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焦急时,掌门飞剑从他二人身侧擦过,直追萧无妄。
浑厚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准走!萧无妄,你回来!”
那萧无妄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飞快冲出山林。踏入门派阵法地界时,无妄阁内亮起一声高亢琴鸣。
何清景暗道糟糕。
萧无妄撩臂轻挥,便见一把浑身焦黑的上古辽琴穿过重重阻碍,直落入他的怀中。他揽过辽琴,反身后退,抬手就拨出一段音律。
无声无形的音律没有击向何清景,却是划破虚空,直指林朝旭和方天月。以二人修为若想躲开,是万万不能。
qíng急之间,何清景只得放弃追赶,回身挡下这一记绝杀。
再回头时,早已不见了萧无妄的影子。
何清景长叹一声,暗自摇头,仍是朝着萧无妄消失的方向追去。
林朝旭大喊一声:“师尊!”
何清景却是没有回应。见状,林朝旭拦下方天月,道:“我去跟着师尊,你留在山上。”
如今qíng况不明,方天月还记挂着明心老人,不便与他一同下山,这般安排却是最好,只叮嘱道:“一切小心。”
林朝旭略一点头,转身就走。
铁锁吊桥边从热闹到安静到风云突变,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陆卓扬和易小飞的脑袋瓜子加在一起,都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二人在门派内修为最低,灵力最弱。这会儿一点忙也帮不上,留在原地也不是,追出去也不是。
“……二师叔这是好了?”眼前qíng形难以消化,陆卓扬有点懵。
“好了以后就跑?”易小飞年纪小,也是一脑袋问号。
“掌门要抓他回来?”陆卓扬又问。
“那师尊呢?”易小飞也问。
说到此处,二人惊觉,明心老人还在锁心dòng内,忙朝铁锁吊桥那头的游仓峰跑。
易小飞对游仓峰的小路最是熟悉,带着陆卓扬七扭八拐,很快就找到锁心dòng的入口。小茅屋的门关着,烟囱里往外冒着白烟,四周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糙药香味。
倒是锁心dòng的石门大开着,里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候陆卓扬贫瘠的想象力开始发挥无限潜能,他往易小飞身后躲了一步:“进去看看。”
易小飞也往后退了一步:“师兄你走前面。”
二人稍稍谦虚了一会,小茅屋的门开了,医官端着满满一盆的水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二人,问道:“你们在那gān什么呢?”
易小飞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救星,飞扑过去:“医官哥哥!你瞧见我师尊了吗?”
医官尚未答话,小茅屋里便响起了明心老人的声音:“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易小飞大喊一声:“师尊!”冲进小茅屋,直扑到明心老人怀里。
医官摇摇脑袋,端着水盆出去了。
陆卓扬侧身给医官让路,好奇往水盆里看了一眼,血红血红的。他忙收回视线,拐进小茅屋里。
屋里头有些昏暗,明心老人靠坐chuáng头,身上盖着薄被。这段时间因为二师叔的事,他过得不是很好,被铺底下空dàngdàng的,大概是更瘦了些。
易小飞蹲在chuáng头,一双小手牢牢抓住明心老人的手。
看到此qíng此景,陆卓扬想起奶奶临终前卧病在chuáng的qíng形,鼻头一酸,快步上前,握住了明心老人的另一只手:“师尊。”
好在近看时,明心老人气色还算不错,并没有陆卓扬想象中憔悴过度的模样,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明心老人看穿二人的担心,也不多言,乐呵呵地问道:“见到你们二师叔了?”
陆卓扬点点头:“见着了。”
明心老人道:“他现在如何?”
易小飞忙将路上见闻添油加醋给他说了一遍:萧无妄如何如何与二十多年前的幻影不同,又如何如何被掌门师伯追赶,再如何如何使诱心术让大家迷楞当场。
“无妄自小聪慧,非常人能比。小小的诱心术亦是玩得如火纯清臻至化境,你等会被迷惑,不足为奇。”明心老人连连摇头,“这人从小就不听劝。随他去吧。”
易小飞没有提萧无妄停下脚步,只是专门为了摸摸陆卓扬脑袋的事。陆卓扬倒是想问,不过现下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机,他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没说。
刚刚闭关出来,明心老人面上表现得如何轻巧,却仍是需要休息,被易小飞缠得不行,便假意困顿,把二人赶了出去。
没多时,小茅屋里便起了轻轻的鼾声,看来是真的累了。
医官端着水出去还没回,陆卓扬怕明心老人没人照应,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土砖阶梯上坐下等着。
易小飞挨着他一块坐了。
结果这两人脑袋嗑着脑袋,也睡着了。
方天月来到锁心dòng时,见到的便是这般qíng形,屋内屋外,鼾声此起彼伏。
方天月:“……”
回到主峰,已是晌午之后。
送明心老人回明心阁,方天月和陆卓扬被留了下来,而易小飞则被明心老人以“你年岁太小,再过五年,师尊便找你议事”为由,“请”了出去。
易小飞气鼓鼓地往卧房走,路上遇到几位师兄,被拦下来。
一人问道:“小飞师弟,明心师叔qíng况可好?”
易小飞心里头堵着气,不过还是依实道:“师尊身体硬朗,就是有些乏力,其他的都无妨。”
“那就好。”那人又道,“对了,二师叔的事,明心师叔有说什么吗?”
易小飞学着明心老人的语气,老气横秋道:“‘这人从小就不听劝,随他去吧。’这样。”
明心老人和掌门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众位师兄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那人不死心,又问道:“明心师叔还有说什么吗?”
“不知道不知道!”易小飞终于不耐烦起来,摆摆手,“师尊什么都没说,师尊把我赶出来了,都怪我年纪小,不顶用……”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见着鼻涕眼泪就要挂下,各位师兄急忙告辞,一溜烟儿就都跑了。
明心阁内,师徒三人盘膝而坐,方天月正将陆卓扬未见的后续qíng况告知。
明心老人似已预料到这般qíng况,听闻掌门和大弟子林朝旭追着萧无妄走了,也不甚在意,只是摆摆手,道:“他二人向来如此。”这话题算是到此为止了。
只是他不说,陆卓扬和方天月心里却是迷雾重重困惑不已。二人jiāo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神里瞧出了同一个意思:这三位长老之间,qíng况着实古怪。
“不提他了。”明心老人捋着胡子笑笑,招呼陆卓扬,“卓扬过来,让为师仔细瞧瞧。”
这是要探查断灵钉入体后的qíng况了,陆卓扬依言往他身边挪了几步。
方天月有些担心:“师尊刚闭关出来,是否先休息几日?”
“无妨,只是看看。”明心老人说着,运息催动固灵石,抵在陆卓扬的心口处。
片刻后,他收回石头,小心拢在袖中。
方天月一路陪着陆卓扬回来,对他的身体状况有些了解,却不全然知晓,眼下也十分关心,问道:“师弟他,qíng况如何?”
明心老人却是不答,转而问陆卓扬道:“最近一次魔血发作是在何时?”
陆卓扬想了想,道:“有些日子了,大概在回山之前。”
明心老人笑道:“那便不碍事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几日陆卓扬光顾着跟易小飞田里来湖里去,魔血一直没发作,也没怎么在意,这下听明心老人这么说,一颗心更是放回了肚子里。
大概是在冰极岛时qíng况危急,断灵钉才会压不住魔xing,爆体自救;现在回到驭灵山,人杰地灵心宽体胖的,不会发作也不稀奇。
“那……我是治好了?”陆卓扬还是有点不确定。
明心老人也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你也回去吧,我与你师兄还有话说。方才小飞离开,我瞧他有些不高兴,替为师哄哄他。”
“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还要哄。”陆卓扬嘀嘀咕咕,撑着地面站起来,向师尊师兄施了一礼,然后就乐颠颠地跑了,瞧他步伐,颇有些轻松愉快。
待他走远,明心老人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收敛。
方天月心中一跳:“师尊,师弟他……?”
明心老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长叹道:“不妙啊——”
☆、求援
“还是为师太过轻率了。”明心老人叹道,“原想三枚断灵钉可保他一时平安,谁曾料人算不如天算,冰极岛一事……是为师的疏忽。如今他体内魔气正盛,仅凭三枚断灵钉根本压制不了多久,为何能多日不发作,倒是不清楚缘由。怕只怕如此平静背后,是加倍的凶险……”
说到此处,明心老人停了下来,似想起旁的事,思绪有些飘忽,片刻后,他回过神来,问道:“朝旭拿来的那瓶药血,是你讨来的?”
方天月道:“是。”
明心老人点点头:“愿给此物之人乃真xingqíng者,替你二师叔向他道声谢罢。”
方天月略有些不明白:“那药血效用极好?”
明心老人道:“岂是极好,不过一指细的薄瓷小瓶,内里含着赠予之人至少一尾真灵,现下那人怕是灵基有损,元气大伤。”
方天月一惊,登时有些慌乱起来。
明心老人察觉他的异样,问道:“是有何不妥?”
方天月忙道:“徒儿……怕是做了件错事。”
明心老人对他所做抉择略知一二,摇头叹道:“是对是错,事未可知,又岂是你我能定论的?何况药血对救治重伤有奇效,对镇魔却只有缓和之用,无法根治。这般算起来,你的决定未必不是对的,莫要太过自责。”
话虽这么说,但要让方天月完全放下,必然是不可能的,如今只希望能有旁的办法补救了。他踌躇片刻,问道:“断灵钉共有五枚,若是集您与师叔伯三人之力能否救师弟一命?”
“救,必然得救。”明心老人道,“然你师叔伯有要事在身,此去也是凶多吉少。卓扬的事,为师另想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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