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寡妇呵呵笑道,“跟你妮子姐快去吧,别玩太晚了。”
秀chūn哎了一声,“奶你先睡。”
郑二婶家有三个孩子,大妮子是老大,翻过今年就十岁了,紧挨大妮子的是男娃小二,跟秀chūn同岁,还有个小妮子,六岁。
四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东南西北,盘腿围着炕几而坐,因为赶上过年,郑二婶点了煤油灯给他们照明,家里炒的花生、瓜子,还有黏糖瓜都拿了出来,热qíng的招呼秀chūn吃。
秀chūn和小妮子打牌都是半吊子,大妮子和小二各带一个,郑二婶坐秀chūn后面,郑二叔看着小妮子。
“老K,要不要!”
“要!大王炸!”
……
大年初一,秀chūn睡得迷迷糊糊,钱寡妇拍拍她屁股,叮嘱道,“chūn儿,该给你爹上坟了,咱得趁早,去买一刀火纸,给你爹烧点钱过去,让他也过个好年…”
秀chūn哎了一声,揉揉眼睛,穿棉袄起了chuáng,钱寡妇已经下好了昨天包的饺子,秀chūn连吃了两碗,有了六七分饱意,这才装上几毛钱出了门,先去供销社买火纸,再去大坟前给她爹烧纸钱。
年初一兴串门子,但不准走亲戚,这一天大家啥也不gān,男人们叼着烟袋,在生产队门口侃大山,婆娘们吆喝上几个要好的,围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至于小孩们,要么三五成群出去野,要么在家打扑克。
秀chūn热衷于打扑克这项游戏,从大坟前回来之后,立马又加入到大妮子姐弟几个的队伍中,除却吃饭,几乎都在打扑克。
年初二秀chūn还想去大妮子家,哪知大清早她和钱寡妇刚吃完饭,还没出门呢,一辆自行车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秀chūn愣了下,喊道,“大舅,你咋来了。”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叫宋建军,约莫三十五岁,穿着gān净得体的中山装,黑色土布棉鞋,骑的自行车是两百八十多块钱一辆,还需要搭上二十张工业劵的大白飞鸽。
按这具身体的记忆,秀chūn也不知道宋建军具体是gān啥的,只知道宋建军是建国初期的大学生,在北京上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大西北地区的某个市工作,具体做啥工作,不仅秀chūn不知道,秀chūn外婆家的所有人也不知道。
眼下宋建军向钱寡妇表明来意,想接秀chūn去外婆家过几天。
秀chūn下意识看向钱寡妇。
因为秀chūn娘跟走街串巷的‘神仙米’跑了,宋家、孙家两家人这些年一直不太愉快,孙家人守旧,坚持从一而终,认为秀chūn她娘既然嫁了人,哪怕守寡也不能再结婚,像钱寡妇,不到三十岁男人就死了,却守寡至今。
而宋家人则站在秀chūn她娘的角度上考虑,觉得秀chūn她娘没必要守寡遭罪,都新时代了,女xing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为此,两家人一度闹得不可开jiāo,也就近几年才有缓和的迹象。
钱寡妇虽然不高兴,但嘴上还是道,“跟你大舅去过几天吧。”
哪怕钱寡妇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秀chūn去她外婆家,比在家过得舒坦,最起码每年过去有新衣裳穿,能吃得饱、吃得好。
因为宋建军,宋家的光景在整个合作社里算是好的。
当初秀chūn她娘跟‘神仙米’跑了之后,宋家来人要把秀chūn接过去养,钱寡妇死活不同意,秀chūn是孙家的种,自然要留在孙家,他孙家人就是穷死了,也不需要让外人瞎cao心!
得了钱寡妇的允许,秀chūn先进屋把钱寡妇接下来几天的口粮准备好,告诉钱寡妇搁在哪儿,并且叮嘱她按时吃三顿饭,不许为了省粮食饥一顿饱一顿。
钱寡妇哎哎应声,低声道,“chūn儿,你可记着回来啊,奶还在等你。”
钱寡妇十分害怕秀chūn在外婆家过惯好生活,就不愿意再回来跟着她吃苦,秀chūn可是老二唯一的根呐…
秀chūn明白钱寡妇心中的顾虑,安慰道,“奶,我就去走几天亲戚,我家在这呢,哪儿也不去。”
安抚了钱寡妇,秀chūn思量了下,自己也没啥东西需要带,换洗衣裳?这具身体冬天就身上这一套衣裳!
秀chūn蹬蹬跑出去,喊了声大舅,有点羞涩。
宋建军笑着哎了一声,把秀chūn抱上自行车大杠,踩着脚蹬,歪歪斜斜骑了一段路,等上了连通生产队与生产队之间的主gān道,自行车速度才快了起来,一路向西,朝拉条趟生产队骑去。
拉条趟生产队和大坟前生产队一样,都归属于芦汪北合作社,骑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后,自行车在一排五间石瓦房、外套一个大院门口停下。
打从杨连昭穿到这具身体上,还是头一回来外婆家,瞧着眼前气派的五间石瓦房,秀chūn不由咂舌,单看房子就知道她外婆家光景有多好了。
骑车一路过来,放眼望去都是土坯糙房,像她外婆家这样,可是独一份!
宋建军把秀chūn抱下来,摸摸她的脑袋,道,“傻丫头,快进去呀,你外婆早叨念你了。”
尾随宋建军进去,宋家老少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唠嗑声、嬉闹声不绝,宋建军道,“爹娘,我把chūn儿接来了。”
“chūn儿来啦,快来外婆这儿。”
“瞧这小脸给冻的,呀,穿太少了。”
“chūn儿,我是大舅妈呀,还记得我吗?”
“快,二狗子,把篾篮里的零嘴拎出来给chūn儿吃。”
……
宋家老少人实在太多了,除却二老,秀chūn有三个舅舅,两个姨,大舅宋建军、二舅宋建国、小舅宋建武,大姨宋乃恩、二姨宋乃兰,秀chūn她娘宋乃娥排行老四。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姨姨父,十几个长辈,再加上同辈的表兄弟妹十几个,你一句我一句,对秀chūn嘘寒问暖,整得秀chūn有点晕晕乎乎,理不清头绪。
凭良心讲,宋家人比孙家的两个叔伯要善良、实在许多,最起码待秀chūn是真心实意,在宋家人身上,我们的杨小将找到了在家的感觉,兄弟和睦,待人亲善,杨小将感动之余,又不免伤感,她想家想爹、想念八个兄长、想念嫂嫂、想念侄儿侄女们了…
在宋家好吃好喝住了两天,还有伙伴一块玩,秀chūn觉得自己有点乐不思蜀了,该照脸打!
初五,秀chūn提出想回家。
“回家gān啥,再过几天。”
“就是,在这多好,还有人跟你玩,过完十五再回去。”
“chūn儿,你可得好好陪陪外婆,一年到头孙家人就准你来这一次…”
……
宋家人不让她回去,秀chūn只好继续在这沉迷几天,和一帮表兄弟姐妹打扑克。初六这天一帮小孩正玩得嗨,外头传来陌生人的讲话声,声音粗嘎,公鸭嗓子一般。
二狗子呀了一声,“一准是苗苗哥过来了,不打牌了,快,咱们去看苗苗哥提了啥好吃的过来!”
第7章当养女
宋家几代贫农成分,到了宋建军这一辈,他们兄弟三过得都不赖,撇开宋建军上头两个嫁出去的姐姐还有秀chūn她娘不谈,宋建军二十岁考入北京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分配了工作。
老二宋建国,建国初期国营工厂来农村招工人,宋建国被招到泽阳市炼钢厂,秀chūn的老子也是在同一时期被招进去的,现在宋建国已经是厂里的三级工人,月工资四十五块,只是单位还没分房,无法将婆娘孩子接过去。
老三宋建武,是拉条趟生产队水田队长,生产队里的积极分子,责任心qiáng又孝顺,除却养二老以外,宋建国的婆娘孩子,宋建武也都义不容辞照拂。
宋建武担的责任大,宋建军和宋建国也不能让幺弟白吃亏,家里的五间石瓦房就是宋建军和宋建国出钱盖上的,平时二人回来也总会从市里带些衣裳、鞋子、锅碗瓢盆等诸如此类,在农村买不到的物资。
眼下就说宋建军,在兰州市从事机密工作,月工资按行政十六级发,一百一十三块,口粮月供四十五斤,工业劵十张,布票、油票、烟票、酒票…一概齐全。
宋建军的婆娘陈秋娟,高中毕业,因为宋建军的关系,被安排在兰州一所小学教书,月工资三十五块。
两口子月工资加起来有一百四五十块,口粮足够吃,能收的票据都收到年底,一起换成物资带回老家,当月不花就无效的,就按月买了东西邮递回来。
像宋建军和陈秋娟这样的双职工,房子是公家分的,chuáng椅桌柜是公家配备,搁这个时代他们无疑是小康家庭,无奈美中不足的是,两人至今没有孩子。
宋建军二十五岁那年在工作中不幸伤了身体,两口子特意去大医院检查过,宋建军的jīng子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这也就意味着两口子要孩子的机会渺茫。
当初宋建军两口子想把秀chūn抱过来作他们的孩子养,奈何孙家人死活不同意,这件事也就被搁置了,这二年秀chūn又大了一些,陈秋娟看秀chūn这丫头被孙家人养的瘦巴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又气又心疼,把秀chūn要过来养的念头愈发qiáng烈。
虽然现在养秀chūn是晚了些,秀chūn知道他们不是亲老子娘,日后也不见得同他们亲,但宋建军和陈秋娟两口子想的是,反正就是想养个孩子作伴,与其抱外边人的孩子养,倒不如养自己家的,何况秀chūn在孙家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呐,若是跟了他们,怎么也比在家qiáng。
当然,这是两口子搁心里打算的,具体怎么办还得先跟二老商量,再由二老出面去和钱寡妇jiāo涉,单钱寡妇那一关,都不见得能过得了。
要说在这个吃饱饭都成问题的年代,陈秋娟能念书念到高中毕业,实属不易,家中必然是有开明且有远见的老子娘才行。
陈秋娟的老子是个木匠,大字不识几个,早年跟着他爹给地主家做活,陈木匠心细,注意到地主家无论是少爷还是小姐,个个都必须念书,地主老爷专门给请了教书先生,陈木匠在地主家做活时,会逮着空子偷偷旁听,很是羡慕地主家的少爷和小姐们能有上学堂的机会。
打从那时起,陈木匠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他无论吃多少苦,都得送他的孩子上学堂学知识,无论是儿子还是闺女,他要像地主老爷那般开明,不能因为是闺女就给花钱上学…
所幸,陈木匠达成了他的心愿。陈木匠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他的老大陈秋实考到上海医学院,如今在上海医学院担任副教授,月工资拿四级,一百八十五块。
闺女陈秋娟也好,虽说是个小学教师,但架不住陈木匠他女婿是个本事人,当初若不是看宋建军是个大学生,陈木匠也不会把水灵灵的闺女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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