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芷坐在炕上透过窗扇看她渐远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出滋味来。
这是她再一次感受到后宅女人因私心而扭曲的疯狂。
居然陷害自己丈夫与继婆婆有染,还下那种狠手,连丈夫都一同想除去,让公公以后只扶持孙儿。她想想都有些心悸。
若不是轩哥儿福大命大,真是不敢想,俞家分了家也是好的……惋芷视线落在廊外美人蕉红的huáng的花瓣上,看着高高的花径随风摆了摆,她心里又打了个突。
俞大人的嫡子被分了出去,难道只是因为那媳妇的事,若只是那媳妇的构陷,俞大人应该不会这样分家的。莫不是那俞大人嫡子真的有窥明婳的心思?!
惋芷想得心直跳,有些明白为何李明婳会愤怒到真动了刀,她吃惊好大会才敛了神思,将李明婳今日所说的每一次话与猜想都烂到肚子里去。
六月初,秦勇回了京。
本就高大的壮汉越发qiáng壮,皮肤也晒成小麦色,一身劲装显得他身上肌ròu线条特别明显,让人光是看就能感受到内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他上来就要先给徐禹谦、惋芷行礼,让徐四爷给拦下了,惋芷还笑眯眯喊他一句秦大人,让他直不好意思的挠头。
陈虎在边上吃糖,悠悠说了句:“总是一副怂样。”言毕还挑衅朝他冷笑。
两人险些在书房就要打起来,明叔照头就给两人一下。
晚间徐禹谦与一众亲信给秦勇接风洗尘,在前院热闹到二更天,郑二老爷不知从哪儿溜完回府,居然也跑去乐呵呵在边上蹭起吃来。
惋芷听到自家舅舅与一众侍卫拼酒gān倒一片,揉了揉额头,就这样酒荤不戒的人当初怎么想着要出来家的!
徐禹谦也陪着喝了不少,便在书房沐浴后才回的屋,只是他才掀了被子,惋芷还是醒过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怎么就让舅舅跟着在边上胡闹?”她挨上前去。
徐禹谦却是往后避了避,“聚在一起热闹,而且郑二爷得人心,这些个护卫除了陈虎,就没有不喜欢和他的。今儿连秦勇都要有和他成为莫逆之jiāo的意思。”
“你们都纵容着与他胡闹吧。”察觉到他的躲闪,惋芷有些不满,又蹭上前去,徐禹谦不躲了而是拉着她手放到腰下。
“你明知这种qíng况不能的,何苦撩我。”
惋芷临近满六个月的身孕,他不敢再碰她,有人却无辜极了。“习惯挨着你睡,要不还是分chuáng吧。”她可不能保证自己睡着睡着不滚他怀里。
帷帐里就静了下去,良久才听到男子叹气的声音:“为夫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
惋芷便在暗中偷笑,徐禹谦也没能看到她桃花眼里那点促狭与得意。
自打徐禹谦五月忙过一阵子,惋芷发现他好像又清闲下来了,每日按时辰就回了府,沐休时还会陪她往娘家走一趟。若不是听明叔说府里除了明梢还增加不少暗梢,两人出门又是防得那样严密,她都要以为他前些日所说的事已经过去。
惋芷在内宅中感觉到的是平静,朝堂上实则已是风涌云动,前去祁王封地的锦衣卫同知原定六月底回京复命,直至近七月底也未见着人。皇帝有些心惊,连连派了几批人马沿路打探未果。
如此一来,就是张敬那边已早收敛不再纵人弹劾,在皇帝心头的疮已不止是化脓,从而开始腐烂再也愈合不了。
皇帝便密令让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将祁王直接压回京城。
严瀚很快就从吕义那收到消息,神色异常平静,连着几日在内阁被张敬有意为难都只一笑置之。
八月十五前,锦衣卫指挥使传信回京,已暗中控制住了祁王,准备密送回京。皇帝像是去了块心病,又fèng倭寇彻底败退太子妃再有身孕,心qíng越发的好,连身体都感觉轻快不少。在得吕义提意下,决定中秋那日宫中举办宫宴,京城官员七品以上皆携家眷参宴。
在早朝上听到这个消息,徐禹谦便朝严瀚看了眼。
严瀚立于张敬身后,他从后边斜看过去,只能看得一边侧脸。严瀚神色异常平和。
徐禹谦早朝与宋大老爷碰了个头,后回府让惋芷给皇后写了折子告病。
待到八月十五宫宴这日,皇城内张灯结彩,丝竹声声。
皇帝入席开宴,张敬与内阁一众阁老自是领头说吉祥话,再群臣附和,一时间气氛再推到高点,皇帝脸上的笑意便没有落下过。
待宴散去,徐禹谦理了理衣摆与众大臣步行出宫。
严瀚本走在他前头,却是放缓了脚步,待到徐禹谦快与他平行时,朝他笑了笑。
徐禹谦停下,与他揖礼。“不知阁老是有什么吩咐?”
“哪就有什么要吩咐徐侍郎的,不过想起徐侍郎回京荣升后,我还没有给你道声恭喜呢。”严瀚又是笑笑,是真为此事一般。
徐禹谦自然也只是笑着道谢,又闻他道:“听说徐侍郎娇妻有身孕近生产了,我还是再道声恭喜吧,省得你喜得子我却又忘记了。”
肩头落有月光的徐禹谦眸底瞬息起了冷意,“下官再谢过阁老。”
“早些回去吧,你那小娇妻或许也等得着急了。”严瀚依旧是笑,只是那笑意已变得极冷,yīn柔的面容在月色下竟使人有些心悸。
徐禹谦不动声色盯着他看,一顶轿子缓缓而来,在两人跟前停下。
帘子被掀开来,张敬朝两人探头。“你们宴上不多喝几杯,倒是在这站着说起话来了。”
两人皆朝他行礼,徐禹谦喊了句老师。
严瀚则道:“我是羡慕首辅的门生个个都出色,一时心血来cháo见着徐侍郎就出个题想让他猜谜来着。”
“哦?”张敬显出来极有兴趣的样子,“可是出了谜题了?子冲猜中与否?说与我听听。”
徐禹谦正yù回答,严瀚却又道:“这才说了两句家常,谜题还没出呢,如今首辅也在我也就不献这个丑,搞不好首辅还以为我是在欺负你徐侍郎。”
张敬哈哈就笑起来,“严次辅这是怕我们以多欺少吧,不过我这门生确实是最拔尖的,猜谜这事我都赢不过他。”
对于张敬的赞誉,徐禹谦忙谦虚,严瀚似笑非笑看了看两人,心领神会却也不恼。张敬这老狐狸借话敲打他呢。
绵里藏针对了两句,张敬轿起离开,严瀚亦大步走了没有再与徐禹谦说一句。
宋大老爷让程氏先行上马车,自己在宫门处等女婿,发现张敬、严瀚出来女婿落在后边,便知这三人又发生什么故事。
未待宋大老爷说话,徐禹谦已冷声道:“严瀚使的是调山离虎之计,宫宴上本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宋大老爷心头一跳,脸色都变了。“惋芷!”
第96章局计中计,局中局
严瀚的调虎离山计,使得徐禹谦与宋大老爷匆忙离开了皇城。
京城百姓还在欢庆中秋,各式彩灯照亮了暗夜,大街上人来人往,疾驰的马车让百姓们慌忙让路。
而被暗夜笼罩的徐府却是已有数十道身影潜入,寂静中正房突然闪起火光,丫鬟婆子们的惊慌大喊走水的声音响彻徐府。正房的几处暗梢被bī现身,银色寒光便似天坠流星,霎时在黑暗乍现,刀光与火影,尖叫与惨叫jiāo织,将徐府正院染上一片血色。
“府里各处已检查过了,没有遗漏。”
两刻钟后,徐府所处的混乱已经控制,一身黑衣的护卫将五花大绑的入侵者首领踢到明叔脚边。
明叔眼睛盯着耳房黑黑的墙,眼里闪过懊恼。他们居然用火攻,四爷、夫人回来怎么jiāo待,这可是正房!
“押到前院那屋子里去,别让死了。”再看了几眼正房,明叔虎着脸又将脚边人踹到那护卫身前,转身收拾这一片láng藉。也不知道四爷那边qíng况怎么样了。
徐府出来了qíng况,宋大老爷与徐禹谦却是一路往宋府去,府门守的全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那个在后的huáng雀果然也是趁此机会动了!
五城兵马司可是兵部在掌管,无声无息调动,连徐禹谦这侍郎都不清楚,这兵部尚书终于露出来派系来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潜得也是够深的,当年参祁王一事张敬可是拿他做的筏子,好一招暗度陈仓!
两人瞬间就看清形势,皆冷着脸任马车往内宅走,在垂花门处时就见着冯旭带了大批侍卫神色沉沉往外走。
“冯大人,你这大阵仗到我宋府来,是要做什么?”宋大老爷让马车停住,掀了帘子威严凌厉的质问。
看到已经回到宋府的岳婿俩,冯旭神色越发难看,却不得不小心应对。“是得首辅吩咐,追捕闯入徐大人的府中行凶做案的贼人,这追发现人进了宋阁老府邸,只好闯了。还请阁老见谅。”
老师心思bào露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bào露的,明明消息是宋惋芷被暗中送到宋府,可他搜遍角落也没有找到!
原本以为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能把握十足将人控制在手中的,如今可是算空了!这分明是严瀚与他们都被徐禹谦这对岳婿摆了一道。
宋大老爷听着他的说辞冷笑,“我们从皇城快马加鞭回来,冯侍郎却是知道徐府出来了贼人,还已经馊了我宋府。我该说冯侍郎是神机秒算,还是说张首辅神机妙算?!”
冯旭有些应对不上来,索xing不说了。
如今算是撕破了脸,他见了老师再说。
冯旭一挥手,他身边的士兵都将他围在中间,他淡声道:“今夜多有得罪,下官先行告退。”言毕,他便在士兵的围护中离开宋府。
宋大老爷很淡定的看着他离开,当脚步声远去,徐禹谦才说道:“冯旭这人确实不够聪明。”
“张敬看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你这套算计也是妙,知道祁王与严瀚被bī到绝处,要趁宴会做手脚就来个将计就计。明日严瀚和张敬见到你时该摆什么表qíng?”宋大老爷收回目光。
徐禹谦听着只是微微一笑,严瀚知道了惋芷能临摹出以假乱真笔迹的事,自然是想借此让祁王能名正言顺上位,从而想控制住惋芷为他做假诏。他原本也只是未雨绸缪,防着严瀚亦防着张敬,因为只要一方动,另一方必然会伺机而动,倒是让他猜对了。
但是张敬的大手笔有些叫他吃惊,五城兵马司这底牌都露出来了。
想着,徐禹谦心头一跳。
底牌?!
张敬如何是那种不到关键时候就将底牌甩出来的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槿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