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仍是不理他,忽而又是一声惊雷,吓得她一声低咛往他胸前埋了脑袋,并着双手也抓了上去。
靖王满意,抚抚她的背,状似安抚孩童,“既不生分了,就歇下吧。”
合欢趴在他怀里,到底是一个字儿也未吐。心里想着,便是悄然放下了叶太后那方的心结,单把她耍得团团转这一宗,就不该轻易饶过了他。叫她白相思一场,叫她白惦记一场,兜兜转转的那人居然与她一直抗拒的人是同一个,最终还成了夫妻。
雷雨来得慢去得却急,雷声在过了子时后就慢慢稀落闷沉了下来。到了次日一早,东方已是亮白灿红一片,升出一轮血日,就晴了。
合欢仍是缄口不语,起坐吃喝,闷葫芦一般。往前若还是顾着礼数端庄的,这会儿小xing子耍得就忒明显了些。却也不再是生分的那般耍法,倒成了撒娇似地等着对家放下身段哄来。
靖王不大懂女儿家的心思,但到底瞧得出自家王妃不一样。早膳后携了她去看正在修建的乐房,她也不推辞,只仍是不说话,骄傲得不得了的小女儿qíng态。他压唇暗笑,也乐得自说自话,与她讲了许多这乐房构建的jīng巧。他督了这几日,工程赶得也快,顶多也就是年下,就能完工了。
下人从旁瞧了暗下谈笑,说靖王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儿,分明是请了个祖宗。这话却又没人敢当着面儿跟王爷说,只不过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
合欢总归是没见过之前靖王府三金阁是什么模样,只听得下人间偶尔言辞,说那院子里栽了许多鸢尾。此时乐房那处早也见不出三金阁原有的分毫样貌,她倒是想往心里去,也不知从哪一处吃味起来了,索xing也就是瞎耍耍xing子,再没有其他的。
到了晚间,她先上了chuáng,拿一本书搁手里捧着看。瞧着是认真不已的模样,但自己也不知入眼的都是些什么。靖王踩上脚榻坐在chuáng沿儿上,侧着身子看她,“瞧着王妃气是消大半了,还剩那些,不知要本王再做些什么,好叫王妃能搭个话腔给个正眼。”
合欢暗暗清了下嗓子,目光在书页上打转,无有言语,伸了腿出去就往靖王腿上搁,“我看会儿书,劳烦王爷帮我捏捏腿儿。陪王爷逛了一天,甚是乏累。”总之屋里没外人,她仗着胆放肆一回,倒可瞧瞧他的反应。
靖王却是无二话,伸手便上去揉捏了起来。原他是力道大的,这会儿不过只使了一些些力气,怕捏疼了她。合欢满意,嘴角便含了些笑。哪知捏了一阵,他忽从下捋起丝织裤管来,露出一截粉白的小腿。腿上撩过一阵凉意,合欢忙要缩回去,却被他一把握了脚。脚也是白白嫩嫩的,盈盈不及他手掌大。
痒麻的触感从下传上来,合欢微红了脸,蹬腿踢了一下,“放开,不捏了。”
靖王只做没听见一般,抬起她的小脚来,竟在脚面上吻了一下。合欢惊得蜷起脚趾,脸上烫得很,脱手就把手里的书扔向了他。哪知他身手极快,接了书往chuáng下一扔,整个人就覆着她压了下来。
“给我生个孩子吧。”他喑喑哑哑地说,攫住她的唇,手指间的糙意在她耳后撩起阵阵麻意……
半夜贪欢,次日那身子架便散了大半。偏靖王好容易解了禁,接下来几晚也都没放过她,不过是手下少使了些力,够她受用的就成。
这般在家又呆了几日,过得是粘得发腻的日子,旁人瞧了都要自戳眼珠子。这一日两人在院中下棋,合欢赖着要悔一步。正闹着,听得墨七来说:“余管家来找王爷,说是实在推不开,需得王爷出去看看。”
合欢捏着棋子半空悬着,看向靖王,“你去吧,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qíng,非王爷不可。”他离了朝中这么些日子,只是为了解她心结。她若单为一己私yù,坏了国之安定平稳,那也是罪人一枚了。
“我快去快回。”靖王搁下棋子,起身出去。
合欢盈盈送他到院门上,自回来坐下收拾残局棋子。这一去,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盘棋便也怕是等不得他回来下完了。朝中离了他这么多日,全由新帝和叶太后把控,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在家中等了半日,晚膳亦是自个儿用的。她是知道的,朝中事务繁忙,总是不能说脱身就脱身的,所以并没有小xing子。因用了晚膳,自抱了箜篌在廊下拨曲,等着靖王从外回来。自从心里舒坦了之后,接受了靖王就是齐肃之后,她忽又丝竹有了喜爱,也是难得。
靖王回来得很晚,披星戴月,进到玉鸣轩的时候合欢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梳洗一番,到她旁侧躺下,并不扰了她。倒是合欢自己睡得浅,醒了便往他怀里拱了拱,嗡声问:“有什么要紧的事qíng么?”
靖王在她耳侧轻抚发丝,“都是些小事,料理一番也就罢了。只是西北边境稍有动dàng,形势不大好。”
合欢警觉地抬起头来,“需要王爷亲自出征?”
“暂时不需。”靖王安抚她,“已经派遣了将领军队支援,想来应能平了风波。”
合欢慢慢把脸又拱回他怀里,心里默思。说她没有私心是假的,谁希望自己的夫君常年征战在外?她一人独守空闺,那是怎么样无趣孤单的日子?但她又不能全是私心,若没有国,又岂能有家?国不安,又怎么能有寻常人的富足太平日子?
她吸了口气,手压在靖王胸膛上,幽幽道:“若真需要王爷亲自出征,王爷得把我一同带着。”
靖王抓握住她的手,没有应下也没有否了。这事儿说起来尚有些早,依他的心思,自然是能不出征就不出征。毕竟他这会儿有了家室牵挂,与以往再也不一样了。
靖王自回归朝中之后,靖王府上大小事务便又都落到了合欢手里。那乐房到年下里,果然修建了完整。她带着家中下人,把库房嫁妆中的乐器都拿了出来,一一摆进乐房里。心qíng甚好,连府上萧侧妃和赵、李两位庶妃过来道贺把玩,她都没小气。
逛玩罢了,萧侧妃和赵、李两位庶妃也难得兴致极高,跟了合欢往玉鸣轩去坐坐。三人常在一处嚼舌,少有闲话是不知道的。靖王与叶太后的事qíng,三人自然也知道,平日里也没少添油加醋,嚼了不知多少传说出来。哪知后来见着靖王和合欢鸾凤相好,一时也懵了。最后也不过认定,这陆家姑娘的手段极高,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三人到了玉鸣轩落座,端得是有规有矩的样子,对合欢也是礼数尽到,恭敬有加。再是年岁小的,人也是得了王爷真心的当家正主,可不得小心巴结着么?这巴结的话,自然也多是围绕在合欢有办法,叫王爷收了心之类。
合欢端坐在炕上,携杯盖子拨茶沫子叹气,“收了心又有什么用?朝中那般事多,一日里见不到几刻,都是一样儿的。家里的事都要我管着,哪里管得过来?这会儿又要过年了,少不得还得忙活一阵子。难得今日几位姐姐过来坐坐,打发打发时间。”
萧侧妃坐在炕对侧,笑道:“这才是打理一个王府的,要是像叶太后那样儿,妹妹岂不是忙哭了?”
提到靖王提到合欢,奉承了夫妻琴瑟和鸣,哪有不提叶太后的。说萧侧妃是有心,倒也不见得,恐一时口快也未可知。合欢并不往心里去,搁下茶杯来,“那是自然,听说太后这会儿可是忙得很,不仅心挂朝政,还管着佛事,兼着不少事呢。”
“这事儿倒是谁都知道,却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赵庶妃往合欢倾了下身子,“听说西北战事吃紧,她竟动用了不少国库银两,造了大工程。又是开山又是凿窟,说是建寺庙,保家国平安。这好歹朝中还有咱们王爷把持诸事,否则她不定还出什么幺蛾子呢!”
“前朝的事咱们王爷还能拦一拦,那后宫里却是怎么也管不及的了。”李庶妃也说话,那眸子的八卦火星直往外冒,“也不知从哪处受了刺激,她这会儿可爱饮宴游乐之事呢!身边亲信随从颇多,有朝中贵胄,还有下野商富,都是些容貌不俗的。gān的什么事,世人皆知。”
合欢端起杯子吃茶,能是从哪处受的刺激?想来,也只能是摄政王没能满足她的私yù罢了。因而荒|yín无度起来,谁又能cha手管得?新帝是个不掌事的,便是掌事,又如何去约束太后行矩?靖王的身份,那更是不好相管。再者说,虽这些事人人都知,但叶太后那面儿上的幌子是打得极好的,挑不出错处来。只是叫她这么败下去,引起群臣公愤是小,不知对大周上下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了。
四人坐着闲说一阵,便扯了话题不再说这个。总归她们除了闲语,也起不上半点作用。合欢又拿过年等事出来相商,算是拉着那三个帮她分担些事qíng。三人也乐得帮她,倒是融洽得很。
☆、第54章弯檐翘瓦
冬日里北方多雪,落在地上密密的有些像细盐珠子,一踩便咯咯吱吱地响。今一年,雪从腊月里就陆陆续续下了些,到底下得不多攒不住,不几日就叫暖阳融了稀稀拉拉的水意,殷湿一小方一小方土地。再遇冷结成冰,走路也要多加份小心。
这一年的除夕,是合欢出了国公府到靖王府上过的第一个除夕。弯檐翘瓦上的灯笼尽数换了新,旧灯笼上的积落的灰尘振扬起来就往人鼻孔里钻。蒙了半面,却又迷上眼来。好容易收拾了大半日,全府上下焕然一新,倒是极喜庆的,有了节日的样子。
说起来除夕始起,朝中大小事务应将暂时搁置,放下假来,各家回去过年迎chūn。然这一年朝中着实不太平,便是到了下晌太阳薄近西山,靖王才从宫里回来。心里压着事儿,面儿上不显,陪着合欢过了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二个除夕夜。守岁到后半夜开始下雪,这一场雪却是极大,窗外飘着密不见他物的雪花。
合欢笼在薰笼边,大觉疲乏,却也耐着不睡。等外头雪覆了厚厚一层,她便起身拉了靖王出去,慢步小走。雪花落在斗篷帽檐白毛上,粘上些清冷的美感。等雪小了些,合欢还兴致颇高地捏了个尺把来高的雪人。抠出来的眼眶子,塞了黑木珠子进去,也就有了眼珠子,丑得活灵活现。靖王把她冻得虾红的手掖进自己袖子里,只管给她暖着。
一直守岁到清早,却又忙碌地拜起年来,总之没个闲的时候。朝中更有大典,靖王推辞了并不主持,却也落不得清闲。直等过了初五日,繁忙稍减,合欢才得松口气。
思起这几日靖王的神态,她暗下里忖着,觉得靖王有事,等他得空回来,自是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顺,我瞧你是有心事的,与平常总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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