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_语笑嫣然【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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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耕烟吓得几乎要疯掉,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牧马的人也被她喊醒了,可是,那匹马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绕着马场,一圈接一圈的跑。

  颠簸与疼痛中,耕烟只觉得,她的手和脚几乎快要断掉了。她绝望的想要放开缰绳,谁知,那马儿竟又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耕烟像个面团,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她抬头看时,少年的另一只手正牵着马的笼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耕烟,面上是和悦的友善的笑意。耕烟想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可是因为方才的一番折腾,双腿已经使不上劲了。

  “姑娘当心。”少年扶着耕烟,问道:“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耕烟答:“剑气山庄。”

  少年愉快的笑了:“正好,我也是去剑气山庄。”

  少年复姓慕容,名天晴,二十又二岁,是君子剑柳一笑的门生,而他更特殊的身份则在于,他是薛印山未来的女婿,也就是薛如珩的未婚夫。两人密密切切,感qíng甚笃定。

  这些都是耕烟后来才知道的。

  当慕容天晴抱着她走回剑气山庄,她还未明白何以惹来如此多惊诧的目光。甚至当薛如珩犀利的眼神几乎要she穿她的时候,她依旧纳闷,心想这女子怎能如此霸道,难道玉积山方圆百里以内的男子,我都不能接近不成?

  慕容天晴在亭子里找了一块石凳,放耕烟下来,耕烟老是喊疼,弄得他也有些紧张,问:“真的伤得这么严重么?”

  耕烟于是卷起裤腿,原本扎在鞋子里的裤腿,被她一直拉到膝盖以上,慕容天晴倏地红了脸,别过头去:“姑娘自重。”

  耕烟恍然,窘迫的又将裤腿放下去,说道:“总之就是很严重很严重了,我长这么大,没有被马拖着走过,没受过这种疼。”

  说完,鼻子一酸,竟然掉下泪来。

  慕容天晴蹲下来,看着耕烟。他的笑容温暖而柔和,仿佛还有宁气安神的作用,他说:“对我们练武之人来讲,这样的伤,眨眼就过去了。”

  “真的会没事么?”

  “嗯,你不要害怕。”

  在那个瞬间耕烟似乎看到了茗骏,有一次骑自行车摔倒了,茗骏就是这样一路小跑背着她去医院,也是这样蹲在她面前,用温柔的宠溺的眼神看定她,告诉她,不要害怕,有我在。

  耕烟破涕为笑。

  薛如珩和白矜云也来了。问清楚发生的事qíng,薛如珩寒冰一样的态度才稍稍有了起色,对白矜云说道:“六师兄,窦姑娘既然是你的朋友,你要好生照顾她才对。”

  白矜云似笑非笑的瞥一眼慕容天晴,道:“慕容兄远道而来,师妹你就陪他在山庄四处走走吧。”

  “是了,一时仓促,尚未拜见薛老庄主。”慕容天晴沉吟道。

  “我带你去啊,我爹他不会怪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乎是生生的将慕容天晴拖出了花园。耕烟忍俊不禁,问白矜云:“你师妹到底喜欢你还是喜欢慕容公子呢?”

  “别胡说,师妹跟慕容兄已有婚约。”

  “哦,难怪醋意这么大。可是你呢?你不喜欢你师妹吗?我看你每次见到她都笑得挺开心的。”

  什么逻辑!白矜云很想回敬耕烟一句,我每次见到你不也笑得挺开心的吗,但是又怕话说过头,惹耕烟生气,于是正色道:“小时候无家可归,是师父收养了我,我跟如珩自幼相处,一直将她看作亲妹妹。”

  “真这么简单?”耕烟不依不饶,盯着对方问。

  白矜云颇为别扭。

  扔下一句,不这样又是怎样,转身yù走。

  耕烟又叫住他:“你不管我啦?我的腿还疼着呢。”

  白矜云道:“我下山给你请大夫。”

  转眼,大寿之期已至。

  四方宾客齐集,带着各自或轻或重的贺礼,庄内庄外,皆喜庆祥和。

  这几日,耕烟始终没有见过庄主薛印山,想象他应该是健硕魁梧,举止豪慡而面色沉稳之人,眉宇间或许还有慨然的沧桑之气。

  如今得见,不免嘘唏。

  这寿宴,摆的是五十,可薛印山本人却好似年近花甲,鬓角已有醒目的白发,一双深邃的眼睛,大而无神,天庭不见饱满,地阁不见方圆,形容枯huáng,四体gān瘦,俨然一副久病的模样。

  但说起话来,却还中气颇足。

  “今日,得蒙各位江湖朋友赏光,令我剑气山庄篷壁生辉,薛某荣幸之至。而想必诸位也知道,今日,薛某将在此金盆洗手,尔后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说到这里,耕烟方才明白,何以区区的寿宴也要如此劳师动众,原来大家并非冲着一桌子的珍馐酒肴而来,而是想来见证一代武林豪侠的收山仪式,并且,想知道这剑气山庄继任的庄主又会是谁。耕烟顺便又自做聪明的猜想,这庄主之位必定传男不传女,而白矜云的排行为六,同样也轮不到他,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传给大弟子了吧。

  堂上的人继续朗声道:“待薛某金盆洗手之后,剑气山庄jiāo由舍弟,蒋世安。”

  顿时议论纷纷。

  却说那千呼万唤的二庄主蒋世安,终于也自后堂出来。他看上去比薛印山年轻了不止十岁,眉眼细长,生得竟有几分朗朗的书生气。他和薛印山是结拜的兄弟,二十年前跟着薛印山一同打江山,创下这剑气山庄,后来便一直留在庄内,处理一些闲杂琐碎的事务。因他为人低调,脾气亦是古怪,庄内的人多数怕了他,从未与他有过多的亲近。

  按理说由他接掌山庄,亦算qíng理之中。

  而大家之所以议论纷纷,并非出于惊讶,而是感慨。

  感慨薛印山痛失爱徒,膝下无子,才不得不将庄主之位让与蒋世安。

  事qíng要从多年前的一场决斗说起。

  那时,天衣教主独天骄觊觎庄内的青鸾宝剑,yùqiáng行夺取。为此,薛印山动用了手下最得力的五名弟子,cao练五行剑阵。

  谁想,两败俱伤。

  五名弟子惨死。

  而独天骄虽然破阵,却也无力再和薛印山抢夺宝剑,只得空手而去。

  这件事一度成为江湖中最炙热的话题。

  大家都说,剑气山庄余下的后辈,没有谁可以及得上前面五位师兄的骁勇机智。尤其是白矜云。因为他排行第六,难免首当其冲,被人拿来同五位师兄比较。而薛印山并不看重他,派送请贴这样似重非重的事,他也jiāo给他去做,由此可见一斑。

  议论中,金盆被请出。

  正当白矜云接过,将金盆端至薛印山的面前,那白花花清亮亮的水,突然变了色。

  变成红中带黑的颜色。

  金盆咣当一声落地。

  堂前沸腾了。

  只见薛印山口吐鲜血,蜡huáng的脸色,骤然变成青黑。他身边所有的人蜂拥而上,围着他,七手八脚的乱了章法。

  蒋世安单膝跪地,一只手扶着薛印山的肩膀,另一只手抵着他的后背,yù将内力输入他体内。

  但也迟了。

  薛印山中的毒,是足可叫天下人闻名丧胆的,麝香衣。

  其毒看之无色,嗅之无味,放进嘴里会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中毒之人在两个时辰以内看似与常人无异,但时辰一过,即刻毒发,神仙也难救。据闻,此毒源自苗疆,而近五十年江湖中惟一会炼制这种毒药的,是有“青面阎罗”之称的仇衣鹤。但在十年前,仇衣鹤为了躲避仇家,隐退江湖,没有谁知道他的确切消息,只听说,曾有人在蜀中一带见过他,尔后,再无音讯。

  那么,是谁下的毒?

  如何下的毒?

  下毒的目的何在?

  与仇衣鹤是否有关联?

  霎时间,流言四起。

  江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而热热闹闹的,还有另外一件事qíng。

  就在薛印山死的当晚,在剑气山庄内机关满布的藏剑室门外,两名看守的尸身被发现。已然死去了超过十二个时辰。

  而藏剑室内,青鸾宝剑不翼而飞。

  究竟薛印山的死和宝剑的失窃有没有关联?贼人是谁?又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时间,无从追查。

  剑气山庄最悲痛的还是庄主的死。

  喜事变丧事。

  大红的灯笼都撤下,彩球,对联,亦都被白布替代。顿时,四处都是萧寂yīn森的场景。

  薛如珩跪在父亲的灵柩面前,不肯起身,眼睛已然哭得红肿,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疼。慕容天晴陪着她,不知该如何说一些安慰的话。而白矜云身为薛印山的入室弟子,为支撑大局,再深切的悲恸也要qiáng行压抑。他只是不断的cao办仪式和葬礼,给每个人都分派了任务,避免大家自乱阵脚。

  至于蒋世安,他知道宝剑的失窃和薛印山的死,背后必定隐匿着不为人知的真相,于是全力调查,几乎废寝忘食。

  等到葬礼都结束了,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蒋世安坚持不肯继任庄主一位,公然在大家面前起誓:“不查出兄长的死因,不找回青鸾宝剑,他便没有资格做这剑气山庄的主人。”

  举座皆心酸。

  后来,众人商议,蒋世安暂且负责打理山庄的大小事务,就算他能够做主,但名义上仍然不过是这山庄的二庄主。

  大家都说,没想到蒋世安是如此重qíng重义的汉子,此前对他的种种误会和疏远,迅即清扫一空。

  第七章心结

  那几日,气氛犹为沉重。

  耕烟恍惚觉得,在某个睡醒之后的清晨,看到白矜云,他的脸颊几乎凹陷进去,整个人都消瘦了,jīng神亦是委顿。

  耕烟试图安慰他,但才发现他心里的那堵墙赫然又重新立了起来,他只是笑,清清浅浅的,看得出并非发自内心,而仅仅是一种愿望的表达。

  ——他想笑,但笑容虚假。

  耕烟不管问他什么,他都说,还好,放心,我自会处理。这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言辞,让耕烟听着难受,但又责怪不起来。

  反倒为此忧心忡忡。

  还有的时候,耕烟也看到薛如珩,这女子在她的印象中,总有一副锐利的眼神,可薛印山死后那种眼神变成了逃避的,涣散的,虚弱无力的,她是无心和耕烟计较什么了,没有什么比失去父亲更让她痛心疾首。慕容天晴常常陪着她,也不说太多的话,但个中爱怜清晰可见。

  耕烟开始觉得自己多余。

  尽管悲伤的qíng绪一直都感染着她,可她除了以旁观者的姿态看身边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她已经没有什么事qíng好做。于是大多数时间她都到后山的马场,自己不敢再贸然骑上去,但远远的看,看马,也看风景,勉qiáng也能对付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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