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是不吃那些药,就行不了房。那日出宫前,皇上差小的又去取了那些助兴的药。”“”当天……当天夜里,是常公公一直守在门外,小的们都在楼下候着,不敢上前……往日早朝前都会回宫,可那日要走的时候,常公公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冲进门,才发觉……才发觉皇上已经……已经僵了。”
楚衡心里一阵冷:“那胡女呢?”
那太监垂首哽咽道:“常公公冲进屋后,那胡女就躺在chuáng上,身上压着皇上,脸上都是泪痕,嘴唇铁青,已经没气了。”
“也是因为那助兴药……死的?”
“说是吃的过量了,和皇上一道去的。”
陆庭看了一眼泪眼簌簌往下落的太子,目光扫过进屋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太监:“此事,还有谁知?”
那太监叩首:“此事,与两位哥哥无关,只有小的知道。只是今日,小的早已做好了一死的打算,便是如此,小的也想为常公公说句话。”
这事与明德帝身边的常公公又有多大关系?
“公公是好人,一生侍奉皇上,又体恤咱们这些后辈。皇上驾崩后,国丈二话不说,便斩杀了常公公,小的侥幸逃过一劫,这才没能同其他一道在酒肆当差的哥哥们一样,死无全尸。”
小太监连连磕头,脑门上已是一片通红:“小的一直躲到城外,故意装作遇上两位哥哥,一道过来传信,召太子回宫。实则只是想来传信,请太子殿下回宫后,定要当心国丈,当心丘家!皇上的药,就是出自丘家之手!”
他话说完,忽的起身,一头就撞上房柱。
原本就脸色刷白的太子,看到那一滩血,还有瘫软倒在地上的小太监,当即吐了出来。余下几个太监,哪怕被太子的呕物溅了衣袖,也只是浑身发抖。
楚衡伸手去抓太子的手腕。
刚号住脉,太子抬头看着他,眼泪落得更快:“父皇死了……”
楚衡叹气。太子到底是被娇养长大,如今还是孩子脾气,一时听到明德帝驾崩的噩耗,根本抽不出神去想明德帝驾崩的来龙去脉。
他回头,看了看被人抬出去的小太监。却是白白送了一条xing命。
“陛下的身体可是一贯不好?”
太子摇头,眼中泪水不断流下:“孤不知。孤只听母后曾说过,父皇当年也是能夜御数女的人。”他说着说着,就要嚎啕,“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去了呢?孤还未回宫,父皇……父皇……”
楚衡头疼。
赵笃清这时已命亲卫,将地上这几个太监给拖了出去。
明德帝之死,能知道事qíng真相的,只怕只有太后皇后等人,余下的人只怕不是死,就是要被撵出宫去,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一辈子不得回燕都。
楚衡莫名想知道,明德帝之死,与江苑有关系,那与丘家又有多少关联?
刘臣与桂二十一郎匆匆来迟。
得知明德帝驾崩一事,刘臣大吃一惊,当即追问赵笃清:“庆王殿下可要回宫?”
太子此时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来,只是不断的流泪。
赵笃清揉了揉额角,看向陆庭:“成檀。”他叹了口气,将从庆王府带出来的信件递给陆庭,沉声道,“你看看吧。”
从宫里传来的信件大多有自己的信封。信封上的火漆则各有不同。陆庭手上这一封信,是之前庆王拆过的。火漆还留着大半,能看出上头的印,出自太后之手。
太子还在哭,桂二十一郎不得已安抚起他来。刘臣坐立不安,看了看柱子边的血,有些担忧。
楚衡上前,低头与陆庭一道去看信里的内容。
信中一开始就是jiāo代了明德帝几时几刻驾崩,但这时间显然并非是方才以死明志的小太监说的那个时间。
又写明德帝驾崩时见过谁说过什么,信中说是见了皇后,死前留下遗诏,要太子早日回宫登基。
再往下则是太后给诸王的懿旨。
“太后怎么说?”
刘臣有些着急。一国之君驾崩乃是大事,尽管他对明德帝有些看不上眼。
“太后说了,请诸王以国事为重,无须太过悲痛,当留在藩地,以免有人意图趁乱谋反。”陆庭转手将信递给了几步走来的刘臣,“太后这是不愿王爷们回宫。”
依照先帝驾崩时的旧例,王爷们无论身在何处,哪怕只来得及磕个头,都应当被召回宫。
太后懿旨,却是不许诸王回到燕都。
刘臣气急,眼里几乎能冒出火来。
他是不乐意庆王屈居明德帝之下,可皇帝驾崩,诸王却不得回宫,这叫百姓们知道了,又该如何评说?
“太后为何不许诸王回宫?”刘臣握拳,狠声道,“难不成,陛下去了,太后忌惮诸位王爷,所以……”
“刘将军,慎言。”
桂二十一郎冷冷的打断了刘臣的话,他虽有些吃惊,可眼底仍是透着隐隐盖不住的笑意:“刘将军向来心直口快,可有些话,怎能在太子面前说。”
刘臣自知失言,咬牙道了声对不住。
桂二十一郎继续道:“太后懿旨既然如此,那诸位王爷就理当以国事为重。太子殿下何时回宫?”
赵笃清心里也堵着怒意,只是从归雁城一路过来,不少事也想通了:“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即可启程,臣等将快马加鞭护送太子回宫。”
桂二十一郎刚要张口,陆庭抢先一步:“刘将军,传令下去,城外诸将即可收拾行装,世子护送太子回宫,归雁城人手便少了部分,我等该回去了。”
刘臣心下一顿,问道:“那曲玉这边……”
“曲玉这边自有驻兵,若再发生类似的事qíng,只怕许太守和桂刺史也不好同朝廷jiāo代了。”
楚衡若无其事地摸了把腰侧,见桂二十一郎随着他的动作变了脸色,方才弯唇笑了笑。
“刘将军,”他道,“务必将太后的懿旨一字不落地告诉诸位将士们,庆王殿下是为国事才只能留在西北,他们和庆王就是大延的铜墙铁壁,谁也不能动。”
赵笃清并未给太子太多的准备功夫,直接将人从刺史府请走,送上了马车,一行人绝尘而去,恨不能cha上翅膀当夜就赶到皇宫。
桂二十一郎有些收不住心里的qíng绪,几番差点笑出声来,转头要去给陆庭好看,却发觉楚衡已经着手命人将厢房内的全部东西都搬了出来。
陆庭的副将找来马车,将东西装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们……”
桂二十一郎有些气闷。陆庭目不斜视,叫几个小将搀扶着上了另一辆马车。楚衡就跟在后头,与桂二十一郎双目相对,弯了弯笑唇。
他生得极好,桂二十一郎当初就因他这张脸,动过几分心思。之前几次见面,都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自然也就没去想那点东西。
再者刚到曲玉,他盯上了城中一处暗娼住所,在里头找了个姿色不错的姘头,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就连方才,他也是被刺史府的下人,从姘头的chuáng上叫起来的。白日宣yín到一半,好不容易才憋回去,任何漂亮的脸孔都能眨眼功夫叫他又起了反应。
桂二十一郎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粗:“楚大夫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与将军一道,回归雁城。”
“何必呢。归雁城医馆药铺据说不少,即便是西山营里头,也养着数名军医,楚大夫去了那儿不是大材小用么?不如留在刺史府,做本官身边唯一的大夫……”
他说得深qíng款款,可身上女子的脂粉味浓重地叫楚衡下意识想后退几步。
见对方竟打算伸手来握自己,楚衡衣袖一拂,顷刻间摸出了一枚银针,不偏不倚,就抵在桂二十一郎的手腕上。
楚衡动了动手指,将银针往深处抵了一毫:“大人忘了那日抵在喉间的……针了?”
桂二十一郎倏忽变化的神qíng,引得楚衡笑了笑:“楚某若只给大人一人当大夫,那才是大材小用。像大人这样,láng心狗肺,荒yín无道的人,不入个轮回道,又怎么有药可救。”
“你大胆……”
楚衡笑,柔声道:“大人,当日楚某说的都是实话,假若大人非要折腾点什么事出来,何日死在关外,谁也不知。”
他拍了拍已经僵硬的男人的肩膀,最后送了他一句话:“好自为之。”
第61章
楚衡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归雁城。
归雁城隶属于庆王,是庆王在西北的封地中最负盛名的一座城,也是极其险要的一座边关之城。一旦归雁城破,边陲一代,便能顷刻间落入他人之手。
归雁城有边陲一代最出名的集市,每月初一至十五,各地赶集jiāo易的商贩云集于此,将城中集市塞得水泄不通,大可与燕都的西市相媲美。
因地理位置,归雁城的集市,并不仅限于大延的百姓。关外诸多小部落或是小国,只要与大延jiāo好,均可入城jiāo易货物。
不大的集市上,来自异域的奇珍异宝和日常器物到处都是,集市外另搭了不少棚子,是用于给人jiāo易大宗物件的,例如皮毛马匹等。
然而,马车经过集市时,楚衡掀开帘子往外看,那些印象中允城集市的热闹,在归雁城一点也见不着。
本该人来人往的集市,没有什么人头攒动的景象,只偶尔能看见几个人在拆着集市里临时搭的棚子或是架子。
“皇上突然驾崩,即便消息传来的晚了,这里的集市还是得拆了。”陆庭靠着车壁,听见从窗外传来的风声,睁开眼道。
燕都的丧钟传不到西北,百姓不会知道,远在燕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一国之君的亡故,不论背后究竟是因为什么,总是需要举国哀恸。
庆王在得知明德帝驾崩后,必然叫停了城中集市,是以才叫原本应当还在进行中的集市变成如今这空dàngdàng的模样。
皇帝驾崩之后,对于燕都那些王公大臣们,最重要的大概就是遗诏了。
而百姓不同,明德帝只有一个儿子,即太子赵贞,皇帝驾崩,太子必然登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皇宫里换了位主人,别的依旧是过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只是可惜了这场集市。
庆王不能回宫,便以护送太子为借口,派了世子和世子亲卫前往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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