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_语笑嫣然【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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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耕烟说:“茗骏,茗骏,你在哪里?”

  陆茗骏的回答让耕烟觉得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耕烟,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我在唐朝,一千多年以前的唐朝。我现在身处的地方,叫牛家村,在一座名为玉积的山的山脚。耕烟,你在哪里?”

  “茗骏,我来找你……”

  耕烟的话还没有说完,背光灯灭了,屏幕全黑。手机因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它真的变成一颗没用的石头了。

  但起码知道陆茗骏和自己一样,莫名其妙的,来了这莫名其妙的朝代。还有玉积山,牛家村,耕烟都记住了,待解除了体内的残毒,她便要立刻飞身去找他。

  一边满怀激动,一边又心存惶恐。

  第三章降龙

  后来,时间长了,白矜云对耕烟的戒心便一日日的降低。他们一路结伴,耕烟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她不会骑马,白矜云教她,可是摔了好几次,她就放弃了,死活也要白矜云载着她,她在后面揽着别人的腰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苦了白矜云,七尺男儿,手脚仓皇,心如鹿撞。她不会穿衣梳头,早上睡醒了乱糟糟的,她就随便整理一下,顶着歪歪斜斜的髻,穿着系错了位的衣裳,还以为可以不再惹人注意了,却还是行人目光的焦点,白矜云站在她旁边,羞得真想拿面纱把脸遮起来。

  有的时候,体内的毒也会突然发作,疼得满地打滚,一会喊着茗骏,一会喊着白矜云,日月星辰都移了位。逐渐缓和下来,已是大汗淋漓。

  白矜云问耕烟:“你经常提到的茗骏是谁,是你的心上人么?”

  耕烟想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可是又觉得在唐朝似乎没有男朋友一说,就点头,对,他是我的心上人。

  “他在哪里?你怎么不去找他?”

  “是哦。”耕烟蒙蒙胧胧想起来,问白矜云:“你知道玉积山在哪儿么?”

  “知道。在邠州。”

  “邠州又在哪里?”

  “出了长安城,往西北方向走,快马加鞭,半日可到。”

  “我知道你不会再陪我一起走了对不对?到了京城,我就要自己去找戚九娘,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去邠州了,对不对?”耕烟说得很委屈,不是不想白矜云再次对她生出同qíng,然后答应陪她去找茗骏,可是白矜云的回答也并未出乎她的意料,他说,是的。

  耕烟是畏惧的。

  这些日子,有白矜云在身边,毒发了他可以用真气为她暂时压制住,她也不用担心走错路,或者遇上山贼劫匪,因为是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国度,她其实并未完全消除内里的恐惧,好在白矜云,像一根救命的稻糙被她握住,她很轻易就依赖上他,想着余下的路程需要独自面对,她觉得,既惊险又惊慌,甚至还在夜里做了一个噩梦,哭着喊着醒过来,柴火依然烧得旺盛。

  白矜云也醒了,问耕烟:“你怎么哭了?”

  耕烟抹一把眼泪,说:“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白矜云抬头望着天,夜空疏朗,有几颗淡淡的星:“小的时候做噩梦,母亲就教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象它们那么美,那么明亮,然后,心头的恐惧自然就慢慢散去了。”

  耕烟看着白矜云的侧脸,火光中那轮廓俊秀而柔和,他其实一直都是单纯善良的男子,不似小说里描绘的,有一股江湖中人的煞气跟隐忍的算计之心,或者,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迫使自己处处对人提防,扮一副冷漠谨慎的模样。

  “你笑什么?”白矜云转过脸的时候正巧看见耕烟望着他笑,还是头一回有女孩子用这么柔软的笑容对住他,他禁不住有些脸红,幸而都被火光藏住了。

  “我不害怕了,自然就笑了。”耕烟回答。

  白矜云愣了愣,也随着耕烟一同笑开了。他笑的时候嘴角有好看的弧度,眉眼弯弯,颇为gān净慡朗。其实他的模样比陆茗骏优胜了好几倍,若不是珠玉在前,耕烟想,我会不会就这样喜欢上他呢?

  后来,白矜云终还是决定陪着耕烟走这一遭,他说:“我师父同戚九娘也算有点jiāoqíng,我想我跟你一起去,她会看在师父的qíng面上,相救于你。”

  耕烟高兴得跳起来,拍着手:“太好了,你真可爱,我简直想给你一个大大的KISS。”

  “克死?”白矜云满脸惊愕。

  耕烟知道自己又得意忘形了,赶紧蒙着嘴巴,忍住笑,说道:“对,对,克死,我的家乡话,意思就是表达感激,类似于鞠躬或者膜拜什么的。”

  “哦。”白矜云笑道:“你的家乡话真奇怪,呵呵。还有上次,你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对住它讲话……”

  “嗯啊,那也是我家乡的习俗。那叫姻缘石,只要在心里想着对方的名字,姻缘石就会报梦,传达相思之意了。”耕烟一脸的正经,脾肺心脏却笑得快要抽筋。

  白矜云信以为真,也不多问,指着前面,说:“咱们今晚先在前面的小镇落脚,明日一早,就能到觅雪谷了。”

  谁知道。

  耕烟失踪了。无声息的。白矜云找遍附近的街道和村落,没人见过那样一位金发的女子。白矜云惶惑之余,突然觉得,这姑娘的身份到底还是不清不楚,自己或许真的不应该轻易就信了她。

  而后,他决定作罢。

  一个人驾着马,往长安去了。

  耕烟是无辜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客栈,喊了三声白矜云,周围都是荒凉的石壁,连花花糙糙也没有几棵。

  “姑娘,你醒啦。”

  竟然有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耕烟吓了一大跳。只见略高处的岩石凸出的一角,蹲着一个穿绿色衣裳的男子,约么近三十的年岁,眼小而狭长,唇薄,腮上有痣,原本尖瘦的下巴,在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加锋利,像一把匕首,耕烟从未见过如此奇形怪状的人。

  “你是谁?”她问。

  “小姓靳,人称靳十三。”男子从岩石上跳下来,端端正正的落在耕烟面前。

  耕烟心里发毛,壮着胆子问:“你绑架我?”

  “绑架?”靳十三皱着眉头,很显然是在研究绑架一词做何解释。耕烟想了想,补充道:“你把我从客栈抓到这里来的?”

  靳十三恍然大悟:“没错。是我。”又看耕烟用防备的眼神恶狠狠盯住他,他笑道:“别担心,我可不是什么采花大盗,我就是想带姑娘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见了你就知道了。”

  耕烟还想问,却见靳十三左手一挥,撒出一片白色的粉末,那粉末挠得她的鼻子和嘴巴发痒,她打了一个喷嚏,随即不省人事。两个时辰过后,只觉得砰的一下,额头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她挪了挪身子,那深定入微的疼,让她缓缓清醒过来。

  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外面有车轮转动和碾过地面的声音,还有马蹄声和人的口哨声。

  “喂,快放了我。”

  无人应。

  “我家离这儿可远了,我又没有朋友,你拿不到赎金的。”

  还是无人应。

  耕烟不断的变换着措辞,连你现在可以保持缄默,但是你所说的将会作为呈堂证供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才引得驾车的人开了口:“我说姑娘,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你放了我,我就安静。”

  “嘿嘿,到了。”

  耕烟正纳闷,不知道到哪儿了,罩在头上的黑布被掀开,看见的依旧是那个尖嘴猴腮的丑陋男子,他左手轻轻的一提,绑在耕烟手腕上的绳子就像马的缰绳一样,牵着耕烟双脚离地的跟着他往前走。耕烟吓坏了,她一直觉得双脚离地也可以行走的,不是人,是鬼魂。她开始嚎啕大哭。

  “原来我死了。”

  靳十三回头望她一眼:“呸呸呸,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死了我还没死呢。”说话间,眼前已经隐约可见一座黑压压的城堡。被一大片枯树林子环着,雾气缭绕。就像耕烟看过的动画片里巫婆或者邪恶的神灵居住的地方。耕烟还没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那些雾气又散了,城堡变得不像城堡,而像是一座普通的城楼。

  入城以后耕烟才发现,这里其实和别处的城镇没有两样。熙熙攘攘,繁华异常。

  靳十三牵着她,在一幢朱漆大门的宅子前面停下。威仪的铜狮,高耸的院墙,还有凶神恶煞的看守,无一不彰显着此处居住的人的气派与威严。当靳十三走近,看守的侍卫向他点头致意,他径自推开门进去,见他的人,都微微颔了首,以示恭敬。

  “喂,你的架势还不小嘛,这些人好像都怕你呢。”耕烟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啊?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靳十三没有回答。将耕烟带进后院一处僻静的阁楼,上下两层,没有半点人影。阁楼外面绿树掩映,花红遍地,倒是一番好景致。他说:“你暂时住在这里,我安排好了,自然会带你去见那个人。”

  说罢,大摇大摆的,径自走了。

  剩下耕烟一人,在幽静的阁楼外面,忐忑的迎风立着。

  奇怪的是,靳十三好像并不担心耕烟逃跑,自己不来看着,也没有派人把守。起初耕烟还蹑手蹑脚的想溜出去,偷眼望了半天,才发现阁楼的四周犹如一块荒凉的废地,连个招呼她的小丫鬟也没有,她的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了。

  从阁楼出去,向西,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然后又是一片湖光山色的硕大庭院。耕烟为求隐蔽,拣出一条最细的小径走。那样的蚕丛鸟道,只怕除了存心游览的人,谁也不会来走这一遭吧,耕烟暗自得意。

  可是,怎料这一走竟是半个下午。

  抬头近huáng昏了。

  这院中,乃布有五行八卦阵,阵法严复而缜密,连巡逻看守的卫兵也可略去,凭耕烟这样不谙武功的小小女子,又怎能破译。她顶多只能慢慢的察觉,某几处地方是她曾经走过的,一次,两次,然后逐渐懈去力气,惊恐的呆坐在一片樱花树的林子。

  如此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似有人影绰绰。耕烟的心又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也不管有路还是没路,披荆斩棘一般循声而去。望见一个大石头的祭台,台上有桌,桌边有人,一人熟悉,一人陌生。

  是靳十三,和一名年约二十六七的男子。

  那男子魁岸健硕,一袭蓝衫华贵而jīng美,立于台前颇有一些逸然卓越的气势,虽然五官算不得英俊,但眉宇间的冷峻和霸气,亦为他添足了分数。耕烟看他手捧一把染血的匕首,口里念念有词,桌上的白色蜡烛眼看就要熄灭,一碗浸着符咒的水,压住一张huáng色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像是写了字。然后男子将匕首cha入一个布偶的心脏,再将碗里的水洒在布偶的头顶,耕烟觉得,那就像她看过的宫廷戏里面,一个人用来诅咒另一个人的伎俩,她从来都觉得古人愚昧,这样的把戏怎可以奏效,只是,这一次,她看见男子放开手以后,布偶在桌面上兀自站了起来,接着又听轰的一声,布偶烧着了,那些灰烬,风怎么chuī,始终都不离开桌面,待男子退开以后,靳十三将灰烬悉数收拢,用一个黑色的桃木匣子盛着,很小心的抱在怀里。男子的面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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