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李丹若声音里透着娇嗔,嘟着嘴推的沈嬷嬷上身摇来摇去,沈嬷嬷忙笑道:“好了好了,老骨头要散开了,还有新鲜事儿呢,姑娘还听不听?”
“当然要听!”李丹若松开沈嬷嬷笑道,沈嬷嬷挪了挪坐好了:“还一件是府成街姜家的事,今天威远侯夫人出殡,听说姜家五爷要和威远侯大少爷一起执子礼,这姜五爷也真是……真把姑母当亲娘了,上个月他解试得了第三,满京城可都盯着他呢,闹了这么一出……这出殡要是也执了子礼,难不成还要守三年孝?那chūn闱还考不考?也真是!听说南桥瓦子里都开出盘口了,赌姜家五爷守不守这孝!chūn闱那是大事,哪能耽误的?姜家五爷就是要守,程老夫人也不能肯!”
“赔率多少?”
沈嬷嬷怔了下才转过弯来:“说是不守是一赔一成一,守是一赔二十。”
“那还真是不少,嬷嬷有闲银子赶紧去买几注姜五爷守孝,姜五爷虽说……也混帐的很,可他那些事听起来,混帐里头还不失君子所为,是个重qíng重义的,再说了,一来,姜家这会儿稳稳当当的,也不是非要拿个进士回来撑门脸,二来,姜家这一代里,那三房可还没出过一个进士呢。”李丹若说的含糊,沈嬷嬷于这上头却是明白的极快,轻轻叹了口气:“可不是,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又是庶出房,说起来,他给威远侯夫人守个孝也不为过,要不是这个姑母,他真不一定活得下来!”
“嗯。”李丹若跟着叹了口气,这姜五爷的父亲姜四老爷是庶出,原本不该有的孩子,姜老太爷和妻子程老夫人伉俪qíng深,可有一年赴外任,也不知怎么就收了房妾,不到一年生了姜四老爷,这妾就血崩死了,病猫一般的姜四老爷被送回到嫡母程老夫人身边,姜四老爷上头三个嫡出兄长,最小的也比他大六七岁,对幼弟很是怜惜,这姜四老爷是个极有天份的,十七岁就中了进士,接着又选了庶吉士,一时风头无二,十八岁娶了座师、当时的礼部尚书刘大人的掌珠,可十九岁那年伴驾出猎,路上淋了雨,竟急病死了,刘氏当时刚生了姜五爷没几天,听了这信,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走了,姜五爷眼睛还没睁开,就成了孤儿,正巧威远侯夫人、程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姜夫人产子而殇,就把姜五爷抱回去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带在身边养到四五岁,直到生了嫡长子姚德庆,姜五爷才回到姜府长住。
姜夫人这等养育之恩,姜五爷以子礼守个孝也不为过。
“照这么说,真得去买几注去!”沈嬷嬷笑道:“外头的窗纱我都看过了,有一处该用海棠红,错用成了樱桃红,真跟姑娘说的,深一点就不好看,我刚跟管这事的刘大用家媳妇说过了,她午后带人来换。”沈嬷嬷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这会儿没什么事,我去魏紫家看看去,她娘这病……唉,昨天针线房补了人进去,把她娘那份差使革了,这也不怪huáng婆子,临近冬天,又赶着老夫人七十寿,针线房也实在忙不过来,我去她家看看去。”
“嗯,这事我也听说了,昨天打发魏紫回去住两天,对了,你要买,也替魏紫买几注,让她发笔横财,也能高兴高兴。”李丹若跟着站起来笑道,沈嬷嬷笑起来:“瞧姑娘这笃定的,那得先说好,我的银子赔了也就赔了,嬷嬷赔得起,魏紫的银子姑娘可得替她赔出来!”
“行,这点小银子我还赔得出。”李丹若笑应了,送了两步,沈嬷嬷忙推回她,扬声叫了脂红过来,嘱咐了几句用心侍候,才转身出去了。
宁老夫人果然在大相国寺吃了斋饭才回来歇午觉,入了晡时,李丹若带着脂红,扣着时辰出了院门,往正院宁老夫人处请安、吃晚饭,宁老夫人爱热闹,早中晚三顿饭,都要和孙子女们一块儿吃。
如今李家还算人丁兴旺,宁老夫人生了大老爷李玉靖、大姑奶奶李绾、三老爷李玉绍和四老爷李玉安,还有个庶出的二老爷李玉明。
大老爷李玉靖虽说恩荫出身,却颇有才gān,如今已经做到枢密院副都承旨,娶妻刘氏,刘夫人父兄官职不显,家里却是巨富,刘氏的陪嫁之丰,据说简直能抵得过整个李家,刘夫人生了大姑娘李水华、大爷李云志和二爷李云深,如今都已经成家,也有了孙子孙女,妾室安氏生了女儿李雨jú,前一阵子定给京府狄推官为继室,今年十一月就要出嫁了。
二老爷李玉明是个没嘴的葫芦,二太太苗氏一年里头有十一个月是病着的,三姑娘李金蕊在母亲身边侍疾,也极少出院子,儿子李云玮在族学读书,早出晚归,也是几乎不进正院,也就是李玉明的小妾柳氏,因原是宁老夫人的丫头,还能时不常的到正院奉承几句。
三老爷李玉绍现领着潞州知州一职,一家人都在任上。
这府里能按时陪宁老夫人吃饭的,也就是李丹若和二姑娘李雨jú两个。
“四姑娘来了!”小丫头玉串儿给李丹若见了礼,挑起帘子扬声禀报道,李丹若笑意盈盈的进了东厢,宁老夫人正坐在炕上喝茶,见李丹若进来,放下茶碗,示意李丹若坐到自己身边笑道:“正好有要跟你和你母亲商量的事,你母亲要在城外耽搁一晚上?”
“嗯,威远侯夫人和母亲自小的jiāoqíng,母亲想尽尽心。”李丹若笑应道:“是过继的事?太婆看好人了?”
“怎么不猜是你的亲事?”宁老夫人捏了捏李丹若的耳朵,溺爱的笑道,李丹若大大方方的笑道:“若是亲事,太婆必定先和母亲商量好了,才能说给我听呢。”
“就你聪明!”宁老夫人笑出了声,李丹若正要细问,门口小丫头声音响起,大/奶奶戴氏和二姑娘李雨jú一前一后进了东厢,李丹若忙站起来,众人请安见礼毕,李丹若和李雨jú落了座,宁老夫人看着正给李丹若姐妹递着茶水的戴氏笑道:“二郎媳妇好些没有?”
“好些了,今早上太医来过,说没事,六七个月往后,那胎儿大了,顶了心肺,有时候是烧心难受,刚来前,我顺路先去看了她一趟,说是晚上想吃点酸酸凉凉的东西,我让人去厨房说过了。”戴氏答的极周到,宁老夫人舒了口气笑道:“酸可以,凉可不行,用温水过一过吧。”
“我这就让人去厨房说一声。”戴氏忙答应了,让人去传了话,宁老夫人满意的‘嗯‘了一声,转头看到沉默柔顺的李雨jú,一下子想起上午在大相国寺遇到的狄家长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这个孙女儿是个老实无能的,嫁过去,继子媳妇比她还年长,那媳妇又是那样的刻薄小家子气……这门亲事,她一想起来就打心眼里不舒服……算了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嫡母生母都一腔旺炭要攀这门亲……
“太婆,”戴氏的话打断了宁老夫人的思绪:“我今天听到件喜事儿,明远侯家六少爷和我三叔家七妹妹的亲事说是定下了,明天下糙帖子。”宁老夫人怔了一瞬笑道:“戴七娘子是难得的好姑娘,这是明远侯家的福气!”戴氏下意识的扫了李丹若一眼,李丹若仿佛压根不知道明远侯家上门提过亲这事,满脸喜色、笑盈盈的推了推宁老夫人道:“太婆,我明天去给七姐姐道贺去!”
第三章人qíng冷暖
“你瞧瞧这丫头,她当人家都跟她这么无赖泼皮呢,你这一上门,还不把七娘子羞着了?”宁老夫人哈哈笑着,前半句话和戴氏说笑着,后半句却是在认真的教导李丹若。
“四妹妹这样才最难得,外头那些人家,一提四妹妹,哪个不是赞不绝口?太婆最会调教人了。”戴氏忙奉承道,李丹若靠着宁老夫人,一眼扫到怔怔然听到失神的李雨jú,眼底闪过丝怜悯,暗暗叹了口气,青chūn少艾,谁没有无数憧憬,盼着嫁个如意郎君,做一对少年夫妻,可李雨jú却要在十一月里,嫁给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头子。
李丹若站起来坐到李雨jú身边,靠近她悄声笑道:“二姐姐,今年开炉节,咱们自己过好不好?我记得今年该是姨娘四十五整寿,咱们给她贺一贺。”李雨jú呆了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宁老夫人,宁老夫人看着两人笑道:“四姐儿又嘀咕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太婆!”李丹若掂着脚尘转回宁老夫人身边笑道:“我和二姐姐说,今年我们要单独过一次开炉节!”
“咦?怎么着?嫌弃太婆了?”宁老夫人装作生气的嗔怪道,李丹若挽着宁老夫人的胳膊一边摇一边抱怨道:“跟太婆一起过,酒喝不痛快,太婆一直说‘唉呀,酒醉伤身,看醉了难受,快别喝了’没一次能喝痛快过!今年我要跟二姐姐痛痛快快醉上一回!”
戴氏‘噗’的笑出了声:“四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我出嫁前一年,也是开炉节,我们姐妹几个也是嫌没喝痛快,藏了几坛酒回去偷着再喝,结果醉得第二天还爬不起来,母亲罚我足足抄了十天的女经!”
宁老夫人扫了李雨jú一眼,转头看着戴氏笑道:“你这一说,倒让我也想起五六十年前的事儿了……做姑娘是娇客,嫁了人就得辛苦cao持、恪守本份,行了,自己过就自己过吧,你们姐妹想怎么乐就怎么乐去,只一样,那醉酒是真伤身,别喝的过了!”
“多谢太婆!”李丹若欢欣道,李雨jú眼睛里闪着亮光,脸上透出浓浓的笑容,戴氏看着两人凑趣道:“想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只管跟大嫂说。”
“酒就要陈年女儿红,菜么,螃蟹一定是要的,别的,等我回去细细开张单子给大嫂!”李丹若曲着手指,认真的说道,宁老夫人大笑起来:“不准从公中出!你大嫂既然说了,就让她给你出银子!”
“要不了几两银子,再说,这是做嫂子的本份。”戴氏慡快的笑应道。
说话间,小厨房送了饭菜上来,流苏和璎珞摆饭,戴氏安箸,李丹若和李雨jú左右陪着宁老夫人,安静无声的吃了饭,喝了杯茶,宁老夫人笑道:“都早点回去歇着,天也寒了。”李丹若几个答应了站起来,宁老夫人却冲李丹若招手道:“你慢一慢,我今儿从寺里请了卷经回来,你拿去用心给我抄两份。”
戴氏和李雨jú告退出去,宁老夫人拉着李丹若的手坐到炕上低声关切道:“怎么想起来单独过开炉节?”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着二姐姐还有两个月就出嫁了,十月一又正好是安姨娘四十五岁整生辰,一来想让二姐姐高兴高兴,二来,也让二姐姐尽尽心,毕竟是生母。”李丹若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往后二姐姐嫁到别人家,一想起娘家,心里总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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