可。所谓天高皇帝远,就算公主恨得她牙痒痒,也逮不着她不是吗?
“你以为私自出宫是很容易的事吗?小瑛也不知筹划了多少时日才成功的。她费了这么大气,就这么给押回去,心有不甘,必定会生事,不如让她玩上一阵子再回宫吧。”严世蕃唇角一歪,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嘲弄,“皇上那儿,我自有办法。”
“她在外闲逛才会生事好不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小相爷就算再有权势,只怕也逃不过这一关。小相爷刚才也说了,常安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呀。”
“你这是关心我的安危吗?”严世蕃半欣喜半调笑地问,对如初已经自动把“本相”二字改为了普通主语“我”字,“我会让她住在我在天津的别院,她出门时,也会我派最得力的人看着她,不会有事的。毕竟,如果你我不说,就她那没规矩的模样,谁会猜到她的身份呢?”
如初一想也是,于是点点头,然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是故意陷害我的对吧?你明知道公主喜欢你,却让我当了她的假想敌,而且还是那么不堪的一个,她这口气如何咽得下,那还不拿我撒气吗?”愤恨之下,如初也决定不再对严世蕃用尊称了。
严世蕃一愣,差点就掉进了如初的语言陷阱,不过对此指责他并无所谓,所以gān脆承认,“聪明,这也被你猜出来了。没错,我是陷害你,因为只有在人要伤害你时,你才知道权力的重要,才知道这世上只有我能保护你。至于你的动人这处,没有一双慧眼的人是认识不到的。”
如初冷笑一声,“光说好听的有什么用,而我也不会因为被保护而爱上你,特别是考虑到正是你bī我陷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
“我们走着瞧吧。”严世蕃停下脚步,脸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感,“我这一辈子都努力做个真小人,既然我们赌得是你‘真心’爱上我,那么我行事的风格得让你知道对不对?”
如初无语,不得不承认,严世蕃或许是个祸国殃民的jian雄,是个到处留qíng的花心男,但赌品却是超级的好,也绝对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坐我的马车回去吧?”两人在客栈门口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严世蕃道,“你们雇的马车只是单程,并没有等在这儿,现在雇车还得走上一段,不如我送你回去好了。”
“可是常安公主在等你,难道你又要在我头上加一项勾引主公,怠慢公主的罪名?”如初没好气地道。
她到大明后本来是想过好日子的,但那种日子就要足不出户,家长里短的才行。错就错在她要追求理想,要看看六百年前的家乡,结果虽然结识了几位未来的名将名臣和天底下最不像和尚的和尚,也惹了一堆麻烦上身。因拒婚而得罪的大yīn人安公公就够让人头疼的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蛮不讲理的公主吗?
她可怜的命运啊!
严世蕃哈哈大笑,很喜欢“勾引主公”四个字,“放心,小瑛养在深宫,明白召见一个人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再说卫学离码头这么近,很快我就能折返。”
“可是我要和学子们一起走。”如初拒绝,一想到和严世蕃关在封闭的马车内就有点紧张。这个男人太qiáng势,她不得不小心。
“让他们自己回去好了。”严世蕃无qíng地说,完全忘记刚才如果不是戚继光奋勇救人,公主可能死掉,到时候他这负责寻找公主的人也脱不了gān系吧。
“不,我们一起出来的,就要带他们一起回去。”如初有点孩子气的固执起来。
严世蕃皱了皱眉,如初这样直接拒绝和违背他的好意让他有点恼火,但一看到如初的眼睛,又觉得她能这样率真无伪格外难得,气顿时消了,眼角的余光又瞄见四名学子也已经出了客栈,就点头道,“好,叫你的学子们一起走。我这马车宽敞得很,坐七、八个人都可以。”
循着严世蕃的目光,如初也看到了戚继光等人,忽然有遇到救星的感觉,忙招手叫他们过来,把同乘马车的事一说,李成粱和赵三红的脑袋立即摇得像拨làng鼓一样,张居正则冷屑道,“严小相爷位高权重,我等小小学子焉敢居于其旁,太僭越了,实在万万不敢,我们还是走路回去好了,反正也不远。”
死小子们,保护你们美女老师的时候到了,怎么可以退缩?如初暗骂,再说你们那幅“你是jian臣,我们不与你为武”的模样摆那么明显,真想死吗?
还好戚继光反应与他们不同。
他沉吟了下,似乎有什么事很难决定,但最终还是点头道,“严小相爷一番好意,属下们倒是却之不恭了。”说着立在如初身旁,一言不发。
他既表了态,另三人就算不愿意也只好跟随。于是一行人上了马车,向卫学驶去。不过车内虽然坐了一共六个人,但却没一个人说话的,气氛压抑而诡异,害如初坐立不安,短短的路程像走了几千几万里那么难受。
男人哪,还真是别扭又孩子气的动物,不管多大年纪、多高的权位也是一样。这是她得到的结论。但她并不知道,戚继光忍着对严党党魁的厌恶坐上这辆车,进行了多少内心挣扎。
他是要保护如初,因为他觉得严世蕃对如初的态度不对。在不知不觉间,在他还没注意的时候,如初已经慢慢收服了他的心。小马王骄傲的心灵,开始渐渐为一个人敞开,就算还没有完全深入,但他已经不再拒绝她的热qíng与好心,至少内心是如此。
表面嘛……
【第九计假痴不癫】
第一回病势凶猛
(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静不露机,云雪屯也。本卦为异卦相叠,震下坎上,震为雷,坎为雨,卦象雷雨并作,环境险恶,为事困难。
此计是指宁可假装不知道而不采取行动,绝不可以自认为知道而轻举妄动。假装糊涂,实际上知道得非常清楚,假装不行动,实际上是不能行动,或者等时机来临再行动。本书中是指女猪脚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采取的不得已的措施。)
……
被落水事件一闹,如初中饭耽误了,晚饭也没有吃,还好八重够贴心,用房间内的小炭炉炖了香浓的jī汤,临睡前又下了面条给她。心qíng不好外加美食当前,如初也顾不得睡前五小时吃东西会发胖了,放纵着自己,因为食物会慰藉心灵嘛。
不过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的美梦被轻巧但又急切的敲门声打碎了。一瞬间,她有点迷茫感,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迟钝地想着:是谁呀?停电了还是地震了?是找她去酒吧泡通宵吗?好半天才回忆起自己现在身处大明朝,再没有那样的自由时光,于是连忙叫八重下chuáng去瞧瞧。
唉,有丫鬟使唤真好,不用大冷的天钻出热被窝。
“是黑人。”过了会儿,八重走回到如初chuáng边,哆里哆嗦地答。
如初连忙叫八重钻到自己的被窝里,很意外地问,“他们舍间窗子上的铁栏杆不是重新装过了吗?难道又给锯断了?”
“肯定是。”八重打了一个喷嚏。
“那他是gān什么来的?癔症了?”如初想起正事。外面那位还冻着呢,不是追究他们经常xing打算“越狱”罪过的时候。难道,他们是馋了,闻着jī汤味来的?要知道她还欠他们一顿饭没请哪。
“说是谁病了,烧得很厉害。”八重揉了揉鼻子,“哦,是说戚继光。”
“什么?”如初吓了一大跳,立即坐起来,“他发烧了?严不严重?”
“小姐,冷。”八重把如初掀开的被子重新拉好,“你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这不废话嘛!黑人半夜三更地跑来,戚继光一定病得很严重,她当然会立即去。于是她话也没回,直接跳下chuáng,匆匆忙忙地穿衣服。八重也没能躲在被窝里享福,乖巧的光着脚跳下地,帮如初整理衣服,因为要束胸,麻烦得很。
“要奴婢跟去吗,小姐?”八重为如初系上腰带时问。
如初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夜寒露重的,别回头再倒下一个。你现在先给我乖乖躺下,千万注意保暖,需要帮忙时我自会叫你。”
八重应下,心头已经很暖和了。跟着这样的主人,是每个丫鬟的福气吧,小姐打了一回少林十八铜人阵,慢慢地竟然转了xing子,不仅好说话多了,也知道疼人。看来天下间的主子们都应当到少林寺修炼,顺便打打那个神奇的怪阵才好。
而如初并不知道八重心中所想,一开门就看到一脸焦急的李成粱。夜深人静,两人也不多话,急匆匆往他们四人住的舍间跑。远远地看,并未发现灯火明亮,进了屋才知道窗子和门都被棉被遮住了,所以才一丝光也没有透出。
“怎么这么严重?”当如初摸了一下戚继光的额头后,不禁心头一紧。太烫了,感觉体温至少有四十度以上,如果不立即降温,是可能死人的。就算不死,也可能烧坏脑子或者视神经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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