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跟掌柜也不一样呢。”姚嫂子脸上也有几分遗憾。
雲娘一只手搭在柳叶肩上,站在门侧象在chuī风凉快,却是在听两人说话,两个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可雲娘那样的功夫,耳目极灵敏,听了个一字不漏。
“走吧。”柳叶听了几句,索然无味,催了雲娘一句,雲娘却听的入神,抬手示意她噤声,听两人说到掌柜,雲娘心里涌起股说不出的感觉,推着柳叶出了铺门,“去看看那个生而不凡的孩子。”
“看人家孩子做什么?不是说回南?”柳叶一脸的不赞成。雲娘却不理她,甩开柳叶,径自进了两个婆子指向的那条胡同,没走几家,就看到了一处大门两边都挂满辟邪物件儿的人家,再往里没走多远,胡同就到底了,雲娘转回来,又看了眼那些看起来非常喜庆的辟邪物件儿,往外走去。
“小孩子最烦,有什么好看的!既然定了要回南,还是越快越好,这会儿回去收拾收拾,这就动身吧,那边离不得你,jú姐还不知道焦头烂额成什么样儿呢!”柳叶在雲娘身边嘀咕。
“晚上过来看了再走。”雲娘语气清淡却没有任何劝说的余地。
柳叶重重叹了口气,雲姐什么都好,就是太执拗这一件让人厌!
那间挂满辟邪物件儿的院子上房,李思浅沉沉一觉醒来,睁开眼看着熟悉的物件景象,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出来,这头一关她算是闯过来了,只要月子里gāngān净净,不生病不感染什么脏东西,这第二关闯过去,后头就顺当了。
“奶奶醒了?喝几口黑鱼汤?”邹嬷嬷满眼血丝,脸上却是喜笑颜开,“姑娘大福大运,顺顺当当,阿弥陀佛,奶奶别动,我喂你喝,可不能乱动!”
“孩子呢?”李思浅也没有力气多动,由着邹嬷嬷垫高枕头,喝了口鱼汤关切道。
“哪!”邹嬷嬷冲chuáng角努了努嘴,“喂了几滴huáng连汤去胎毒,又喂了几滴糖水,睡着了,姑娘,这喂奶还是让奶妈喂的好,奶水都是人的jīng血,姑娘一向瘦弱,哪经得起孩子日日夜夜的吸?还是……”
“嬷嬷,我觉得有些涨,一会儿你把他抱来喂喂看,还有,让厨房做碗鱼面,我觉得饿。”
“好好好!觉得饿是好事!那是缓过来了!老张!去跟王三嫂说一声,赶紧做碗鱼面!”邹嬷嬷连喜带忙,也不管规矩了,在屋里扬声传了话,将空碗放到一边,弯腰抱起摇chuáng上的婴孩,送到李思浅面前,却不往她怀里放:“姑娘就这么看看,再怎么着也有五斤重呢,姑娘累极了的人,可抱不动!”
李思浅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人那么小,头脸那么小,眼睛鼻子那么小,嘴唇红艳艳那么小巧,突然咋了下嘴,李思浅吓了下,心里的爱如洪水泛滥。
“嬷嬷,让我抱一抱。”李思浅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
“好好好!”邹嬷嬷眼睛不错的看着那孩子,一脸的笑,“这只手托住头,小孩子头最重,他自己这小细脖子可撑不住,这只手托住屁股,就这样,你没力气,胳膊别抬起来,放这儿,对对,就这样,唉哟,哥儿醒了,又笑了,这孩子太可人疼了!一生下来先会笑!”
第378章雲娘
李思浅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直看的眼眶一酸落了泪,“嬷嬷,我觉得他长的象我,也跟我一样命呢。”
“姑娘别哭,”邹嬷嬷忙给李思浅拭泪,“月子里哭了,一辈子眼睛痛,象姑娘有什么不好?在姑娘这样的娘,这孩子就是个有福运的,你看看,他又笑呢,姑娘别多想,月子里女人最容易委屈,这是先头姚婆子说的,还让我……多劝劝姑娘,你看咋巴嘴呢,这是饿了,要不,试试他能不能吃着?”
邹嬷嬷这会儿觉得,和看着李思浅感伤比,还是让她喂奶分散分散的好。
夜静,院子里各处亮着灯笼,上房比往常多点了几盏灯,chuáng上的李思浅和chuáng前摇chuáng里的婴孩都睡沉了。
雲娘一身暗色家常打扮,站在chuáng脚定定的看着血色还没有恢复的李思浅,不知道看了多长时候,雲娘脖子生硬的仿佛几百年没动过一样,转动间仿佛有‘咯咯吱吱’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二爷的孩子,那张还没有她巴掌大的脸,明明白白是二爷的样子!
怪不得她找不到她,怪不得他们都找不到她,谁能想到她怀了孕!二爷知道吗?二爷必定不知道!二爷若是知道,就算一路ròu山血海的杀过来,他也会过来的吧……
雲娘心里没有她以为的酸楚,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她不止一次千里迢迢从南周比急行军赶的更急过来见他,他不许她再见他,因为“她心眼小,爱生闷气”,她不知道听的多憋屈,二爷因为一个心眼小爱生闷气的女人委屈他自己!
她没听二爷说过她哪儿好,确切的说,除了那句‘心眼小,爱生闷气’,二爷就没跟她提过她,她不知道二爷为什么待她那样好,那样一心一意,这会儿她在chuáng上沉睡,旁边是她和他的孩子,从她眉眼间流转出来的那份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摇chuáng里的孩子突然舞了下小小的胳膊,chuáng上的李思浅象被线牵起一般,和那只小小的胳膊一起,睁开了眼,雲娘避已经来不及了。
李思浅不过蹙了下眉,微微撑起来一些,目光安静的看着雲娘,雲娘意外之余,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láng狈,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思浅先说话了,“是你自己来的?瞒着莲生?”
雲娘愕然看着李思浅,这一句问的她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我……”雲娘竟然结舌了。
“你有安息香吗?我的嬷嬷在呢,让她睡沉些,省得打扰了咱们说话。”李思浅指了指靠枕,边示意雲娘递给她,边吩咐了一句。
雲娘已经木呆了,拿了靠枕,竟还顺手给李思浅垫好,再退后,在灯上点了安息香,扇了一指来长让邹嬷嬷吸进去。
“坐吧。”看着雲娘忙完,李思浅指了指chuáng前的矮凳。
她心中的惊愕并不亚于雲娘,她只是太累了,累的有些麻木,又有些迟钝,所以显的特别镇定,镇定到仿佛若无其事。
“你……生了孩子?二爷知道吗?”雲娘坐下后,李思浅就不说话了,只靠在靠枕上打量她,雲娘被她从一睁眼起一连串的行动话语震惊的一片凌乱,忘了策略,忘了心计,也无法支撑她的打量,被李思浅看了两眼,就仓皇开口,至少要说说话,要做点什么。
“嗯。”李思浅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位就是那两夜的神秘佳人,她的身形,她记的无比清楚,现在脱了黑袍,果然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找到自己的?她又是什么人?
“孩子真可爱,是二爷的长子,很象二爷。”雲娘眼睛看着孩子,她不愿意和她静默对视,这会儿她最想看、最想说的,就是摇chuáng里的孩子,二爷的孩子!
“我觉得长的象我。”毕竟是主场,雲娘又过于慌乱,李思浅先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开始抢握语语的主动权,以及,尽可能的探话,“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他长的象男孩子吗?”
李思浅的话似是而非,雲娘一怔,多年的训练让她下意识的隐藏消息的真正来源,“猜想,夫人是大福之人,必定头胎就能生下长子的。”
“姑娘慎言,这里哪有什么夫人,姑娘深夜过来,有什么事?”李思浅见她警觉之极,立即转了策略,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雲娘的舌头又打了结,这样的见面出乎她所有能想到的场景,她无数个打算半个也用不上,“来看看……太太……”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有人告诉你?谁?”李思浅见她慌乱,紧接着又直接问道,雲娘下意识的抿紧了嘴,这是不能答的。
“是袁先生吗?”李思浅不等她答话,轻飘飘加了句,雲娘满脸错愕,李思浅却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看着雲娘,却不说话了。
“夫人……太太……二爷都跟您说了?袁先生和我……我……”雲娘实在无法想象二爷都跟她说了什么,一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赤祼着站在众人面前的感觉涌上心头脸面,雲娘一张脸涨的血红,血红瞬间褪尽,脸上又是一片惨白。
“他什么也没跟我说,你放心。”雲娘的羞愤尴尬太明显了,李思浅心里猛的一沉,面色不变,带着笑温声宽慰了句。
这一句却让雲娘更加难堪。
李思浅看着雲娘,一点拢着目前的线头。
她称他二爷,认识袁先生,而且袁先生会给她传递信息,袁先生是广川王府的人,那么,这位佳人必定是广川王府有名有号的人,一个女人,有名有号,她却不知道,莲生也从未提过,那一定是暗谍一类了。
她数次暗夜过来见莲生,裹的一丝儿不露,莲生那样的长相人品,她必定是爱慕莲生的,抑或,从前她和莲生有过旖旎过往……
她为什么来找自己?袁先生为什么让她来找自己?自己的活,她和袁先生都瞒着莲生,是他们要瞒,还是广川王府要瞒?
李思浅只觉得一片纷乱,莲生怎么样了?发作前十几天,她就闭门不闻外事,算起来她闭门不听有二十来天了,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来见你,是……”雲娘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话难以启齿,“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我能有什么事?”
“多谢你,你一路过来一定很艰难,”顿了顿,李思浅决定多探一步,“莲生正是用兵的时候,正用得着你,你不该过来的。”
“夫人都知道?”雲娘震惊过多,已经有些麻木了。
“我不知道,”李思浅否定的极快,“姑娘做的事,不该我知道,除了莲生,或许还有几个人,除此,谁都不该知道,我也不知道。”
“多谢夫人维护。”这样的否定让雲娘明白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我本来打算今晚就启程回去,过来看一眼夫人就走,没想到惊动了夫人。”
“既然来了,”李思浅听的震惊,转头看向儿子,“就住几天再走吧,我刚刚生产,无力自保,至少这一个月里,也不好挪动。”
“呃!”雲娘脑子差点卡住,她留她保护她,这是她这趟进入梁地一路寻她的目的,她要找到她,保护她,施恩给她,然后让她接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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