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林看着李叔李妈哭做一团,王府的下人则在封蔚的指挥下忙成一团,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或许,等考中举人之后,他应该再买几个下人。
可是封蔚这么经常串门,就怕新买的下人嘴不严,他对京城人伢子也不熟。要不问问封蔚?
“封兄,封兄。”余柏林拍了拍兴奋的找不着北的封蔚的肩膀,“你该回去了。”
封蔚茫然转头,那表qíng和被抢走位置的大宝有七八分相似:“什么?”
“我说,你该回去了。”余柏林指了指墙那边的德亲王府。
“为什么?”封蔚继续茫然。
“封兄,”余柏林叹气,“你是想等报喜的人来,发现德王、太子都在我这里吗?”
封蔚顿时不满:“可是你要游街,我想看你上马游街。”
“你可以去街上看。”余柏林看向王府总管。
总管笑呵呵道:“是啊王爷,余公子是解元,肯定会有官员亲自来接他去贡院拜见考官。”
封蔚再次垂头丧气:“好吧,等你回来庆祝,我先把大宝小宝带过去。下人留在这?”
“不用……李叔李妈可以应对。”要是眼尖的发现现在忙活的是德亲王府的人,那和封蔚亲自在这里有何区别?
“我也要走吗?”大宝拉了拉余柏林衣襟,“我想看林骑马,游街。”
……怎么这叔侄两说一样的话?余柏林拍了拍大宝的背:“乖,大宝是太子,不能被人发现。”
“发现了就不能出宫了。”封蔚yīn阳怪气道。
“那我去王叔那里躲着。”大宝小声道,“林会很快回来?”
“快不了。”封蔚继续yīn阳怪气。
“封兄。”余柏林冷漠看。
封蔚撇头。我就是不高兴了。
“别幼稚。”
封蔚望天。对不起,我就是幼稚。
“举人游街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骑马去贡院罢了。要看游街,带我中进士之时慢慢看。到时候你要是说得动陛下,和我一起游街都成。”余柏林宽慰道,“本来这也不算戴花游街,不过我今日恰巧不在贡院看榜罢了。”
封蔚想了想,还真有些意动。也是,待余柏林殿试名列三甲之时,才是真正的戴花游街。到时候恩荣宴,还能和余柏林坐一起呢。
“反正只是拜见一下,又不管饭。你先去,我让人给你张罗桌好菜庆祝。”封蔚大度的一挥手,被他单手抱着的小宝也学着挥了挥胖胖的短胳膊,“我还想亲自帮你把举人牌匾挂上,看来也是不成了。”
还亲自挂上……那京城岂不是翻了天了。余柏林嘴角直抽。
终于哄好封蔚和大宝,余柏林让李叔李妈准备好,自己更衣迎接将要前来的报喜的人和官员。
封蔚带着王府一gān下人齐刷刷的退回了自己的王府,小宝终于回过神来开始闹腾,被封蔚骗着“跟余柏林捉迷藏”后才安分下来。大宝有些无奈。等会儿见不着林,小宝肯定更闹得更厉害,看王叔怎么收拾。
余柏林刚换好衣服顺带重新洗漱了一遍,一到院子就看见门口人声嘈杂。原来那些专门为了领赏钱的报录人终于来了,李叔李妈正在分铜钱分果子。
见余柏林出来,报录人和围观百姓先是惊讶那新科解元如此年轻,然后齐齐作揖,七嘴八舌的恭喜。
余柏林笑道:“谢诸位乡亲父老。”
正在此时,门外锣鼓齐响,一官员带着数名官吏和衙役,捧着解元的牌匾以及衣冠特来贺喜。
名列正榜的举人将有牌匾,所有举人都有制式衣冠,以供鹿鸣宴以及入学后穿戴。本来这将是之后分发,没想到居然有官员亲自送上门。
那官员虽只是京城衙门里一七品小官,但对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高高在上。余柏林院子里立刻跪了一片,只留下他自己还站在那里。
官员笑道:“你就是新科解元余柏林?”
余柏林将考试身份挂牌递上:“正是在下。”
那考试身份挂牌和现代准考证一样,姓名籍贯考号试卷号等等都列在上面。
官员看过后惊叹道:“居然如此年轻!当真是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愧不敢当。”余柏林谦虚道。
官员笑道:“本官奉主考官大人之名,登门请新科解元入贡院。诸位平身吧。”
跪下的百姓这才起来,外面锣鼓再次响成一片,到来的衙役将牌匾揭开后高高悬起,并在大门两侧立起悬挂着鞭pào的竹竿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热闹得如同过年似的。
余柏林刚换好衣服,又拿着新衣冠进屋换好。帽子有点偏大,戴着有些不舒服,他还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待重新换好衣冠,余柏林跟随前来的官吏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高悬的牌匾,解元两个金色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自己闪烁着金光似的。
虽然对这次考试较有把握,但真的考中举人,甚至还是解元之时,余柏林心中仍旧一阵恍惚。
余柏林走到巷口,跨上带着大红花的枣红马时,穿越后第一次骑马,还颇有点不适应。不过这马非常温良,在周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gān扰下也没被惊吓。
余柏林前方小吏牵马,两旁衙役开道,从自家巷子门口直到贡院,一路上百姓牵儿带女出来围观,对着余柏林指指点点,脸上都是羡慕敬仰之色。
余柏林心叹,就是这份虚荣,也让人忍不住在这条道路上走到黑吧。
到达贡院之时,未中举的学子们也并非全都散去,他们有的是不相信自己落第,有的是想看看那中举的、特别是五经魁和解元,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余柏林策马前来时,也有新科举子同样骑马到达。因余柏林赶考匆忙,又并非大书院,同窗别说中举,连赶考的都一个都没。
倒有些面孔在赏花宴上见过一眼,但都不算认识。
余柏林正想向诸位同榜举子见礼,身旁官吏催促道:“诸位大人已经在公堂等候多时。”
举子们立刻熄了打招呼的心思,忙在官吏的帮助下,排列进入贡院。
这位次为解元带头,其余四经魁在解元之后,然后是正榜举子,最后才是副榜举子。
当余柏林走在最前面时,一些并认识余柏林的人纷纷露出惊诧神色。
这解元别说未及弱冠,恐怕只有十四五吧?
“可是牡丹诗魁余柏林?”身后一年轻经魁微笑道。
“在下正是余柏林,但是牡丹诗魁……”余柏林面露囧色。
这什么玩意儿?
第二十五章
余柏林大概能猜到,那牡丹诗魁大概是因为《牡丹诗集》的缘故。可这名号怎么听怎么像花名。
年轻经魁只当余柏林脸皮薄害羞,心觉这人和传言中狂妄形象并不相符,明明是个谦逊腼腆的少年郎。
文人相轻啊文人相轻,想他们这五经魁,在外面落第书生嘴里,估计统统妖魔化了吧。
“在下赵信。”年轻经魁笑道。
“诗经魁,久仰。”余柏林道。心想还好路过榜单之前扫了一眼,记住了前几位的名字。
“在下卫玉楠。”另一温和男子道。
余柏林继续见礼。
紧接着,其余几位经魁也和余柏林见礼。
京城经魁,中进士的几率很大。哪怕下一届中不了,磨砺几届,总是能考上的。现在拉拉关系,以后就是朝堂中人脉。
同窗同榜,就是读书人的人际网。
最先对余柏林表达善意的是诗经魁赵信,然后是易经魁卫玉楠。
这两人都是京城中人,并且是同窗好友。
尚书经魁是一位约摸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名叫郑启,留着三缕美须,虽然神qíng严肃古板,但余柏林感觉得到他的善意和认同。
只那礼经魁何为安不仅态度冷漠,且对余柏林和赵信拥有隐约敌意,让余柏林有些好奇。
他没得罪过这人吧?
余柏林未曾多想,就踏上了公堂前的台阶。众举子在门槛前止步,由余柏林领头双手作揖道:“弟子拜见诸位考官。”
“免礼。”
何振洲一眼就看到了为首那位少年解元,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怀念。
余柏林所不知道的是,何振洲和他却是有一丁点关系的。
余柏林父亲余潇仁,虽不及他现在风光,但他稳扎稳打,厚积薄发,逝世之前文采风华也都是不错的。
自然,他也会被人欣赏。
余潇仁当年秀才举人一次连续提名,后自觉沉淀不够,放弃了一次科举,转而四处游学,并在一处书院暂留学习时,被辞官于此教书的何振洲指点过。
可以说,何振洲算是余潇仁半师。
何振洲十分欣赏余潇仁仁厚忠孝的品质,回到朝堂后心想,待余潇仁进京科举,肯定会来自家府邸拜访,到时候就收他为弟子。
本来何振洲当年就动了收徒的心思,无奈自身难保,怕影响余潇仁仕途前程,才隐忍不说。
可惜,当何振洲再次得到余潇仁消息时,已经是余柏林扬名京城,被人深扒身世之后了。
看到余柏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何振洲欣慰之余又有些遗憾。
要是当年收了余潇仁为徒,就算余潇仁为国捐躯一事天命不可改,他好歹能照顾余柏林孤儿寡母一二,不至于被余家欺负得如此凄惨。
咳咳,当然,这块良才美玉,就是自己的弟子了。
何振洲和张岳也有几分jiāoqíng,说起此事时,张岳拍案大笑,说此徒命中注定该他所有,旁人羡慕不得,气得何振洲chuī胡子瞪眼。
现在想想……还是好遗憾。这弟子本该是我的。何振洲有点心塞。
余柏林并不知道为首主考官曾因他和老师张岳“打过一架”,看着严肃的主考官,余柏林毕恭毕敬,对考官提问应答得宜。何振洲一边捋着胡须和周围考官一同说着“后生可畏”,一边心头滴血。
如此神童,本该是我的弟子啊!我就迟了一步啊!要是早得知余柏林之事,哪还有张崇之什么事?
此番见面本该就此结束。余柏林抢了最大风头也本该理所当然。他虽不是本朝历史上年龄最小的解元,也不是此次中榜年龄最小的举人,但也足以让人侧目。
考官又对其余几位经魁询问了一二,正准备让人散去,那礼经魁何为安突然上前两步,神qíng倨傲道:“弟子五岁发蒙读书,九岁诗名远扬,十三岁进学,自幼成名,不过弱冠经魁而已。余柏林今年之前默默无闻,弟子不服其解元,考官大人可否为弟子解惑。“余柏林眼神有些飘。厉害啊,当着考官的面质疑啊。这不但是给自己找茬,更是打考官们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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