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尽欢的茶碗摔下去,卢千里的脚步就停了。
“过来。”生硬的两个字。
卢千里有些发愣,一动不动。
那边的纨绔们以为阮尽欢是在喊卢鹏程,咬了咬牙,还是狠心就要扶着卢鹏程过去,阮尽欢绝对是整个天都最惹不起的可怕人物之一!跟三王爷勾肩搭背,又据传跟巨商沈恙有过jiāoqíng,还同朝廷新贵颜沉沙有那么几分铁哥们儿的感觉,重要的是他还是大先生,更重要的是这家伙是夏临渊的人!
阮尽欢自然看到了那边几个白痴的白痴行为,眼睛一瞪就骂道:“谁让你们过来了,扶着他立刻滚出哥的视线!”
所有人呆了,本来应该为这样侮rǔxing的话语而愤怒的,可是转眼他们却高兴了起来,以冲刺的速度直接扶了卢鹏程走人。
夏恒昭皱了眉,悄悄给夏三天打了个手势,夏三天会意,又无声地下了楼,只剩三喜在上面侍候着。
现在整个二楼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都是被吓跑了的。
阮尽欢现在直视着卢千里,“还不过来?要我请你?”
卢千里深知阮尽欢的可怕,哪里还敢让阮扒皮来请他,只好认命地走了过去。
他刚刚一走到桌边就被阮尽欢一个巴掌拍中了脑袋,“臭小子,敢不认你爹?”
……想起当日认“贼”作父的惨痛经历,卢千里顿时有吐血的冲动,只是现在听阮尽欢这样喊他,他又觉得心里酸酸地,便没有反抗。
阮尽欢看他这逆来顺受的样子忍不住又给了他丫几巴掌,让你小子不来看我,让你小子不来看我,活该你被欺负!
其实啊……阮尽欢都没觉出来,他这是已经人到中年才会出现这种护犊子的心啊……
“gān什么不说话?傻了?”阮尽欢完全不是刚刚把卢鹏程那帮人吓得要死的可怕模样了,又恢复成那吊儿郎当扶不上墙的烂泥的模样了。“说啊,好歹你还是叫过我一声‘爹’的是吧?乖儿子,你这样可不对啊……”
卢千里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阮尽欢看着来气,又给他他丫脑门儿一巴掌,“嘿,你还给哥扮深沉,有种啊!”
说着,他一伸手又要拍卢千里的脑门儿。
夏恒昭在一边默默拿起了窗台上的盆栽,挡在了自己的脸边,老子真的不认识这个人!老子真的没有看到卢千里这小子在阮尽欢面前会这么惨!他现在才知道卢千里当初为什么跟他说他不敢去见阮尽欢啊,尼玛啊,见面就这样血淋淋的,谁敢去见啊?!
卢千里感觉到自己又要被拍了,嘴角抽了一下,突然抬起头说道:“再拍下去我这聪明绝顶的脑瓜就要被你拍傻了。”
阮尽欢那巴掌停在半空,还没来得及落下去,闻言也抽搐得厉害,然后他突然面无表qíng翻白眼,接着依旧一巴掌给卢千里拍脑门儿上,“傻bī,你这脑瓜就是不拍也没你老子我聪明。”
……好贱!
就是围观的三喜也表示自己扛不住了,阮尽欢简直就是犯贱的鼻祖啊!
卢千里觉得自己傻bī一样地走过来的这种傻bī行为简直就是比傻bī还要傻bī。
阮尽欢这一巴掌下去拍高兴了,改拍他肩膀,“乖儿子,以后谁欺负你就告诉我,看老子弄不死他们!”
……
放下了狠话,三喜跟夏恒昭都虎躯一震,卧槽啊,阮尽欢你丫的狂爆了!
卢千里默默地说不出话来。
阮尽欢想起下午还有事儿gān,于是朝夏恒昭勾了勾手指,“那哥们儿,别拿个盆栽挡着自己的脸就以为自己是棵树了,走吧。”
然后他对着卢千里笑了笑,转身离开,脚步轻快。
夏恒昭朝卢千里耸耸肩,也跟上走了。
酒楼二楼的小二见人走了这才敢上去,然后就看到了卢家小公子卢千里。
卢千里埋着头很久,忽然狠狠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傻bī,哭什么哭,竟然被阮扒皮那怂货给感动了,真是弱爆了……”
这里再没有别人,卢千里只是在骂自己而已。
其实,阮尽欢看上去不怎么样,意外地,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第四十一章帅胖张莫问
这一回用的炭笔跟以往用的完全不一样,这看上去已经有了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的感觉。
阮尽欢写完了一大页宣纸,停下来看着自己手里的炭笔想了想,又继续埋下头去演算。
他那个大箱子里装的东西放得太久,也太杂乱,要重新整理出来是件很麻烦的事qíng,不过这些都是他这些年研究的jīng髓,自然舍不得丢掉,只好抓出来重新好好研究一遍,其实最痛苦的是——当时的条件太差,有的东西是匆忙之间写出来的,字迹已经难以辨认,只能根据边角qíng况来推测,所以演算量很大。
上午从口福酒楼回来之后他整个下午都窝在桌前拼了命地算,他打了个呵欠,看着窗外那浓绿的树荫,不知不觉早已经是盛夏了,一字峰上的那棵梨树,不知道今年有没有结果子呢?
夏临渊坐在书房里听说了阮尽欢今天gān的事,忍不住笑了一声,“千里没事儿吧?”
“没事儿。”夏三天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二公子让我敲断了卢鹏程的几根肋骨。”
“断了就断了吧。”完全不觉得这件事qíng有多严重,夏临渊大笔一勾,看着白色的宣纸上出现的轮廓,不由得笑起来,“阮尽欢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只要他不在王王府里闹事,或者不在外面闹出人命来,一切都由镇南王府兜着。你去看着他吧。”
夏临渊最近又开始忙起来了,自从他彻底解决了前朝留下的祸患,带回了阮尽欢之后,整个天都的局势都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镇南王府原本因为有青岚那边的制约,所以不敢在朝堂上放开手脚,可是现在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朝廷里就开始怀疑镇南王府要夺位谋反了,所以看似平静的天都其实暗地里汹涌着呢。
夏三天走后,张莫问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主子那一笔一划,却一点也不关心他画了什么,只是问道:“主子,你不准备告诉他雁流水的事吗?”
现在连张莫问也开始称晏行云为雁流水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夏临渊轻笑了一声,看了张莫问一眼。
张莫问只觉得自己被针扎了一下,差点坐不稳就要跳起来,他讪讪笑了一下,“我这不是觉得……”
“觉得他很可怜吗?”夏临渊画着画着却觉得画不出感觉,随手将羊毫小笔一丢,墨迹四洒,那张未画完的画就这样毁掉,“雁流水这样的人,普通人是看不懂的,他不是可怜,他是不该生在这世上,或者说……他不该遇到阮尽欢。”
“可惜了……”张莫问不由感叹了一声。
“有什么可惜的,反正也不能收为己用,我敬他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上天最不怜惜的就是正人君子。”随意地坐下来,举手投足之间已经俨然一派贵气,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那一双眼里的感qíng虽然淡漠,然而一种独特的光芒却太过qiáng盛。
作为夏临渊最忠心的谋士,张莫问岂会不知道他眼里的光芒代表着什么,只是他还是想不明白夏临渊的话,为什么说不能收为己用?“雁流水不是赞成主子你坐拥天下吗?为什么说不能收为己用?”
夏临渊斜过眼,看了张莫问半天,突然摇头失笑。“莫问啊,你现在每天去白露的厨房偷东西,转眼已经是这样的形体了,当年你还是个翩翩公子,不知现在是否还有美人对你投怀送抱呢?”
张莫问尴尬极了,“主子您说笑了。”
“刚刚说到雁流水……”夏临渊双手jiāo叉到一起,眼神变得渺远,“你怕是记xing不好了,忘记四年前我们做过什么了吗?阮尽欢跟雁流水,注定只能选一个,如果是你,你选谁?”
张莫问不知道自己会选谁,但他知道主子一定会选阮尽欢,有的答案就是这么肯定,肯定到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
只是……
他怕主子最后连阮尽欢也留不住。
然而这话他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知道四年前真相的雁流水已经没有了威胁,剩下还在百叶青峰里住着的阮尽欢却是一个可怕的不稳定因素。
张莫问又跟夏临渊谈了其他的要事,就退了出去,他本来想直接出府,可是一转念想到阮尽欢,竟然转身往百叶青峰走去。
他敲响门的时候已经接近huáng昏,暮色开始笼罩下来。
里面似乎很安静,接着就传出了一声应答,“进来吧……”
张莫问也着实不客气,推门进去,转过屏风就看到了阮尽欢那靠窗的小书房里满地都是纸,上面写满了他不懂的文字。
阮尽欢没意识到是张莫问进来了,还以为是小翠又给他送糕点来了。
他伸个懒腰,然后打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看到张莫问的时候,一脸的闲适已经变成了惊吓。
“张胖子你来gān什么?又偷了白露的东西被打了?!”
张莫问忽然知道刚刚在夏临渊的书房里他不知道的那个答案了,尼玛啊,要是让他在阮尽欢跟雁流水中间选一个的话他肯定是选雁流水啊!阮尽欢这这种极品凭什么竟然还说他偷东西被打!最重要的是——他说得还这么大声!
看着张莫问那愤怒的表qíng,阮尽欢当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个时候,转移话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我只是跟你谈谈心嘛……”张莫问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禁有些心虚。
阮尽欢被他的话恶心到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张莫问,嘴里生硬地憋出了一句:“死胖子,滚远点!老子跟你没心可谈!”
死……死胖子!
阮扒皮竟然敢喊他死胖子!!!
张莫问立刻出离了愤怒,一把就抓过阮尽欢的胸前的衣襟把他使劲摇晃着,“阮扒皮你搞清楚了——说谁是死胖子啊?!我虽然现在变得胖了那么一丁点儿——但是!就算老子是个胖子也是很帅的胖子!”
阮尽欢被他摇得直翻白眼,就差口吐白沫去见王母娘娘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好妥协,“你是最帅的胖子,快把哥放下来!”
张莫问被这句“最帅的胖子”安慰了,于是把阮尽欢放开了,还用那厚厚的白白的手掌给他理好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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