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几位文人打扮的人进了这雅间,一进来就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又说“怎么出人命了真是晦气赶快离开”。
余柏林疑惑的看向封蔚。封蔚则伸手接过两份路引之后,递了一份给余柏林。
这个时代户籍管理的严格,去外地都需要路引,上面有户籍信息,拿出来就跟现代的身份证似的。
余柏林一看,一份完美的假身份。他又抬头看向那几位“同来用餐的友人”,难道这也是暗中保护的护卫?
这年头,护卫什么的,不仅要有变装天赋,还得点亮演戏天赋吗?比起他当年都不须多让了。
这群人衣着打扮比他和封蔚这两个故意装落魄的人好太多了,余柏林想了想,浑身气质一变,变成了一神qíng过分拘束拘谨,似乎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酒楼的贫穷学子。
封蔚一见余柏林这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官兵要询问,也是询问其中为首之人,余柏林这样一看,就是“客人”,还是没什么地位的贫穷客人,很容易被人忽视。
封蔚想了想,也演了起来。他还是那张俊的过分的脸,但神qíng变得木讷老实之后,原本的十分耀眼,在本来的变装和现在气质变化之下,只剩下一两分。他再微微躬起身子,做谦卑状往那几个衣着光鲜的“文人”们身边一站,瞬间就变成了一护卫大家公子的家丁。
那群“文人”们顿时表qíng一僵,演不下去了。
余柏林见封蔚这“扮演”似乎更符合qíng景一点,毕竟一群公子哥来这里吃饭怎么会不带上一二护卫小厮?倒是他一贫寒文人混在一群富贵人之间,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有些奇怪。
订下这雅间的是封蔚派去的人,他们虽然衣着看上去寒酸,但只要对小二说有预定,小二只会满面笑容的迎接,不会怀疑。
这酒楼做的这么大,各式各样的客人都有,只要给得起钱,穿成什么没人计较。
但要骗过官兵的角色扮演……
余柏林也从拘谨变成了恭顺,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一丝谄媚。
封蔚:“……”他是用上了当年跟着猎户打猎时的样子,余柏林这一副小厮模样到底是从哪学会的。
扮作文人来赴宴的护卫们已经全部呆若木jī。
这两位还能不能好了?作为暗卫,怎么隐隐有一种输了的挫败感?
不过这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有人过来了。
隔壁出事的的确是个官员,很快就有官差来堵门,并挨个儿询问。
这一层楼的客人知道官差来了肯定会询问,就算现在回到家,肯定也会被官差追到家里询问,还不如就留在这里,等官差一次xing问完了,也轻松一点。
没人想让官差上门,或者让官差请自己去喝茶。
所以这一层所有人都停留在自己吃饭的地方,等官差来询问。
官差知道能来这里吃饭的人,都非富即贵,平常不会得罪人,所以也会很客气的挨个儿询问,问完一个放走一个。
这个房间是出事的雅间的隔壁,自然问的最仔细一些。官差们进来,见是一群文人们聚会,为首之人穿着华丽,举止倨傲,身后还立着一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其余文人衣着比不上上首那人,但做衣服的都是富裕人家才会买的料子。作为官差,这点眼色还是要有的。
所以当那文人示意让身边小厮代为回答时,官差们也很配合。
这人或许是官宦子弟,遇到这种晦气事,不想自己开口,让下人代为作答,很正常。
不过他们走时还是很负责的问了一下为首之人的身份,当小厮说了那为首之人是外地某望族子弟之后,官差们没有打探其余宾客身份,就乖乖退下了。
本来就只是例行询问,凶手已经确定,他们才不会不识相的得罪官宦子弟,哪怕并非江南的官宦家族子弟。
本来别人来杭州游玩会友遇上这种事,就够心塞了,再被官差纠缠,若真恼怒了,他们这群人一个都讨不了好。
底层官差也是很不容易的。
官差们放行之后,这一群人自然就大摇大摆的从酒楼离开了。酒楼外早就有马车候着。
这一群人互相作揖告别之后,为首那官宦子弟便在小厮和护卫的陪同下,乘坐其中一架马车离开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就算有好奇的官差,见这一幕,也不会再疑心了。
本来,他们就是被连累的。
上了马车之后,所谓官宦子弟立刻收起了倨傲的神色,而那木讷老实的护卫则换上了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往小厮身上一靠:“长青,你这变脸似的绝活跟谁学的?”
“吃的苦多了,自然会一些伪装。”余柏林推了懒得跟被抽了骨头似的封蔚,“倒是你,装的挺像。”
“我以前经常跟人出去打猎。”封蔚坐直身体,问道,“隔壁怎么回事?”
对面护卫恭敬道:“隔壁死的那人是杭州治下一县令,正和同僚约到此。属下偷听到,那县令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jiāo给王爷,但另一人不同意,两人便吵了起来。推攘之间,那县令被推倒在地,脑后正好撞到架子。因事发突然,又不能bào露,属下没能将人救下来,请王爷责罚。”
“没什么可责罚的,是他自己倒霉。”封蔚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准备追究此事,“他要jiāo什么东西给我?”
“那人似乎并没有将其带在身上,属下已经派人跟随另一逃跑之人。”护卫道。
“唉,不管了,你们查到什么就jiāo给刘淳。”封蔚双手枕在脑后,靠着马车座椅上,道,“要是多管了,回去又得挨哥的骂了。”
“刘淳……”余柏林听这名字,有些耳熟。
“就是刘溥那小子的兄长。”封蔚道,“这次来江南的钦差就是他。刘溥那小子记得吧?”
余柏林当然记得。刘溥明面上是宫廷侍卫,实际上直属封蔚,现在已经到了金刀卫中任职。
余柏林对刘溥印象深刻,是因为初次见面封蔚给他的一百两银子,据说就是那人的零花钱。后来封蔚领着人来给他搬家,刘溥就是为首之人。
两人虽明面上没什么jiāo往,暗地里jiāoqíng其实不错。
他就记得从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原来是刘溥口中那个“蔫儿坏蔫儿坏”的“从来不知道何为爱护弟弟”的大哥。
余柏林只是陪封蔚来江南走一趟,看住封蔚别去搅风搅雨,乖乖当他的烟雾弹。所以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三人暂时沉默下来,余柏林和封蔚倒是很享受这种安静。今天的事qíng一桩接一桩的,让他们有些疲惫了。
护卫则尴尬的不成。
这两人即使不说话,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好像自成一体,看着融洽的很。就他一个外人杵在这里,别人不赶他走,他自己都忍不住想溜。
所以一到安全地方,护卫就跟兔子一样,瞬间窜走了。
余柏林早看出那护卫的不自在,只是很体贴的不说,在只剩下他和封蔚两人时,才笑道:“你身边的护卫是不是都学了你的xing子。”
封蔚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如何,损我如何?”
“夸我我就回去给他们赏赐,损我我就回去给他们加训。”
“那就当我夸你吧。”余柏林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就让那群尽职尽责且演技卓越的护卫们被封蔚整。
等两人七拐八拐,终于回到行宫,沐浴更衣后,余柏林对封蔚道:“今天李湘陵之事……”
封蔚浑身一僵。怎么?不是忽悠过去了吗?长青怎么还记得?
“澈之你做的很不妥。”
封蔚gān笑道:“我这不是惜才吗……”
“就算惜才,但你不应该bào露身份。”余柏林苦口婆心道,“虽然船上不会有人偷听,但谁知道李湘陵是否能为你保守秘密?你这样显露身份,一查你行踪,就知道你的确在游山玩水,那帮刘大人遮掩意图岂不是就被人看穿了?”
封蔚道:“李湘陵不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们与李湘陵只是一面之缘,连知人知面都说不上。”余柏林道,“李湘陵的确诗才惊人。但从古至今,才华横溢与品行端正并不一定相随。李湘陵当年那件事显露出的人品还算不错,但谁又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态会不会有变化。”
“你说我小人之心也罢,但处于你这个位置,必须事事小心。虽说不用多疑,但谨慎是必须的。”
封蔚讪讪道:“我看你和他相谈甚欢,还以为你对他推崇的很。”
“我对他才华的确推崇,这和能不能信任他,是两回事。”
余柏林与李湘陵萍水相逢,从传言和初次见面所观所感,直觉这是个不错的结jiāo对象。事实可能也证明,李湘陵是个正人君子。但这并不代表封蔚那毫无戒心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当年做任务时,再信任的人也不会吐露半分。并非是不信任对方,且不说那保密条例不允许,就算允许,他也不会向无关人士吐露,更何况是只见一面的陌生人。
“你若真惜才,事后替他转圜一二,等江南之事结束之后,将此事泄露给他,他照样感恩戴德,岂不是更好。”余柏林此刻完完全全站在封蔚立场上看待问题。一个有才华的陌生人,和封蔚比起来,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思考。
封蔚讨饶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会小心的。这不是安逸太久了,有些懈怠了。而且看你挺欣赏他的,我就想做个顺水人qíng。”
余柏林见封蔚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以后小心些。”
封蔚被余柏林训了,心里却暖暖的。他可不说余柏林小人之心或者不够大气甚至不够善良之类,对陌生人和对自己态度不一样,不是理所当然吗?就算对方才华再好品德再端正xing格再投契也一样。
一高兴,封蔚就不小心说漏嘴了:“我还以为你责怪我不该夺了你的主场,代替你跟李湘陵聊天,没让你和李湘陵多谈论几句呢。”
“什么?”余柏林没听懂。
封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见都说漏嘴了,gān脆直说道:“就是……我看你要和李湘陵聊天,都要把我赶走了,有点不高兴,故意主动和李湘陵聊天。你会不会生气?觉得我不尊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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