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拿到几封。”黑山忙将刚刚拿到的锦袋递上去。
端木莲生一目十行看了信,挑出其中一封又看了一遍,吩咐道:“去和孙先生说,让他写一份折子,官家病重,jīng神不济,神思昏沉不清,请他让位给太子。”
“……是!”黑山愕然而应,赶紧出帐去寻孙先生传话,端木莲生又翻了一遍那几封信,这才扔化纸盆里烧了,吩咐请众将议事。
京城乱相已经起来了,他也要动动手了,一来不能让京城那些拿浅浅做了牺牲的大佬们太舒服顺畅了,二来,也要把跟他九死一生一路拼杀至今的同袍们稳稳妥妥的安置好了。
第383章君贤臣才忠
众将到的很快,专职写折子的孙先生写折子一向很快,这一次却吭哧吭哧卡壳了。黑山领的令是赶紧写好拿过去,一迭连声的催,这一催,孙先生卡的更厉害了!
“我得先请了大帅示下,从没写过这样的折子。”孙先生抹了把额头的汗,写折子的终极要义是讨好皇上,然后是办成自己的事,如今这折子……让皇子让位给太子,这简直是谋反……怎么讨好?
黑山努了努嘴,“请个示下也好,小心说话,大帅心qíng不好。”
孙先生又抹了把汗,这会儿大帅心qíng不好不是大事了,大帅是不是要谋反才是大事呢!
帅帐门口已经站了十几个将领,见黑山引着孙先生进帐,一个个板着脸若无其事,脚底下却都往帅帐旁边凑,支愣着耳朵都想听个一句半句的。
端木莲生正端坐在长案后,面前的案上摆了一溜茶具,慢吞吞的沏茶、滤茶、喝茶。
这么喝茶是浅浅的习惯,世人都是把茶研成茶末,调成茶汤,浅浅说她这是学古人的法子喝茶。端木莲生半闭着眼睛,慢慢抿着杯子里的茶水,从前浅浅在的时候,沏出来的茶是先苦后甘,可他沏出来的茶,后味为什么这么苦?
这茶也有灵xing,知道浅浅不在了?
黑山示意孙先生,两人屏气静声,一直等到端木莲生一杯茶喝完,慢慢收起那一套茶具,黑山才示意孙先生上前说话,自己也紧几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端木莲生收起的茶具,象捧婴孩一般捧到后面亲自清洗,这一套茶具是夫人画了图让人做出来的,要是磕了碰了一星半点,爷指定得杀人!
端木莲生面无表qíng的听孙先生吭哧完,“是我疏忽了,这份折子不该让你写,你去寻huáng先生,让他执笔,告诉他,一定要写出本帅的威风和气势。”
孙先生嘴巴张成个圆圈,傻了。huáng先生除了管将士军功,也写东西,不过他是专职写檄文的,偶尔也写写安民告示,给皇上这折子让他写!大帅真是要反了……
孙先生深一脚浅一脚出来,一出帅帐就迎上一片想要打听的脸,孙先生摆着手,“我忙……我不忙,我去找老huáng写……”
“老huáng?要写……檄文……啦?”何标这会儿聪明极了,没等围成一团的诸将脸上的表qíng展开,帅帐内一声清脆的银罄声传出来,诸人急忙收拾表qíng整理衣服,排好队一个挨一个进了帅帐。
帅帐内,端木莲生背着手,对着帅帐一侧的地图看的入神。
诸将排的整齐站的笔直,一只只眼睛斜着扭着歪着,往端木大帅望,端木大帅好象更瘦了,从前大帅的背影潇洒威武,如今怎么怎么看都是一股萧索之气?
而且,大帅好象越来越见老……大帅才二十出头……
“到齐了?”端木莲生慢腾腾转过身,却往帅帐门口,从两排人中间慢慢走过,一边走,一个个挨个打量。
“有件大事,必得大家自己拿个主意。”端木莲生踱到长案后,在扶手椅上坐下,双手搭在长案上,目光又扫了一遍众人。
“大帅您只管说!何标赴汤蹈火,您说吧!咱们先打哪儿?”何标兴奋的眉毛乱飞。
端木莲生没说话,只眯眼看着站了满帐蓬的将领。
两排将领神qíng各异,有兴奋的,有皱眉的,有犹疑的,也有几个淡定的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
“南周太子想拿这五城换条命回去。”端木莲生指了指地图,两排将领顺着端木莲生的手指看了眼地图,又齐齐收回目光看向端木莲生。
“南军从在舅舅手里起,和南周的仗就没停过,”端木莲生顿了顿,“战起之时,诸事从权,这几十年,南军和朝廷积了不少龌龊和隔阂,从前有舅舅在,诸事无碍,舅舅老了,我……”端木莲生的目光扫过众人,“原本就无力护卫大家,如今又家逢不幸。”
端木莲生的话停住了,垂着眼帘看着长案上的令签桶,帅帐里静的落针可闻。
“我心灰意冷。”端木莲生再开口,声音gān涩,“所求不过二件,其一,为诸位谋一长久安稳之地之路,其二,替自己,也替夫人讨个说法。南周五城,”端木莲生站起来,手指点在地图上,“光有这五城不够,要往北往南再扩扩,梁地,从永安城到涟水一线全部拿下,南周,还须留下汶水河以北三县,有这三县,大军粮食就无忧了。”
端木莲生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画了个圈,“据有此地后,就可以和梁地好好谈一谈好,南军自治,听宣不听调,诸位好好经营,可进可退可守。”
“那大帅您呢?”何标紧盯着端木莲生,他心眼少人可不傻,这无忧不无忧的,得看人,有大帅在,有没有五城都无忧,没有大帅……这一帮人谁听谁的?谁肯服谁?
“我?”端木莲生扫了何标一眼,目光就转向帐内其它人,“先说大家的事吧。”
何标还要说话,却被端木莲生抬手止住,“大家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何标这回倒jīng乖了,眼珠骨骨碌碌看着众人,竟没抢话。
大帐里静寂无声,只有端木莲生的靴子踩在地上的沙沙声。
“末将誓死跟随大帅!”刘全一步上前,曲一膝跪下,郑重的象在宣誓。不等刘全说完,何标紧跟跪下,“末将也是誓死跟随大帅!”声音比刘全响亮多了。
帅帐内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
端木莲生没看跪了一片的将领,只挨个看着一下子突兀在众人之外的三四名将领,站在四人最后的年青将领看起来极是犹豫,腿曲到一半,看着三人又站起来,前面的三人浑身绷紧,双臂微微张开,直视着端木莲生,一幅乍着毛,随时准备迎战的状态。
端木莲生却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回到长案后,不紧不慢坐好,再理好衣服,这才抬手道:“都起来吧。”
跪了一地的众将一起站起来,重又排成两列,却有意无意将四人突出在外。
第384章大乱要来了
端木莲生舒适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恬然的看着四人,嘴角带笑,却不说话。
站的最靠前的中年将军脸色微白,一步上前,怒目端木莲生,“朝廷待咱们不薄,大帅怎能如此?就不怕进逆臣传,留下千古骂名吗?”
端木莲生一只手抬起搭在长案上,修长的手指不紧不缓的轻敲着厚重的几案,眉头微抬,象是思索,“先是臣,才能是逆臣,赵将军,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梁国的逆臣传,大约也写不到我和这帐中诸位。”
“我等自幼束发受教,忠孝二字虽死不敢忘,看来大帅这是早就打定主意了,我等多说无益,却无论如何不能附逆!请大帅处置吧!”赵将军看起来还是个硬骨头。
“折子写好了没有?”端木莲生没理赵将军,却转头问黑山,黑山也不敢打发别人,急忙奔出去寻两位先生拿折子。
看着黑山奔出去,端木莲生转头看向赵将军四人,“赵将军到南军也有四五年了吧?孙将军到南军……到今年腊月正好满七年……”
“是!”紧挨赵将军站着的孙将军上前长揖,“下官流放至此,多赖大帅青眼重用,下官家人虽在南军,可亲眷族人皆在梁地,请大帅恕罪。”
“呵!”何标yīn阳怪气的斜瞥着孙将军,“家人在咱们手里,你就不担心了?你这是君子欺之以方是吧?欺负俺们大帅是君子是吧?知道家人在俺们大帅手里也不会怎么着她们是吧?你这心里明明白白啊!我告诉你……”
“嗯!”端木莲生重重一声‘嗯’,何标的话顿时戛然而止,只横着孙将军不停的撇嘴。
“孙将军安顿好了,还是把家人接回去吧,梁帝多疑,王相公也不是好相与的,免得让他们疑你用心不良。”端木莲生和气的出奇。
“谢大帅!大帅之恩……”孙将军单膝跪地,声音有些哽咽。
“不必如此!”端木莲生示意,小厮忙奔上前扶起孙将军,孙将军垂头站在赵将军身后,赵将军拧着头不看端木莲生。
“爷,折子好了。”黑山进来帅帐,将折子递给端木莲生,端木莲生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又递给黑山道:“再抄三份拿过来。”
黑山出去,端木莲生手指轻敲着案几,目光从一脸梗直的赵将军脸上,移到垂着头的孙将军身上,又从孙将军身上看到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只顾紧盯着赵将军的周统领,最后落在了赵将军的儿子小赵统领脸上。
小赵统领还是一脸犹豫,在父亲时不时的怒目下,别着头,犹豫中透着浓浓的委屈。
黑山拿了四份折子进来,端木莲生示意他分给四人,“好歹跟了我一场,我总得替你们多打算一点,这折子你们拿去呈给梁帝,就算是这事你们事先觉察了,这才回京禀报的吧,总能算得上是一点小功劳。”
孙将军连连长揖,赵将军的脸黑了,捏着折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周统领哭丧了脸,小赵将军垂着头,看自己脚尖。
“黑山,送他们走,每人两匹马,十天gān粮和水。”
“我还没收拾东西……”小赵将军猛抬头看着端木莲生,端木莲生看着他微笑,赵将军回身一脚踢在儿子身上,推着他往外走,黑山紧跟四人后面,半送半押着四人,直到四人过了永安城。
帅帐内的议事直议到午正才散出。
出了帅帐,没走多几步,就迎上送走四人回来的黑山,何标冲黑山拱了拱手,啐了一口,回头和刘全嘀咕道:“大帅这一趟可变的厉害,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可真是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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