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遮天蔽日,巨大的雨幕隔绝了山dòng内外,夹杂着冰雹的硕大雨滴砸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水洼。
时不时溅高的水花浸湿鞋面,陆卓扬往dòng里挪了几步,撞到幺白虎背上,被它反身挠了一爪子。
“诶,天是漏了吧?”陆卓扬揉揉被抓挠的地方,没怎么在意。
这天气cháo得人浑身难受,他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再见不到太阳,他脑袋上就该长菌子了。
与姜陵成亲那天,他二人闹腾了一整宿,直到快天亮时才睡。两人都有些jīng疲力竭,睡得死沉,再醒来时,便发现外头下雨了。
雨下得又大又急,还伴随着阵阵雷声轰鸣,可怜幺白虎缩着身体裹成小小的一团,贴着山壁躲着。好不容易挨到姜陵收了结界,它便不管不顾,飞扑到石chuáng上,非挤到二人中间不可,直叫陆卓扬哭笑不得。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基本很少能见着雨天。也许是夏季的缘故,偶尔下个雨也是来去如风,顶天了下上个把时辰,地面刚湿透就停了。哪有像这场雨,自那日清晨起便没停歇过,接连下了三日。
雨实在太大,出不了门,活动的范围就只剩下山dòng里头的方寸之地。
骸骨下葬后,内室就空了出来,姜陵收拾gān净拿来做修习的静室,每日拉着陆卓扬运气调息。
陆卓扬把姜陵qiáng制要求的时间待足了,就会跑出来——与幺白虎硬是凑到一块。他不是非偷懒不可,只是因为心里头清楚得很,和姜陵一同修习只会耗费他的灵力。而姜陵损了两尾真灵后,至今旧伤未愈,多留些时间给他一个人才是正经。
更何况看幺白虎瑟瑟发抖的模样,也挺好玩的。
正想着,一道响雷毫无征兆地平地炸响,随后而来的滚滚轰隆震得石壁簌簌,仿佛整个山dòng都跟着颤动,掉下不少碎石屑来。
幺白虎和陆卓扬背抵着背,迷瞪瞪地犯困,眼见就要睡着了,冷不防这雷落下来,吓得它浑身一哆嗦,嗷呜一声大叫,削尖了脑袋挤进陆卓扬的怀里。
陆卓扬搂着毛团子哈哈大笑,比捡到金子还高兴。这家伙平日里眼里只容得下姜陵一个,对他总是爱搭不理的,难得露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自然要可了劲地揉搓。
这阵响雷过去后,幺白虎探出脑袋,一脸的备受侮rǔ,滚着浑圆的身体,对着陆卓扬的脸连踢带踩,自觉报复够了,就又跳回地上,拿屁股对着他。
饶是如此,也没止住陆卓扬的笑,好整以暇地等着下一个炸雷到来。
幺白虎摇摆的尾巴时不时打在他的手臂上,一下又一下。忽略这cháo湿憋闷的天气,其实还挺安逸的。
陆卓扬嘴角挂着笑,靠在山壁上假寐。还没开始犯迷糊,便感觉到幺白虎ròu乎乎的身体猛然绷紧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声。
这是动物受到威胁时才会发出的声音,陆卓扬忙睁开眼睛,却发现姜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山dòng口,手中握着念忧,一脸严肃看着dòng外。
“怎么了这是?”陆卓扬不明所以,连忙站起来。
顺着姜陵的视线看去,除了厚重的雨幕外,什么也没有。
幺白虎擦着他脚边走过,与姜陵并立,低伏身体,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目光也死死盯着前方。
陆卓扬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但这雨幕外,有什么正等着他们。
雨还在下。
激烈雨声是极好的掩护,哪怕是修真之人,也很难分辨出大雨中参杂的其他声音,譬如青蛙在泥地里蹦跳,鱼群在水里游走。
只是飞剑划破雨幕的动静,又是截然不同的。
他是不会听错的,更可况幺白虎也发觉了——有人下到了崖底,人数还不少。
若猜得没错,怕是五门六派的人寻来了。
“你留在dòng里别出去。”姜陵扭过头叮嘱陆卓扬道,“我很快便会回来。”
陆卓扬不放心,握住他的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是发现什么了?”
姜陵道:“外头有些动静,不知是不是五门六派来了人,这便出去瞧瞧。”
陆卓扬眼皮子一跳,道:“那我陪你去吧。”姜陵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可没他说的那么轻松。陆卓扬心里揪着,没着没落的。
“想拖累我不曾?”姜陵目光落在陆卓扬的手上,又沿着他的手往上瞧向他的脸,想了想,搂住后颈拉到面前,轻轻在唇上落了一个吻,道,“无妨,你信我便是。寻常人奈何我不得。”
这个轻吻没能安抚到陆卓扬,他的心脏徒然收紧,仿佛被人用力揪住了,脑子里没来由蹦出一个想法:这回姜陵出去了,他二人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不过这个想法太不吉利,他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姜陵将手腕慢慢抽出,低头对幺白虎道:“你也留下,别叫他被人欺负了去。可记住了?”
幺白虎面上闪过一丝不qíng愿,不过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步。
姜陵勾唇笑了笑,抽出念忧,转身冲进了雨幕中。陆卓扬下意识又伸手去抓,却没能摸到一片衣角。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天,陆卓扬低声咒骂了一句,蹲下身,抚了抚幺白虎因为高度紧张而绷直的后背,道:“如果你觉得不对劲,一定要去给你爷爷帮忙,不用管我,知道了吗?”
幺白虎极为不屑地嗷呜一声,仿佛他说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虽然被鄙视了,不过幺白虎的qíng绪缓和了一些,变得没刚才那般焦躁,算起来也是件好事。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爷爷怎么会有事呢?他是男主角么,开了挂的。”陆卓扬说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幺白虎还是在安慰自己,手中不停,一下一下摸着幺白虎。
幺白虎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然而他自己却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总觉得事qíng没那么简单。
除了五门六派,一定还有什么事在等着他。
他的灵力低微,隔着巨大的雨声,本该什么也听不见,也不知是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天眼大开,这会儿竟依稀能听见远处金属相击的声音。
“是不是打起来了?”陆卓扬焦急问道。
幺白虎用爪子刨地,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大概在抱怨陆卓扬这个拖后腿的,不过它没着急忙慌赶出去,想必听动静姜陵那处没落下风。
打斗的声响一直没停,过了一会儿,渐渐往远了去。
若是姜陵还有余力将人引开,大抵是没有大碍了。
陆卓扬长舒一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他拍了一把幺白虎的脑袋,有点儿脱力,笑道:“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幺白虎被他拍了这一下,脑袋差点磕到地上,十分愤愤,往后跳开一步,紧接着长毛一抖,化作巨shòu模样,露出一对獠牙,十分凶狠地长声怒吼。
幺白虎与他玩闹时从来不会动真格,这会儿凶煞毕露,恶狠狠地盯着他,实在是有些吓人。
陆卓扬心中一跳,往一旁错开半步。这一错,才发觉幺白虎吼的不是他。
不知什么时候,一道瘦长人影,隔着雨幕出现在了山dòng外头。
与此同时,陆卓扬惊觉,雨声似乎小了一些。
☆、访客
姜陵引着五门六派的人走了,那这个时候,会是谁在外面?
陆卓扬将手搭在幺白虎的后颈处,试图汲此安定心绪。幺白虎微微扭动一番,没有将他甩开。
幺白虎的喉咙里一直按压着嗬嗬的威吓,陆卓扬警惕地看着dòng口,暗暗打开了装着梨花雨的长木盒,出声喊道:“是谁?谁在外面。”
那瘦长人影动了动,破开雨帘,踏进山dòng内。
陆卓扬按紧腰间。
出乎他的意料,雨幕后出现的是两个人。只是他二人相距极近,瞧上去便像是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后头那人个头颇高,面上皱纹纵横,泰半花白头发掩在蓑衣蓑帽中,看年纪至少六十开外;前面那人被他用长剑抵着,个头稍稍矮些,面色蜡huáng,形销骨立,身上、头上不住往下滴着水,憔悴之色溢于言表。
陆卓扬觉得前头这人十分面熟,定是在哪见过,仔细一想,竟是大吃一惊。
在他出声之时,那人也同时开口,语气中也是掩不住的吃惊。
陆卓扬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人道:“你居然没……”他自觉失言,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姜陵的小师弟景秋。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月余未见,景秋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乍看之下,这怪异症状又好生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陆卓扬心中一堆疑惑,不过景秋身后那老头儿可没有让两人叙旧的耐心。
他面色不善,将景秋往前一推,剑锋指着陆卓扬,问景秋道:“这便是杀我乖徒儿的人?”
景秋摔倒在地,闷哼一声。
“喂,有话好好说,别伤人啊。”陆卓扬急忙道。
他与景秋没什么jiāoqíng,说实话也不太喜欢这人,不过毕竟是姜陵的师弟,这么被人欺负,在一旁不搭把手实在说不过去。
至于这老头儿说的话——杀他乖徒儿?他徒弟是谁?陆卓扬不明所以:“你说的杀人什么的,我听不懂。我从来没杀过人。”
“呵,还想抵赖?”老头儿冷哼,上前一步,不想幺白虎拦在陆卓扬面前,冲他呲着长而锋利的獠牙。
老头儿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发狠,又不知这异畜深浅,不敢贸然上前,于是转而面对景秋,对着他狠狠踢了一脚,将满肚子的气都洒在他身上:“鬼娃儿,把你跟我说的再说一遍。”
幺白虎就在一旁,景秋料想老头儿也不敢拿他如何,是而冷冷一笑,并不作答。
“不知天高地厚。”老头儿怒气直涌,一剑扎进了景秋的小腿里,立时涌出不少黑血,与雨水混在一处,积成一滩颜色与气味都颇为怪异的小小水洼。
景秋疼得大喊一声,紧紧按住伤处,睚呲yù裂,冲幺白虎吼道:“愣着gān嘛?还不救我!”
陆卓扬也是被这一剑吓傻了,被景秋这一声吼,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拍拍幺白虎,急道:“乖猫儿,快去帮忙。”
老头儿一听,忙侧身戒备,以防幺白虎突然发难。
却不想那异畜冷冷扫过景秋,没有半分要上去救他的意思,反而更往陆卓扬身边贴了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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