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未必!”刘全捻着稀疏的老鼠须一样的胡子,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咱们大帅,什么时候大度过?那就不是个大度的!我看哪,未必!”
“也是呵!大帅多……那啥……我是说,咱们大帅那人……可是人已经放走了,还给他们一人一份功劳,这会儿功夫,人早就跑进梁地了,还能怎么着?大帅一向讲究打人家个措手不及,这一回怎么先放人把信带回去了?我瞧着这事……”何标想不明白。
“你瞧个屁!”刘全极不客气,“哪回你瞧出来过?我告诉你……”
“刘将军,大帅有请!”刘全话没说完,就被后面飞奔而来的小厮一声喊打断了,“大帅叫我!回头再说话!”
刘全跟着小厮一路小跑进了帅帐,端木莲生面对地图、背对着刘全吩咐道:“你挑五百人,这几天分批混进涟水城,埋伏下来等信号,信号一起,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大军。”
“呃?是!”刘全脑子‘咯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帅这就要动手了!
京城,夜深人静,雲娘盘膝坐在廊下软垫上,心浮气燥的根本没法打坐。
她已经在这间四方小院里侍候了整整三天了,每天被李思浅呼来唤去:给那位小爷擦屎换尿布侍候洗屁股再扑粉,就这三件事,竟一天到晚脚不连地!
她堂堂南周谍报总领,这叫什么事?!
雲娘闷了一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她当初直奔京城而来,求的不就是有这么个机会,施了恩有了jiāoqíng,除去了二爷的顾虑,也替自己进门清了障碍,可现在……这机会……这是机会吗?
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夫人是这么样一个人!
南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好些天没有二爷的音信了,这一回,是她糊涂了,她不该来京城,她应该进永安城,守在二爷身边……
还是回去吧,现在就回去!雲娘站起来,正要转身进屋,耳边却掠过一丝刀剑相碰的尖锐声音。雲娘顿时浑身紧绷肃杀,这是京城!这刀剑声是怎么回事?是冲夫人和小爷来的?
雲娘正要出去查看,柳叶轻巧的真如同一片柳叶般飘落在院子里,神qíng凝重,“雲姐,南门口,御林军和京营打起来了,京营说有jian人加害太子,奉命入城保护,御林军说京营要谋反。”
雲娘呆了,南门?这里离南门最近!
“奶奶问出什么事了?”郑嬷嬷掀起帘子,探头问雲娘。
“我去跟夫人说。”雲娘示意柳叶,柳叶冲愕然盯着她的郑嬷嬷笑了笑,从她身边挤进去。
李思浅已经坐了起来,听柳叶说完,也将她打量好一遍了。
“咱们得赶紧躲一躲。”李思浅决定做的极快,“嬷嬷,收拾东西。你抱着哥儿,你只管护好他,你叫柳叶?烦你扶我一把。”
“就算太子造反,也不会血洗京城,出去倒不如在家里安全。”雲娘没想到李思浅这决定做的如此gān脆利落,急忙劝道。
“唉!”李思浅长长叹了口气,“京城的事你知道的少,我二哥,还有常山王高王爷,和京城大营大大小小的统领们几乎个个有jiāoqíng,jiāoqíng好到两胁cha刀的都不在少数,我大哥是四皇子的先生,是四皇子派,二哥自然也是,李家都是,有二哥和小高……高王爷在,京城大营怎么会上了太子的船?”
“jiāoqíng好能抵什么用……”雲娘的话被李思浅打断,“我一时和你说不清楚,二哥和高王爷这些jiāoqíng不说,只说一件,有大哥,还有王相公,太子能调动京城大营攻进城?这中间必定有猫腻!我们得赶紧躲一躲,就怕是声东击西,另有所图!”
柳叶还是拧眉,雲娘却已经悟过来,“还是从南门进城,宁信其有,柳叶,快!”
这几句话的功夫,邹嬷嬷已经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自己背着,递了个大包袱给雲娘,“都是哥儿的东西,你背着。”
柳叶一把抢过包袱,不满的横了眼邹嬷嬷,雲娘是她能使唤的?!
李思浅已经从chuáng头拿起件薄斗蓬披上,看着雲娘抱起孩子在怀里缠好,这才搭着柳叶的肩膀,站起来往外走。
刚从院子后门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宗掌柜拿着鞭子坐在车前,亲自赶着辆青绸车过来了,一看到李思浅等人,急忙跳下车,转身打起帘子,“奶奶快上车!听到动静我就赶过来了,幸亏赶上来!”
李思浅扶着柳叶上了车,雲娘示意邹嬷嬷上车,将孩子放到她怀里,“你抱着,我和柳叶在外头保护。”
“两位姑娘也上车,我特意赶了辆大车,能挤挤。”宗掌柜一边牵着马调头,一边和雲娘道:“两位姑娘走在外头太招眼,赶紧上车,咱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完,挤一挤,一会儿就到了。”
雲娘上车,却吩咐柳叶,“你去看看怎么样了,还有,去袁先生那里看一看,只说咱们这就要离开京城回南,别的一句别多说。”
李思浅刚才走的急了,脸上泛着cháo红,听雲娘吩咐,忙又接了一句,“再问一句,问他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回南。”
“这里乱了,正是他发挥的时候,他怎么会回去?”雲娘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蠢了一回,夫人添上这句,是暗示袁先生,她和柳叶没找到夫人!
第385章明白人和明白话
李思浅看着她笑,只笑的雲娘脸涨的通红,几乎要bào走。
李思浅的第二窟离的并不远,宗掌柜车子又快,不过一刻钟就到了。这处宅子比第一窟大许多,宗掌柜的车子直接进了大门。
宗掌柜在前,邹嬷嬷抱着孩子,李思浅胳膊搭着雲娘,进了二门。院子里和附近的人家一样,廊下亮着两盏大红灯笼,各处油漆鲜亮,廊下花木扶疏,上房锦帘高挂,跟从前简朴家常的‘家’相比,完全是一派富贵气象。
上房一色都是齐全的,邹嬷嬷熟门熟路,将哥儿放到chuáng上,赶紧到旁边隔间里取热水拿帕子,雲娘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跟在邹嬷嬷后面帮忙去了。
李思浅去了斗蓬,将明显睡的不怎么安稳的孩子抱到大chuáng上,自己也半躺下。
这不长的路程,李思浅已经觉得疲惫非常,下身有血涌出,孩子也不安稳,李思浅用胳膊圈住孩子,把他靠到自己身边,孩子动了动胳膊,嘴巴动了动,吐了个泡泡,渐渐睡的安稳了。
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人手和李家牵涉太多,能动用的极少,况且这是京城,她也不敢动作太多,可这会儿断了消息,茫然无知就太危险了。
雲娘?李思浅半闭着眼睛,自己和孩子福运不错,这个雲娘,来的太及时了。
邹嬷嬷和雲娘一通忙,安置了李思浅和孩子,邹嬷嬷去厨下,李思浅示意雲娘在chuáng前凳子坐下。
“你杀了我,大概更有希望一些。”李思浅的话听的雲娘差点要抬手掏耳朵,她说什么?
“我活着,我在莲生身边,说什么也不会点头让他纳妾,收通房也不行,莲生又不喜欢你,我不点头,他绝不会纳你,嗯,也绝不会收用你,你杀了我,再从莲生那里想办法,希望更大一些。”
雲娘脸色青了又白,微微有些激动,“夫人何必这样试探我?您是聪明人,明明白白知道我不敢,别说杀,得罪您我都不敢,二爷的脾气,夫人知道,我也知道,二爷要是知道谁害了夫人您,必定要让那人连个死字都觉得是天大的恩赐,夫人这样的,我杀是能杀的,可要杀的悄无声息、无人知晓,我是没那个本事的,想来有这个本事的人,这天底下也不多,就这宅子,您都一窟又一窟的,别的后手还不知道有多少,何苦呢?”
“嗯,也是。”李思浅却很淡定,“那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了,你手头有多少人?南边怎么样了?还有朝廷里,你知道多少?说给我听听。”
雲娘被要李思浅这一个急转,差点晕了,愣了愣才道:“我手头没什么人,我是管南周谍报的,京城的归袁先生管。”
“是袁先生告诉你我的消息的?”李思浅又是一个大跳跃,雲娘镇静了,看着李思浅,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李思浅脸上没什么表qíng,只轻轻‘噢’了一声,“南边怎么样?”
“南周太子被围在池州城,别的没什么要紧的信儿。”
“南周太子兄弟众多,他被困在池州城时间长了,国内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一旦有变故,一个废太子可没什么用。”
“就是因为兄弟太多,彼此拉扯擎制,一时半会的,想杀退其实人,脱颖而出不容易,而且,南周士林势大,士林最讲究德义,太子再怎么说也是为国征战被围,太子还好好儿的,这会儿放弃太子,士林那一关过不去,不会有大事。”雲娘几乎脱口而出。
李思浅默然看着她,“太子对你很好?好到什么程度?我记得太子妃是宋氏,宋皇后的娘家侄女儿。”
“也没多好,男人都那样,握不住的时候都好。”雲娘很不愿意说到这些。
李思浅眉头微挑,不再往下多说,几句话间露出的信息已经很多了。
“你想想办法,我要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朝廷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俞相公和王相公府上有什么动静。”这一会儿,李思浅心力用的过度,声音就有些虚浮。
雲娘看着她,停了一会儿才应道:“我让柳叶去打听。”
城门外,李思明急的一头汗。
“就知道你败事有余!”李思明抱怨,小高明显不怎么着急,“你能比我好哪儿去?这事也不能怪咱们!谁知道真走岔了路?再说谁能想俞相公亲自出马了?那是当了十几年相公的人,咱们追不上人家也正常不是……你急什么?城里有御林军,还有王相公,还有你大哥,还有官家,也就是乱一乱,能有什么大事?”
“来前大哥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事得扼杀在摇篮里,不能闹起来!太子带兵bī宫,这就是造反!这是多大的事呢!朝廷的脸面都得丢尽了!”
“丢就丢吧,那点虚脸,丢不丢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小高眯着眼,丢光了才好呢!人家丢命,他连个脸都不能丢了?
“别废话!赶紧想想办法!这乱不能乱起来!万一哪一个失心疯了,或是拘不住这帮子兵大爷,乱杀人放把火……”李思明打了个寒噤,这要是放把火……那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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