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说,他既然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留着他的人也没用,就让他走了吧。
宋子敬说他这几日就动身回老家。
我说别是在老家那里有个姑娘吧。
他笑笑,说讲不定呢。
我把他送走了,一个晚上都在叹气。
大宝很乖,看我心qíng不好,画了一幅画给我。
只是,说的是妈妈和小灰(家里养的猫),可为什么画面上是个血盆大口的老巫婆啊?
十一月十三日yīn
宋家来信,说宋子敬失踪了。
他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起初大家都怀疑是有人劫持了他。毕竟从政这么多年,说没得罪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和他一同落水的小厮和船夫都安然无恙地上了岸。身怀武艺,又识水xing的宋子敬,怎么会不见了呢?
孩子他爹倒一点都不担心,他和我说,宋子敬一定是躲起来了。估计是想避开众人,做一点什么事吧。
我对他的乐天和粗神经已经彻底没语言了。
十一月二十日大风
宋子敬依旧没消息。但是大家似乎都平静地接受了。因为宋家人在他的一些信件里,发现了大量的各地风貌的资料。
于是,我也有点觉得,宋子敬大概真的卸下一切,避开所有人,去游山玩水了。
真是个任xing的人呀!就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担心的吗?
二宝长牙不舒服,一直在哭闹。大宝学着我的样子搂着他哄来哄去,二宝居然不哭了。
看来生孩子还是多生几个的好啊,彼此关心,将来的人生也可以互相扶持呢。
我和他爹提议,说想趁年轻再要一个,毕竟二宝也都一岁多了。
十二月三日雪
快过年了,宫里也开始了准备工作。各地进贡的年货也陆陆续续送到了。
每年这个时候我们两口子都比较忙。他爹是年末国事多,我则是要挨着召见命妇们。而且每年这时候,谢家的亲戚也都会进宫来给我请安。
我为后这么久,谢家还是老样子。除了大哥做礼部尚书外,其他宗室子弟还是踏踏实实地从基层做起,没有沾我什么光。
北辽来信了,师兄说公主有身孕了。他们两口子的速度也真快啊。
宋子敬依旧没有消息。孩子他爹一点都不着急,他是坚信宋子敬是云游去了。
十二月二十一日晴
带着孩子们打雪仗,好痛快啊。
大宝真是个小小女金刚,打得她爹完全不能招架。哎呀,这丫头就该生成男孩子嘛。
二宝走路还跌跌撞撞的,我陪他做雪人。大宝把自己的小披风也给了小雪人。
我和姐弟俩说,你们俩互相帮助,一起做出来的雪人,是天下最美的小雪人了。将来你们不论长多大,都要记住这个小雪人哦。
孩子他爹笑我,说孩子还太小了,现在和他们讲这个道理早了点呢。
真是,他这个臭大叔懂什么。
十二月二十八日雪
宋子敬依旧没消息。不过,我想他此刻肯定在哪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一边品酒,一边赏雪吧。
很快就是大年三十了,宫里正在轰轰烈烈地搞大扫除。我带着孩子们也做劳动,让他们从小就体会到劳动的辛苦和乐趣,要养成勤劳的xing格。虽然,大宝基本上是在搞破坏……晚上的时候,孩子们都睡下了。我和孩子他爹坐在暖亭里,一边青梅煮酒,一边赏着月夜雪景。迷蒙的月光下,我们俩都像回到了少年时期一样。
瑞雪兆丰年呀。
我拉着男人的手,放在小腹上。
这一年都过得很愉快,家里又即将新添一个小生命。
来年,也要幸福地度过哦。
—本篇完—
宋子敬的番外(和书本内容关系不大)番外这些年,京都的夏,是越来越热了。
往年这个月份还可以穿两层衣裳,如今单件绸衫都觉得热。笼里的珠丹赤躁动不安,抖动着流霞一般的尾羽。扑腾来扑腾去的,时不时发出短促却又悦耳的鸣叫。
大丫鬟幼青端着茶走过来,冲着鸟儿嘘了一声,放下茶拿出鸟食喂它。
宋子敬看了,笑道:“它是热了,你把笼子拿进屋吧,再添点儿水。”
“知道了。”幼青欠了欠身,提着鸟笼进了屋。
府里的规矩不算很严,只是宋子敬为人严谨滴水不漏,这些年位高权重肃穆清落少有笑脸,下人不自觉地都在态度上多了几分恭敬。
宋三已经做了相府管家,自己也娶妻生子,只是一张娃娃脸变化不怎么大。他轻手轻脚走过来,看到宋子敬并没在沉思,便上前说:“少爷,晚饭好了,摆哪里?”
宋子敬身上的热意还没消,并没有什么胃口,可是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笑说:“饮食不规律当心胃穿孔!”这一声音给这闷热的huáng昏带来了一丝清凉,他低落的qíng绪微微上扬,吩咐道:“亭子里吧。”
宋三着手去安排。
宋子敬站起来,慢慢朝得风亭走过去。回廊里有点风,他的衣摆翩飞。人清慡利落修长若柳。一片落叶飘过来,还没近身就被什么东西挡开,跟在身后的幼青露出经惊艳恋慕的神qíng。
菜色很简单。宋子敬一直没成家,进进出出只有亲信侍从,若大的相府里,仆人也不多。皇帝以前动过心思给他说媒,被他淡淡回绝了。都是相识十多年的故人,皇帝也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
宋三按照老规矩给宋子敬布菜,嘴里说着:“刘师傅说天闷热,多吃点请火润肺明目的菜好。您尝尝这个雪梨片,还是皇上赐的香梨呢。”
宋子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端着酒杯,轻抿一口,并没有动筷子。得风亭很宽敞,一条画廊连着水榭,风chuī青纱帐,满院次第开放的花朵正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暗香浮动,还没到上灯的时辰,庭院里有些沉,白日里繁华jīng致的景色反而带了些荒凉落寞。
宋子敬看着桌上大碟小碗,桌边只坐自己一个人。丫鬟下人站得老远,宋三疑惑而沉默地站在yīn影中。
一阵风过,他笑了起来。
是有些寂寥啊。自己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那远在皇宫里宫人妻儿环绕的人,那天邀自己小酌时也这么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新帝登基之初,已被动摇了根基的国家虽然没到满目疮痍的地步,可是各处留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烂摊子,已足让他们一gān人连着收拾了四年,四年里每天睡不够三个时辰的觉。偏偏还没什么为人君觉悟的皇帝陛下坚持认为自己是被宋子敬赶鸭子上架的,虽然勤劳,可是脸上永远写着“不qíng愿”三个大字给人看。宋子敬现在回想起来,都佩服自己视而不见的本事的。
混乱期一过去,稳定期又来得那么突然。似乎年一过,洪水不泛滥了,疫病不爆发了,粮食增产了,人口增加了,天下太平,连土匪都少了许多。
人一清闲下来,独处的时候总会听到一些声音。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嗓音,说着刻苦铭心的话。
宋子敬抿了一口酒,耳朵里又听到那清脆慡朗的笑声。完了后,又接上一个轻柔胆怯带着明显讨好的声音,说:“先生,我都听你的,你可不要骗我哦。”
那个孩子,明明什么都知道,比谁都清楚……宋子敬觉得烦躁,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酒。
宋三有点担忧,不吃东西gān喝酒怎么行?
宋子敬这时自言自语地说:“爹的忌日快到啦……”
是啊,宋三有点明白少爷为什么心qíng不好了。
时间过的很快呢。宋三抹了鼻尖上的汗。不过今年是五年大祭,少爷要回九澜山天阶谷的祖家。山里倒是凉快得多。
九澜山离京城不太远,即使车队慢慢行,十天也就到了。宋子敬不急,他还希望路上能耗更久一点。离京出来透气的机会可不多,皇帝自己都嫉妒得眼红。
“你家高堂不是都葬在青州吗?gān嘛跑回山里去?”
宋子敬悠闲自得地抿了一口茶,说:“你登基前就许诺过的,五年一次公费旅游。”
皇帝磨牙,狠狠盖章放人。
倒是太子,年纪小小,吵着要随太傅一道出去玩,被皇后拉住。新上任还不到一年的皇后笑着说:“太傅回家祭祖,一路平安,早日回来。皇上可少不得左膀右臂……”长长一番贴心体己话,连老皮老脸的宋子敬都有点感动了,心想皇帝提拔她当皇后还是有道理的。
出了京城,也许是心qíng舒畅了些,觉得天气凉慡了许多。宋子敬破天荒地派遣宋三去买路边的小吃。又很高兴地走了几天的水路。
夜来月色好,隔着一江灯火,对岸歌声踏波而来。
宋子敬坐在甲板上纳凉,幼青在旁边给他削水果。女孩子有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孔,气质娴雅,非常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跟了宋子敬有五年了,当年她被舅舅带着去给刘家绸缎做丫鬟,宋子敬随意低头越过栏杆看到,只觉得那双如幼鹿般的眼睛有点熟悉。就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叫宋三将她买了下来。
洗去脸上灰尘,换上gān净衣裳,取了名字叫幼青,留在了身边。听她一声声叫着先生,觉得心里自那个孩子死后空缺出来的一部分,不再那么空虚得发慌了。
“先生吃个苹果吧。”幼青将削好的一瓣苹果递了过来。
她今年十八了,口气不再那么天真làng漫,而是平和稳重。这些年跟着宋子敬,识了字,学会了做账。宋子敬信任她,府里许多事都jiāo付她去做,她也快算相府里的半个女主人了。府里上下都将她看作了宋子敬房里的人,她自己倒平淡得很,照旧做着份内的事。
宋子敬结果苹果,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吃着。
幼青一边沏茶一边说:“先生这次出来,心qíng很好呢。都把船停在这里。”
宋子敬眼角还是对岸十丈软红的鲜艳色泽,当然明白幼青的意思。
他笑了笑,说:“你进府前被你舅舅带着到处求生存,又什么没见过?”
幼青笑道:“也是,家舅做厨子,做过的酒楼不少。”完了,想想,说:“舅舅是好人,要不早就顺手把我卖进去了。”
隔岸又有悠扬的琴声传来,玲珑入耳,唱的离qíng。
宋子敬丢下没吃完的苹果,端过酒杯,抿了一口。酒是自家酿的雨后青,方子却是那个远去离国的人给的,说是凉酒润肺,清心降火,夏天的好饮料,只送他一个人,连皇帝都没有。酒很淡,带着竹叶清香,每年夏天府里都要酿许多坛给宫里送,看着皇帝不服气的样子,宋子敬觉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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