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你这侄女力气可真大!”
“瘦得跟豆芽菜似的,瞧不出来啊!”
“指导员,是不是你把家里啥好东西都给她吃了?”
“那必然是了,chūn儿可是指导员亲侄女,打小没了老子娘,指导员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言论越来越朝chuī捧的方向发展,大坟前生产队的政治指导员孙有银同志,在这片赞许声中,不觉挺直了背,收了下巴,面上极力维持严肃之色,仿佛他真的是个无私不阿的农村政治家。
生产队的粮仓在后面,粮仓门口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旱地队长王满武、水田队长王满文,一个负责将粮食过磅,一个负责登记。
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秀chūn。
过磅的是王满文,笑眯眯的提醒秀chūn,“chūn儿,把你补助本一块给你满武叔,口粮分你成人的量。”
听王满文话里的意思,小孩和大人分到的口粮还不一样呐。
秀chūn依言把补助本给王满武,王满武在六二年后面的栏里咔咔盖了一个戳,大声对王满文道,“大哥,三百斤的口粮,六成大白豪,四成地瓜gān,两斤棉花,两斤大豆,一斤花生。”
“好嘞!”
王满文手持铁锨,往磅上先铲大白豪,大白豪储藏的很好,粒粒泛金huáng,没有一点虫蛀的迹象,美中不足的是,里边泥土蛋子掺太多,压磅!
足足一百八十斤大白豪,秀chūn赶忙拿破口袋来接,装了满满两只口袋。
还有一百二十斤地瓜gān,装进两个大水桶里。
棉花、大豆、花生盛在藤篮里。
瞅着这么多粮食,秀chūn乐得道谢,掉头就要走。
“诶诶,傻丫头,咋走了,还没发完呢。”
“啥?”
“你奶的口粮不要啦,刚才那是你一人的。”
秀chūn看看自己带来的家伙,全装的满满的,道,“满文伯,能先把我奶的口粮暂堆在这儿吗?我先挑一部分回去。”
此时若是换成别人,王满文断然不能答应,上头有规定,但凡过了磅的口粮,一概不能搁粮仓,不过王满文是个心软的人,可怜秀chūn的身世,自然满口应承下来。
秀chūn道了谢,先把地瓜gān挑回去,再来是大白豪,再来是她奶的口粮…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总算把口粮都弄了回来。
秀chūn又发愁了,猛然多了这么些粮食,屋里也搁不下啊。
正发愁的时候,郑二婶她男人郑二叔挑着口粮从她家门口路过,吆喝秀chūn,“chūn儿,把粮食挑我家地窖里先搁着。”
生产队每家每户基本上都会挖一孔地窖,用来储藏粮食、大白菜、土豆等,秀chūn在她家房前屋后寻了个遍,也没见着地窖影子。
秀chūn不知道的是,孙有粮家住的地方才是她以前的家。
秀chūn老子没死之前,有三间土坯房,当时领着钱寡妇还有幼弟孙有粮一块过,秀chūn老子死后没一年,秀chūn娘就跟人跑了,之后孙有粮娶了婆娘,起初还记着夸下的海口,要把秀chūn当亲闺女待,还没两年呢,就把秀chūn连带钱寡妇扫地出门,撵到了现在这个低矮的土坯房里。
这间土坯房还是郑二叔去世的老子以前住的地方,空下来之后借给了秀chūn和钱寡妇住。
得亏这间糙房,秀chūn和她奶至少风不chuī头、雨不打脸。
眼下秀chūn把粮食存放到郑二叔家的地窖,郑二婶絮絮叨叨说起了陈年旧事,末了,劝秀chūn道,“chūn儿,你可得把房子给要回来呀,他孙有粮鸩占鹊巢算个啥事,还有工作,等你再大些,能进厂里了,立马把你三叔的工作给要回来,都是你爹的东西,他凭啥坐享其成?”
郑二婶话音刚落,郑二叔就道,“大过年的,跟chūn儿说这些gān啥,你就是让chūn儿现在去要,也要不回来呐,chūn儿一个,能斗得过那家两口子吗。”
郑二婶拍大腿,“咋斗不过了?当年的事咱们这辈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哪个不能做个证?要我说,直接捅到合作社,让上头下来gān涉,就不信了,还要不回来那房子!”
秀chūn听得愤然,世上竟有这种不要脸,没点礼义仁智信的人,忘恩负义的白眼láng!
孙有粮、葛万珍两口子齐齐打了个大喷嚏。
孙有粮拧了鼻涕随手甩在墙上,“万珍,今年轮到咱们喊娘和chūn儿来过节。”
葛万珍在锤棉花,头也不抬,没好声道,“过过过,要过你自己去跟她们过,别让她们来家,家里有多少口粮,你心里不清楚呐,牛蛋狗蛋三丫,哪个吃饱饭过了?还喊那两拖油瓶…你敢喊个试试,看我不跟你gān仗。”
秀chūn那天差点没把葛万珍的爪子给卸了,葛万珍心里记恨着呢,退一万步讲,秀chūn就是再低声下气,人家三房几口子该不搭理她还是不搭理。
孙有粮急道,“咱们要是不喊一声,大哥一准要来说我,他那人你还不知道?满口的大道理。”
“他站着讲话不腰疼,就让他去喊呗,咱们不喊,孙有粮你听着没有?!敢喊一个试试!”
这两口子在家为这点小事吵嚷的不可开jiāo,殊不知秀chūn压根就没指望谁来喊她跟她奶去过年。
二十八这天,秀chūn早早把抢购来的两斤普通粉发上,搁在锅里温水发了一夜,二十九就开始张罗着蒸馒头。
下午,队里宰了一头猪,秀chūn拎着小篾篮去队里排队领猪ròu,连皮带ròu,肥瘦适中,割了一斤半,秀chūn喜滋滋的飞奔回来,立马洗了gān净,切下四两左右包饺子,剩下的撒上盐腌着,炼油、炒菜、蒸着吃、煮着吃都成。
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陆续开始点pào仗,噼噼啪啪震天响,秀chūn奢侈了一回,也去供销社买了一挂pào仗,一万响的那种小红鞭pào,一毛六分钱,至于门联,秀chūn准备买红纸毛笔,回来自己写。
年夜饭,秀chūn切了几块肥瘦相间的大ròu块,还有风gān的鱼,搁在铁锅里一块炖了,再把大白菜、土豆放里面一块煮,拿几个蒸好的馒头放在里面一块热了,就算是祖孙两的年夜饭。
钱寡妇坐在炉膛口添柴禾,秀chūn写好门联,从郑二婶家借来她们用剩的浆糊,把门联、门头都黏上。
孙有粮这个时候慢吞吞的过来了,远远的喊了秀chūn一声,秀chūn没搭理他。
孙有粮只当是风大,秀chūn没听见,待走近了,笑呵呵道,“哟,还挺香,chūn儿给你奶烧了啥好东西?”
秀chūn还是没搭理他,进了屋,孙有粮弯腰跟了进来,掀开锅盖,锅里咕咕冒着泡,鱼香混着ròu香,扑鼻而来,这味道,比他婆娘烧得还要香!
孙有粮咽了咽口水,嘴上对钱寡妇道,“娘,去我家过年呗!”
早不喊人,晚不喊人,偏偏在秀chūn做完年夜饭的时候喊。
钱寡妇道,“我和chūn儿一块过就成了,你家去吧。”
孙有粮不同意,“那哪成啊,大过年的,哪能让你和chūn儿单独过,大家一块过才热闹…我看这样,你们做好了饭,那就端我家去,连锅一块端,咱们一块吃,热热闹闹。”
说完,孙有粮顺手抓了笼布,就要把带耳的铁锅端起来。
秀chūn一把罩住木板锅盖,又把锅按了下去。
孙有粮瞧了秀chūn一眼,不悦斥责道,“这丫头,咋这么不听话呢,快把手拿开,咋地,我喊你跟你奶去我家吃饭,还不乐意呐,不识相!”
有鱼又有ròu,除非秀chūn是脑子坏掉了,才愿意跟孙有粮去他家吃,想都不用想,这锅炖鱼ròu要是上了孙有粮家的炕几,也没几块能落到秀chūn和她奶嘴里。
当她不知道孙有粮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是吧!
第6章外婆家
秀chūn转了转眼珠子,突然笑吟吟道,“奶,既然三叔喊咱两去他家吃,咱两要不去,那多抹三叔的面子呀,奶我扶你,咱现在就去,锅里炖的菜就留着明个大年初一吃!”
秀chūn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就按在木板锅盖上,孙有粮用了全力也没能把锅端起来。
眼下又听秀chūn这么说,孙有粮还真怕这两拖油瓶跟着去他家,忙松开了手,呵呵笑,“娘既然你们都烧好了,那明年…明年我再喊你和chūn儿去我家吃饭,娘,那个,我就先家去了…”
冷眼瞅着孙有粮急急往外走,秀chūn撵了出去,大声道,“别啊,三叔,我跟奶明天可以去你家吃,不然后天,后天也成!”
孙有粮装着风大什么都没听见的样,走得更急了,生怕秀chūn撵上他,一脚跨过水沟之后,gān脆连走带跑了起来。
秀chūn呸了一声,扭头进屋,啪嗒一声把门关上。
挨着傍晚,秀chūn点了pào仗,噼噼啪啪响尽之后,才进屋跟钱寡妇吃起了年夜饭。
家里盘子和碗都只有一个,考虑到钱寡妇看不见,秀chūn把菜盛到碗里,又细心的把鱼里的刺挑出,连肥带瘦的大ròu块几乎都盛到了碗里,馒头掰成小块搁在里面,再浇上一勺汤汁,递给坐在炉膛口的钱寡妇。
“奶,小心烫。”
屋里只有一张小板凳,秀chūn扫了一圈,索xing站着吃。
钱寡妇夹了一口,是鱼ròu,再夹一口,是猪ròu,连着几口下来,钱寡妇心里大概就明白了,她孙女这是把好的都盛给她了啊…
钱寡妇心疼道,“chūn儿,奶吃太多ròu了,克化不好,心口窝容易疼,你吃,你吃呀。”
秀chūn嘴上哎了一声,还是可劲的吃大白菜、土豆,鱼ròu、猪ròu都拨到了一边,剩下的明天还能再拿来炖菜。
她是能吃,但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秀chūn想的是她年轻,耐caoxingqiáng,吃好吃差点,都是那么回事,可钱寡妇就不一样了,年龄大,身上毛病又多,再不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哪能熬得过去呐!
打从占了秀chūn这具身体开始,钱寡妇就是她奶,她就该毫无保留的代这具身体去孝敬钱寡妇,何况钱寡妇待她好,她若是不孝,自己都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祖孙二人吃了热腾腾的年夜饭,秀chūn把剩下的菜盛到盘子里,和馒头一块盖在了锅里,钱寡妇的碗拿出去洗了,又拿笼布把灶台擦了gān净。
gān完这些,祖孙二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
没几时,郑二婶家的大妮子过来喊秀chūn,“chūn儿,来我家,咱们打扑克。”
秀chūn顿时双眼一亮,其实穿过来前,杨连昭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还是小孩心xing,比大妮子也大不了几岁,孩子总想跟孩子玩,是亘古不变的死理,比起和钱寡妇闲唠嗑,秀chūn更愿意去大妮子家打扑克。
52书库推荐浏览: 山楂丸子 古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