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_意千重【完结+番外】(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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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和颜悦色地道:“好好gān,gān得好了可以涨工钱的。你什么时候可以上工?”
喜郎道:“回娘子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牡丹点点头,叫郑花匠领他去吃饭,安置住处。
大约是看到牡丹的态度太好,喜郎猛地一抬头,冲口而出:“娘子,您让小人跟着叔叔进园子吧,小人会非常非常小心的,绝对不会乱碰,也不会乱动。您就放心吧!”
牡丹一愣,似笑非笑地道:“你就这么想进这园子?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喜郎猛地一缩脖子,心虚地瞟了郑花匠一眼,低声道:“小人不知。小人只是想学点叔叔的本事,好早日养家糊口,让我娘和弟妹他们过上好日子。”
不知,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不知道还这么想进去?牡丹淡淡一笑:“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你有这个心也很好,但我说了不能进园子就是不能进!想学本领,外面种的好牡丹也不少,你若是能将它们都给伺弄好了,再来和我说进园子的事qíng。”
郑花匠还要说什么,喜郎已然上前一步,喜滋滋地道:“小人绝对不会让娘子失望的。”
牡丹淡淡地瞥了郑花匠一眼,道:“那最好不过。”
见牡丹神色不悦,郑花匠gān笑着,不敢再多话。目送郑花匠和喜郎远去,牡丹轻声吩咐雨荷:“你让人好好盯紧了喜郎。”说是死了爹,又是第一次出来做事的人,却一口一个小人,一口一声回娘子的话,未免也太顺溜了些,倒像是个长期给人做奴仆的。
不是她疑心过重,她实在是不得不万分小心。牡丹新品种的培育是一个十分复杂漫长的过程,短期内想要得到收益,并以花养花,就必须得靠大量繁殖这些现有的名贵品种,优中选优。而什样锦,更是压轴,也是打响芳园名声的招牌,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至今为止,就是天天出入种苗园的郑花匠都不知道哪些是什样锦,哪些不是。她怎能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随便就进这个园子?
蒋长扬淡淡地道:“既然怀疑,便不用留着了,直接找个借口回绝就是。”
牡丹见周围人都站远了,只有他离自己最近,便也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笑道:“我倒是想,可又怕万一冤枉了人怎么办呢?毕竟手艺人,想偷师学艺的太多了,不求上进的不是好手艺人。如果他果真上进好学,人品端正,我不介意教他一点,培养成才,让他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这是一则。二则,他是老郑的侄儿,老郑把人都带来了,就是认定我不会拒绝,我完全拒绝了,只怕是会让他寒心……呵呵,你明白的,我现在根本找不到更可以信赖的花匠。”
蒋长扬微微一笑:“你倒是坦诚。”
牡丹笑道:“你又不是我的竞争对手,是值得信赖的朋友,说说这个并算不得什么。”
蒋长扬道:“你不能总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那,万一某一天,你这园子出了名,有人恶意花十倍二十倍的工钱来挖老郑,你怎么办?如果这园子真的如你所愿运作起来,你不能事必躬亲,这里必须有信得过的人替你随时看着才行。”
牡丹不由皱眉:“我也想过啦,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找人呢,就是遇不到合适的。在外围打理花木的倒是不少,可能进这园子的真是不多。真要是有人恶意来挖,也由得他,反正我主要并不靠他,到明年的时候,雨荷大约也能帮我做上许多事的。大不了到时候又另外选个可信的进来处理日常事务就好。”
蒋长扬默了一默,缓缓道:“如果是死契,你还会这么cao心么?”
死契,她不是没想过,这个时代,还有什么能比把一个人的身契命运全部捏在手心里来得更保险,更踏实的呢?但是从家奴中培养一个熟练的花匠,那需要很长的时间,而现成的熟练花匠呢?想到要让一个良民从此成为一个贱民,她就迅速打消了这种想法。可此时,蒋长扬却把这个提了出来。牡丹迅速抬眼看向蒋长扬,蒋长扬的一双眼睛平平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她所想象的或是yīn险的,或是冷漠的神qíng,他就是那样平平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提议。
就连他这样的人都可以把bī良为贱这种事不当回事的说出来,果然是因为生长时代不同,所以思想差异才会这么大么?牡丹垂下眼,低声道:“固然安心,但bī良为贱似乎过分了。”
蒋长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笑又好气地的往前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低头望着牡丹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bī良为贱!我几时说过要你bī良为贱?就算是你想,也要你……”就算是她想,也要她能做得到才行,看看她吧,是做那样事的人么?
牡丹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自己误会了,有些脸红,壮着胆子不依地道:“也要我怎样?瞧不起我是吧?”
蒋长扬“哎”了一声,先前的拘束和紧张一扫而光,自己先笑了:“莫非你还能?你倒是说给我听听,你会怎么做?”
牡丹见他坦坦dàngdàng,不急不恼的样子,到此已然完全相信自己刚才是误会了。索xing咬着牙,恶狠狠地道:“做好事难,做坏事还难么?当然是要先设个圈套给他钻,然后bī得他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然后再适时伸出援手,让他感激涕零,心甘qíng愿地做了我的家奴,到那时,不是我想怎么拿捏他就怎么拿捏他么?管他多少倍的工钱,他也别想伸手!”
蒋长扬见她鼓着腮帮子,咬牙切齿,还自以为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说起来真的很厉害呢。”
说起来真的很厉害……这是什么意思?牡丹瞟着他:“把我惹急了,我也会做坏人的。我说的是真的。”
蒋长扬见牡丹瞟过来,眼波流转,似嗔非嗔的,脸还有点微红,又粉又嫩。明明不是有意的,偏生就是这种无意间的风qíng万种,让人更加心跳加速,不由脱口而出:“假如你信得过我,我把我那个花匠卖给你吧。他是死契,品行也不错,知根知底,永远不用担心他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把这个园子jiāo给他管理,你最起码可以少cao一半的心。就是想做坏人……”他顿了一顿,戏谑地道:“就是真那么想做坏人,也可以多有点时间去做。”
牡丹被他的眼神看得很是不自在,飞快把头撇开,盯着脚底下的青苔,轻声道:“我不能总承你的qíng。这样下去,我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你的人qíng了。”
蒋长扬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开玩笑地抱怨道:“何娘子,你平时那么豪慡的一个人,为何总是想不开这事儿呢?你可不可以别随时提这个,弄得我站在这里全身不自在,仿佛就是一个上门bī债的。你真要是不肯要,那就算了。”
牡丹抬眼认真看着他,严肃地道:“蒋公子难道没有欠过旁人的qíng么?实不相瞒,我是最怕欠人qíng的,却又不得不经常欠人qíng。欠了qíng的感觉比欠人钱的感觉还要让人不自在。欠人钱,有一还一,有二还二,是怎样就怎样。可欠了人的qíng,有些可以还,有些却是不能随便就能还得清的。积少成多,真到了还不起那一天,少不得以命相还。若是不能,那便是梦里也不能忘,随时记挂着,总觉得自己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不是家里人的,不知什么时候,人家一开口,就得送上去了。最要命的是,愿意偿命也不能畅意。”
虽然说的有点夸张,但说完这席话,牡丹就觉得轻松愉快多了,她这算是主动出击了。欠他的qíng越来越多,却不知道该怎么还,还一条命还是小事,到底还能还,怕的就是用命也还不起。她不喜欢玩暧昧,她玩不起。
他之前说是朋友,但今天的表现根本就不是普通朋友的表现。偶遇,送螃蟹,厚着脸皮混饭吃,又要送人,花栽好了还赖着不走,这是什么意思?做普通朋友不是这样做的。她没谈过并不代表她不懂。好吧,就算是他人果然不错,她也瞧他还顺眼,但原则xing的问题一定要弄清楚,就算是不能说清楚,她也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才是。
假使,他想要的是寂寞时的一个安慰,或者是将来年老时回忆起来的一个青chūn剪影,风流事件,而不是与他并肩相伴珍惜一生的人,那么不如请早。
蒋长扬看到牡丹严肃认真的神qíng,知道是不能随意糊弄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qiáng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想多了,我不要你用命来赔。我只是……我只是……”他皱着眉头想找一个最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想法和心qíng,既不能说得太露骨,以免给人唐突轻浮之感,又要表现出他的诚意。
但他这方面的经验明显不够,他想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我只是觉得看你种花很好玩,有种很亲切很熟悉很舒服的感觉。假如你不喜欢我打扰你,或者是我之前不经意间给你带来了困扰,那么我以后……”以后就再也不来了,可是这句话又怎么是那么轻易就能出得了口的?他犹豫很久,最终改成:“总之,你要相信,我绝对没有怀着任何歹意。我……”他带了几分讨好地看向牡丹,努力露出一排白牙:“我真是个好人,不信你问我朋友们……那,福缘和尚最不喜欢我,他也不敢说我是坏人……现在我们还不算熟悉,慢慢的,你总会知道。”
牡丹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语言也有些语无伦次,明明急得不得了,但一双眼睛仍然还敢直视她,心中不由暗自好笑。qiáng忍了笑意,严肃地道:“不是坏人和好人的事,我是想问,蒋公子真的把我当成好朋友看待么?不是我不够洒脱,也不是我小心眼,实在是,这世道对女人苛刻了些。假如你真的把我当成福缘大师和袁十九那样的朋友看,我是非常高兴并深感荣幸的。”
他们说的兴许是两个完全不同意义的概念,自我标榜或者世人都认为道德高尚的人,一样可以纳妾召jì,没有人会认为他失德无礼;可是对于她来说,如果存了心,让她去做先前孟孺人提出的那种要求,或者是他们自以为的更高级一点的身份,都是侮rǔ。
蒋长扬听出了牡丹的言外之意,李荇的事qíng和宁王府的事,他更是再清楚不过,他飞速地道:“我当然是把你当做值得尊敬的人看待,同时,也是如同福缘、袁十九那样真正尊敬着你的。”他认真地看着牡丹的眼睛,慎重而突兀,缓慢而坚定地道:“我的事qíng,我自己能做主。”
牡丹静静地看着他,他亦毫不退缩地看着牡丹。牡丹分明看到,他说出最后那句话后,神色明显地轻松了一大截,眼里闪着快乐期待的光芒。
但是牡丹收回了眼神,她亲切地笑:“能有蒋公子这样的朋友,我不胜荣幸,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还什么人qíng之类的话了。那么,蒋公子请这边走,去尝尝林妈妈特意煎的蒙顶花茶,还有周八娘做的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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