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了耕烟。
男子一伸手,耕烟只觉得有一股qiáng劲的力道,扯住她,将她扯到男子的面前。靳十三很愤怒的瞪了耕烟:“谁叫你到处乱闯的!”
耕烟吞吐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那男子,赫赫的盯住她,眼神凶悍而又炽烈,可他的手却分明的在颤抖,嘴唇开开合合,时而呢喃,时而摇头。
靳十三道:“太子殿下,这是小人在外间觅得的姑娘,原打算安排好之后,再给您送过来。谁知她竟然自己找来了。您看,是否和那玉影轩有七分的相象呢?倘若您将她jiāo给皇上,这功劳自然又是您的了。”
男子脸色微变:“你如何知道父皇在找她?”
靳十三赔笑道:“圣上遇刺的事,小人略有耳闻。”
男子望着耕烟,啧啧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说罢,又问耕烟:“你叫什么名字?”
“耕烟。窦耕烟。”
这里是降龙城。与世隔绝之地。这里居住的,都是西域龙族的后裔。他们的外形与普通人无异。但血液呈蓝色,瞳孔为浅金棕色。他们或多或少的,懂得些许妖邪之术。数百年来,他们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祖训,在这座密闭的城池,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繁衍生息,世代安平。
祭台上的男子,为龙族皇帝的长子,复姓端木,名弘毅。靳十三为他的心腹。只是,这心,却是彼此都没有完全jiāo付。
譬如皇帝遇刺,重伤在身,事未及宣扬,更别说那刺客的身份来历了。但靳十三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行凶的女子,藏匿于新入宫的秀女之中,在晚宴上动了手,人却逃之夭夭。她就是玉影轩。一人得道jī犬升天的道理,靳十三谙熟,所以巴巴的想着缉拿凶手,好让自己的主子向皇帝邀功。而耕烟因为模样和玉影轩生得相似,所以被他盯上,暗中绑架了来,送入太子府。
可是,当晚,端木弘毅再去阁楼,他已经不是白日里冷峻镇定的端木弘毅了。他醉了。醉得分不清谁是谁。他痴痴的握了耕烟的手,道:“影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那双手太有力,耕烟挣不掉,连骨头也脆生生的疼。满桌的菜肴和jīng美果盘,还有西域特有的葡萄美酒都被撞倒。端木弘毅问:“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耕烟又气,又怕,战战兢兢的吼:“你这人有毛病啊,白天人家才跟你说了,我是窦耕烟,不是什么玉影轩。你快把我放了。”
端木弘毅又道:“你不记得,月圆之夜,我们在山顶赏花,微雨中,我带着你糙原纵马,还有,在我的寝宫里,你我缠绵,这些,你都忘记了么?”
耕烟的脸红到耳朵根。但无论她怎么说,这个太子就像被人灌了迷药,浑浑噩噩的,非得说她就是玉影轩,两人之间的甜蜜细节,几乎被她数了个遍。天快亮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影轩,我明日再来看你。”
也就是这明日,太子府出了乱子。
靳十三死了。
遭人行刺。
端木弘毅勒令缉拿凶手,可是凶手太jīng明,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夜里,端木弘毅又去了阁楼,奇怪的是,他很客气的称呼耕烟为窦姑娘,而不再坚持唤她影轩,他说:“你放心,你不是影轩,我不会将你当成她的替死鬼jiāo给父皇,你可以安心的在这里住下,我会好好待你。”
“好好待我,是什么意思?”耕烟问。
端木弘毅叹道:“你和她,真是太像了。”
耕烟满腹狐疑,心里又总是隐隐做怕,这种感觉让她像毒发一样难受。她哀求端木弘毅:“既然你留着我没有丝毫的用处,请你放我走吧。”
端木弘毅拂袖道:“留在这儿有何不可?”
这时,园外有人高声来报:“禀太子,三殿下派了人来,请太子过府一趟。”
端木弘毅沉默一阵,嘴角漾起一片轻薄的笑意。他知道必会有这么一天,最得自己父亲宠爱的小皇子身体抱恙,他向来宠他,有任何事qíng都爱与他商议,他们手足qíng深,所以他也必会前来求助于他。当日,和靳十三的后院偷偷种下的灵符是有效的。他等的正是这样一天。
三皇子端木景灏,年约十八,人品单纯,胸无城府,他没有想过自己敬爱的兄长会以灵符害他,他甚至还要求助于他。
端木弘毅到得灏王府,府内一片láng藉。端木景灏这突然而来的怪病,搅得众人惊惶不已。
“三弟,你如今感觉怎样?”端木弘毅握住端木景灏的手,一副忧心如焚的模样。端木景灏喘息着道:“体内似有两股热气,五脏都快要被烤化了,难受得紧,皇兄,救我。”
端木弘毅安慰道:“你放心,皇兄一定会救你。”
室内骤然沉默。
片刻。
殿外有人朗声道:“你不如想想,如何救你自己吧。”
端木弘毅脸色一变,转头盯着端木景灏,但见他在瞬间收起了所有痛苦的表qíng,施施然从chuáng上坐起,道:“你们进来吧。”
门开了。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卫兵,严阵以待之姿。中央站着宫廷侍卫军统领,他的手里,举着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圣上有令,将太子拿下。”
端木弘毅喝道:“圣上为何拿我?”
“皇兄,你又为何害我?”端木景灏颓然负手,望向端木弘毅。
端木弘毅狡辩道:“我害你?哼,怕是你装病来算计我吧。”
此时,夜的yīn影里,再走出一人。一名普通的卫兵。可不普通的,是他手里捧着的桃木匣子。那黑色的匣子,第一眼,端木弘毅只觉眼熟,第二眼,方才醒觉,犹如被冰针刺住了眼睛。
靳十三出卖了端木弘毅。他将耕烟带回,是为了讨好于他,以期获得更多的信任;可暗地里他却将灵符一事告知端木景灏,起初,端木景灏不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加害于他,等到灵符作祟,疼痛难忍了,才不得不相信。
因为靳十三不过是一颗棋。
是二皇子端木戍融安cha在太子身边的棋。
而端木景灏是单纯的,单纯到连靳十三此举的目的也不清楚,就向自己的父亲告了状。皇帝于是派人搜查太子府,在祭台的暗阁里,搜出那只黑匣子。
与此同时,端木弘毅收到的口讯,邀他前往灏王府,其实并非端木景灏或者灏王府的任何一个人相传,而是二皇子端木戍融的把戏。他甚至派人埋伏在灏王府,等到侍卫军要带走端木弘毅的时候,他的人便如刺客一般冲出来,假装维护端木弘毅,好让皇帝以为端木弘毅公然违抗他的旨令,有口也难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靳十三没有想到,端木弘毅会杀他。他在告密之后的第二天,被人发现死于自己的房内。死得也算安详。
端木弘毅是为了耕烟,或者说玉影轩才这么做的。
自靳十三说,自己知道皇帝遇刺一事,还知道刺客的容貌和姓名,他就起了杀心。他不能让人知道玉影轩是凶手。更不能让人将她或她抓去处以极刑。他要维护她们。将她们圈在自己的宅院里。
有着那样一张脸的女子,不管她是玉影轩,还是窦耕烟。
皆为他所爱。
若不是当初,逃亡的玉影轩误闯太子府,他不会对她一见倾心。又疯狂的爱上。他以为,这都是命定。是劫。
躲不掉。忘不了。
之后,端木弘毅枉顾朝廷的通缉,将玉影轩偷偷的收藏,却只过了半个月,玉影轩销声匿迹。
第四章魅影
太子府一夜凋零。
添了阁楼几丝静谧的诡异。
原本从端木弘毅那里得知朝廷正秘密捉拿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玉影轩,没有更好的去处,只暂时避居阁楼,半步未曾出。可如今bī仄的气息压过来,仿若周遭的水榭楼阁都成了死灰,盛开的花朵亦是惨白。终于耐不住,再一次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那道铁门。
昔日繁华尽荒芜。
只在太子的寝宫外,看见匆忙逃窜的几名小太监。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耕烟出声喊道。
其中的一名小太监循声望过来,瞪着耕烟,猛地一颤,大叫:“鬼啊——”
连滚带爬的跑了。
耕烟不明就里,追过去,只跑了一个转角,小太监不见了。这个时候不远处似乎有人正施施然的望着她,她定睛看,呆了。
那男子的装束与太子府的下人们不同,是雍容华贵的。眉眼清澈,神qíng带着些许探究,但是丝毫不见防备,反倒尽是孩童般简约的稚嫩。而他的五官,那黑黑的皮肤,小而有神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嘴边隐约的酒窝,耕烟看了好久,一口长气呼出,呢喃道:“妈呀,古天乐。”
然后提着裙裾赛跑似的冲上去,很激动的握住对方的手:“你们这是在拍哪部戏啊?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哈哈,我好崇拜你的。能见到你本人实在太好了。”
男子一惊,连连甩手道:“姑娘姑娘,你是认错人了吧?男女授受不亲,快快放开手。”
耕烟一想,不对,古天乐的国语迄今为止就没有如此标准过,她心里的欢快泄了一大半,问:“那么,你是谁?”
男子答:“端木景灏。”
仍是姓端木的。
耕烟顿时愁容满面。
“姑娘是何人?为何以前未曾见过?”端木景灏问。
“窦耕烟。”她有气无力的答:“是端木弘毅,请我来他家里做客的。”
“哦。”端木景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你为何还留在这里呢?”
耕烟诧异:“主人还没发话呢,你倒来赶我走?”
“唉——”端木景灏叹道:“姑娘切莫误会,只是,如今大皇兄身在何处亦未可知。只怕再过些时日,住进来的,便是二皇兄了。”
“你说,端木弘毅?他失踪了?”
“逃了。”
“为何要逃?”
“他设计陷害于我,被父皇知道,要捉拿他。”
耕烟突然想到什么,再次欢喜起来,眨巴着眼睛,眼珠子狡猾的转了三圈:“我走,我早都想走了,可是你们既然把我请来,也得负责把我给送回去吧。”
“那是自然。请问姑娘家住何处?”
“呃——”耕烟想了想,道:“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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