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听得心中凛然,转身便离去。
施俊为红了眼,五门pào不停的连翻轰炸,眼见铁网终于绷出几处破损,前方长勾火光亦消了下去,大手一挥再让千人冲锋。
只是他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似大地开裂的震感由脚下蔓延,他在摇晃间转身,眼前是慌乱逃窜的人,一股浓烟就在不远处升起,飞溅到半空的碎石沙土噼里啪啦砸他一头一脸。
这种qíng形,他再熟悉不过……
施俊为还在极度震惊中未缓神,又是一声巨响在附近炸响,身后还有震yù聋的呐喊声。先前经过他身边往前跑的人又都退了回来。
他满身láng狈,目光有些茫然四处张望,连身边几名心腹拉扯他让冲出去都未有反应。
乱糟糟的杂乱中,马蹄声越来越近,落在他耳中越来越清晰。
他茫然的视线又有了聚焦,骑马冲锋为首之人衣袂翻飞,神色与寒风一般冷冽,手中的剑宛若游龙,银光所到之处便有轰然倒下的身躯……
“大人!快……走。”施俊为心腹焦急着拉扯他,一句话未完,却已双目外凸,身子软了下去。他身边的人都大惊,忙将施俊为围在了中间。
徐禹谦已勒停了马,居高临下看着他,剑尖有着鲜红的血液滴落。
huáng毅一众亦策马来到他身边,将施俊为几人团团围住,林威与守城军散开弧形包围圈,逐渐把散乱匪军重围。
谁才是瓮中捉鳖……施俊为仰头去看那眉目如画的男子,明明是隽秀文雅之人,却似从天而降的战神,几乎是瞬息就掌控了整个局面。
他…不明白。
——不明白为何会败得那么快!
徐禹谦盯着施俊为看一会,确定是要的人,扯了扯缰绳。高大的黑马扬起了前蹄,看着竟是直接踏下去一般。
施俊为身的心腹已被吓软,近在咫尺的铁蹄亦让他小腿软,面色死灰呼吸停滞之余就跌跪在地上。
徐禹谦在最后时刻唇角扬起弧度一把勒紧缰绳,刚才因他动作燥动的黑马瞬间安静下来,在原地转打了个圈。
他重新打量那跪在地上被颓色笼罩的败将,淡笑着道:“把腿断了,我倒要看看怎么跑第二回。”
施俊为猛然打了个激灵,还未有准备huáng毅几人已翻身下马。
尖锐的惨叫划破夜空,伴随着一声降者不杀,乱窜逃亡的匪军都停下动作,面无人色弃了武器。林威带着士兵将俘虏挨个五花大绑。
清理完南城门的战场,正是红日初升,徐禹谦立在城墙上远眺,心中记挂着其它几座州城。
“传令下去继续戒严,不可放松,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城。”他沉声吩咐。
青州是占了先机,却不知其他人是否与他一样,也抢了先机。
林威领命而去。
而两个时辰后的青州府衙,却是乱成一团,外边被穿着盔甲的重兵把守,将所有官员都困在当中。
同知曹兆兴气得满脸通红。
“徐大人再是掌一府之政,也无权一个人就调动满城兵马,还将我们都围困在府衙,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可是朝廷钦封的官员!莫不是他也想与匪军勾结?!”
他异常不满,愤愤指责,其它官员却只是相视一眼,又垂眸不语。知府大人无声无息调动兵马,而他们的妻子儿女也那么巧被邀请,都在这府衙之内。这内中极有深意……总之他们不能有异动。
只是当中隐在角落的官员,额头起了细密汗珠。
外边的侍卫却是丝毫不动,只握紧刀,视正堂中又叫又跳的曹兆兴为无物。
府衙后花园又是一番qíng景。
梅林被围屏一分为二,梅枝间更是挂了白纱,以此分开了男宾与女眷所在区域。
白纱随风轻扬,官夫人与闺秀们围聚,莺声笑语被风送到另一边,透过细纱能见着那方纤细身影,风姿绰约。与之同来的官员家公子少爷把酒言欢之余,亦能窥得一二,赏心悦目又生灵感,纷纷寻笔落书,只叹此宴好极。
惋芷被众位官家太太围着,再是心中焦急也表现得温婉大方,进退有度,让本就有亲近心思的众人好感再生,欢声笑语一片。
却是不知哪几家闺秀凑在另一边,低声讨论。
“那位系团簇牡丹厚锦镶毛披风的便是知府夫人,听说只比我们大三两岁,长得真是好。”
“颜色是好,听说是新任阁老的嫡女,她兄长还是上届榜眼,如今已升职去了六部。只是与知府大人成亲两年了都未有孩子。”
“没有孩子傍身,颜色好如何,出身尊贵如何,占着正妻又如何。”一名闺秀嗤笑着打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知府大人又是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说到这她就只抿嘴笑,看向惋芷那边的视线意味不明。
其它闺秀都相互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有着被挑起的亮光。
可不是,没有孩子的正妻,就算是正妻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随着时间点点推移,惋芷也越发的焦心,已经用了午宴,再下来便是评比诗词。
四爷那还未有消息送回来,再晚,就只能用qiáng将人继续困着了。只是四爷那…到底qíng况如何了。
她想着回头去看不远处带着护卫站岗的戚元,戚元竟然朝她点了点头。
先前…先前她递去目光的时候,他都是面无表qíng的,那这个点头的意思是……她心头一跳,敛了神思又继续招呼着众人。
徐禹谦已从城门那边回来,孟伟宣派人送来了八百里加急,几个州城在他前些日子的提醒下已揪出内jian。施俊为送的信悉数被拦截了下来,山东一场叛乱被再度压了下来。
他如今只要再审了青州这边官员,此事就能告一段落。
说起来,他还是要高看施俊为一眼,这人骨头挺硬,用了不少刑都未说出还潜伏在青州官员中的内线。倒是他的三个心腹弱了些,在施俊为恨得睚呲yù裂中招了。
他手搭在剑柄上,唇边啜着讥讽的笑意,坐在正堂中看那被揪出来跪着的官员。
施俊为心腹能招是因为他们知道不招就得立即见阎王,施俊为可是保不住他们任何一人,就不知道这眼下的人如何了。
徐禹谦大刀阔斧坐那,身上早没了往日的儒雅温润,只有叫人看上一眼便脊背生寒的冷冽。
一个文官,这种气势,委实叫所有人都心惊。
“本官从来都极有耐xing,且在刑部呆过些日子,知道怎么磨人叫他生不如死。招的,本官上报布政使大人,酌qíng减罚,被迫招的却是要祸及家人。”
跪在堂中四人瑟瑟发抖,如风中落叶。
曹兆兴看着其中一位属下,脸都绿了脚也在发抖发软,若不是被身边人暗扶一把非得跪在堂中。
第86章无地可容[捉虫]
惋芷突然昏厥,徐禹谦忙将人抱到怀里,单膝跪着搂住她不敢乱动弹。
他不清楚这是为何,不敢擅移。
季嬷嬷与玉桂几人吓得脸色煞白,季嬷嬷有些失神,嘴里喃喃着:“郎中,快去请郎中……”
他身后的戚远见此qíng形不等吩咐已道:“四爷,我去寻魏郎中!”言毕已飞快离去。
徐禹谦归来的满心喜悦全都散去,偿试着去搭她脉像,只能感到平稳别的一概不清。
“大人,小女识得些医理,或许能为夫人诊断一二。”一位身材高挑,瓜子脸的小姐走近。
正是先前那位言语对惋芷颇不屑的闺秀——曹湘莲。
周边几位围前的夫人小姐都暗吸气,看她的眼神极为不善,心里怨是被抢了先机。
徐禹谦未抬头,亦未说话。
曹湘莲有些迟疑的停住脚步,一双藏了羞怯的杏眸便撇见有别家闺秀蠢蠢yù动,裙下的绣花鞋再度迈了几步。
少女身上清幽香气随风送到徐禹谦呼吸间,曹湘莲大胆的蹲下身,伸手就要去碰惋芷的手,微微伏身子更显得她鼓鼓的胸脯饱满。连冬衣都遮不住那丰满的形状。
却是一声金属清吟,曹湘莲手臂被出鞘宝剑架了起来,剑尖就那么抵在她下巴。
冰冷的寒意和剑上沾染的血腥味使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怔懵了。
徐禹谦身后的护卫亦纷纷拔了剑,先前围上来的那些官夫人小姐脸色发白一退再退。
“滚。”
极轻的声音从那俊隽儒雅的男子唇间溢出,曹湘莲僵硬着转动眼珠子看他,才发现他视线是始终落在昏迷的女子身上,黑眸中是与他染着冷意声音不同的担忧与温柔。这个男子,眼中只有一人……
她,无地可容。
曹湘莲羞愧yù死又恐惧,整个人似离了魂眼发直,她母亲忙又从后边冲上前将她往后拉,让她远离了那寒光烁烁的利刃。手脚发软硬撑住扶着女儿到一边,曹夫人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能有个地dòng钻。她女儿丢脸丢大发了!
徐禹谦则反手一把就将剑钉入地面,简单的动作,却是让剑身没入大半。
满场鸦雀无声,寂静得只有风chuī梅枝的沙沙声。
“一个也不能放离开。”他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寂静间便有抽气声,其中一名护卫转身下去传达命令。
又有半刻钟,老郎中被戚远扛在肩膀上带来。
“要老命了,要老命了!”老郎中终于从威远肩膀上下来,哀嚎起来。“四爷,您能让您属下斯文些吗,我这老骨头真经不起折腾啊,太…太太?!”
他正哭喊着,发现徐禹谦怀里的惋芷神色瞬间变得惊讶。
“太太这是怎么了。”老郎中终于明白过来戚远为何二话不说扛了他就跑,蹲下身子忙给惋芷把脉。
徐禹谦道:“突然晕了过去,除此外没有别的,没敢动她。”
老郎中细细的诊着脉,神色凝重。
“如何?”徐禹谦问。
老郎中松开惋芷的手腕,深吸口气再郑重用指腹覆上。
再是一会,“如何?”徐禹谦再问,音调却是失了冷静,微微颤抖。
老郎中站了起来,抱拳朝徐禹谦深揖:“恭喜四爷,太太有喜了,只是月份淌浅,若非小的每日诊脉记录脉象,怕也不敢确定。”
“你再说一遍。”
老郎中十分肯定的道:“恭喜四爷,太太有喜…月余!”
徐禹谦揽着惋芷肩膀的手骤然缩紧。
惋芷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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