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_意千重【完结+番外】(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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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夫人便伸手给她,由着她把自己扶了进去。
少倾,金珠出来,低声命那两个粗使婆子往道观外头一张早就候着的骡车上放好东西,打发那两个婆子离去后,她自己上了车,沉声道:“走罢。”
车把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沉默着将车赶出老远,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脱籍?”
金珠淡淡地道:“哥哥,这种事qíng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再说了,现在她手里的钱还多着呢,我要走了不是便宜别人么?”她恶狠狠地道:“老虔婆口里说得好听,说要放我为良人,可她从来就是那种握着人短处不放的人,她若不死,是别想她松手了。”
小伙子沉默片刻,低声道:“算了吧,咱家的钱财也够用了,你别留在里头受苦啦,若是她要死,就让她早些死了罢。待她没了,我再另寻法子把你赎出来。”
金珠冷然道:“哥哥好菩萨心肠,你记不得她活生生打死娘的时候了?我是自小给了人的,没吃什么苦头,倒是你啊,还和猪狗抢过吃食呢。还有阿姐,如果不是娘没了,她又怎会失了清白悬梁自尽?”她尖锐地道:“你忘了,我可没忘!我要她活生生地忍受折磨,叫她尝尝这吃不下睡不着的滋味儿,慢慢地痛死病死!”
小伙子不敢再说话,只把头越垂越低。金珠尖利的指尖刮着身边jīng美的丝帛,淡淡地道:“你也是真傻,她要是突然死了,我岂能脱得了gān系?你以为你又能逃得脱?慢慢的来吧。这丝帛,你搬些回去,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小伙子轻轻叹了口气,“你还去那家药铺么?”
金珠轻笑:“去,当然去。”
“啊!”半梦半醒的杜夫人猛地一颤,在冷汗涔涔,和心跳如鼓中惊醒过来。她大声喊金珠,却只有一片静寂,许久她才想起来,金珠去买东西了。她无力地瘫倒在chuáng上,久久不敢闭眼,只怕一闭眼就想起刚才的噩梦来。
她梦见那一年,她绞尽脑汁地想嫁给蒋重,正没有任何法子的时候,恰逢蒋家老夫人病倒,她偶然听得前朝有人以人ròu做药引子的故事,不由计上心来。买通太医,先让蒋老夫人的病qíng反复,然后割了臂ròu给蒋老夫人做药引子,果然成功得到蒋重垂青,一举打败王阿悠,顺利嫁入蒋家的往事。梦里头,她正chūn风得意,与蒋重红烛高照红妆,浓qíng蜜意之时,突然看到满身是血的蒋长忠在哭着叫娘,说他疼,又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望着她冷笑,说杜氏你也有今天……再看到一个血ròu模糊的ròu团蠕动着去抓她的脚,叫她祖母,还有骨瘦如柴的线姨娘,叫她过去玩,又有柏香围绕在她周围,为她化妆穿衣。
这些梦,她从前是从来不做的,但只是最近他们越来越频繁地进入她的梦中,可从来也没哪一次有这样来得齐。她捂着头,喘着粗气,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无视闻声而来的粗使婆子,抖抖索索地走到院子里,站在太阳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觉得身上渐渐有了热气。
她是从来不信鬼神的,要不然这世上的恶人早就该死绝了。比如说皇帝舅舅,最该死的人就是他,但他不是照旧高chuáng软枕,美人在怀的过着好日子么?可是现在……她回头看了看藏在yīn影中的自己的房间,却是再也不愿意回去了。
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她早就已经没有家,没有依靠了。别人还有个想头,她却是连想头都没了的。那一日蒋重来寻她,追问她从前的事qíng,她gān脆利落地把所有的事qíng都说给他听了一遍,他看似想掐死她,但她根本不怕,因为她知道他不敢。但他转身走出去的那一刻,她却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没有任何希望,任何想法了。
假如人生还能再重来一次,她再不想认识这个叫蒋重的男人。她原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她原本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珍藏心疼的。
她轻笑出声,这世上哪里又有后悔药可吃呢?
刘畅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扑灭了身上的火后,立即明白过来,这不是意外,而是隔壁的报复!娘的,竟然在青天白日之下就敢往他身上扔火把?想烧死他是不是?何牡丹好狠毒的心!他都拆楼了还不肯放过他。
他怒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踮起脚站在榻上往火棒飞来的方向张望,但见远处冒起一股浓烟来,还有人喊:”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话音未落,又是几块滚烫的砖头瓦片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反了!反了!反了!刘畅在美人们担扰的惊呼声中利落地躲开,随即bào跳如雷,铁青了脸,咬着牙巴,紧紧攥着拳,望着对面墙上一闪而过的人头咬牙切齿地道:“有人谋杀当朝命官,叫秋实备齐人手,给爷杀过去……”还没说完话呢,就见秋实跑进来道:“爷,蒋家派人过来赔礼,道是他们家挨着咱们别苑的一间房着了火,怕火星子和砖瓦等物飞过来引着咱们的别苑,让我们备点水,请爷多担待。”
呸!芳园里的那些烂房子着了火,火星子和砖瓦还会飞过高高的墙落到他园子里来?分明是瞄准了故意朝他投掷的……把他当成三岁的孩子呢,谁不知道蒋长扬什么起家的?家里养了一大堆兵痞子大老粗看家护院,gān这种事qíng最是拿手?好,欺负他家都是斯文人是吧?他也拿得刀,上得马的!老虎不发威,还把他当病猫呢。
“继续给爷扔!扔得越多奖赏越多!”刘畅扭头朝楼上喊了一嗓子,一撩袍子,满脸戾气地大步往外走:“我的别苑给毁了,光是嘴皮子赔罪不行!欺负到爷的头上来了,虽则他蒋长扬官比我大,可也要讲道理讲法度的!”
这不是和小孩子之气一样么?秋实满脸是汗,小跑着追着他往外赶,无奈地劝道:“爷,有什么让小的去jiāo涉就是了。您歇着,待小的处理不好,您再出面好不好……”
刘畅冷笑:“你哪里是何牡丹那个恶毒泼皮妇人的对手?包准她三句两句就把你给呛哭了,指不定还赖你一个不尊命妇,冒犯了她,狠揍你一顿!”
“哎,哎,爷您且等等……”秋实眼看是无法打消他亲自打上门的念头了,只得叫上一群膀大腰圆的家丁带了家伙跟上,生怕他去了芳园会吃亏-----这不是送上门去找大么?换了他是蒋家人,也一定要打!谁能受得了他总这样三天两头,无事生非地骚扰啊?
刘畅领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出自家大门,直杀向芳园,抬脚正要朝芳园的大门踹上去,怒骂道:“反了!是哪个作死的奴才,打伤了爷的宠妾,这就拿他去见官!”
连踢了七八脚,门方吱呀一声开了,芳园门房胡大郎探出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来:“刘郎中,有话好好说,莫踢坏了我家的门,夫人问起来,小的没法儿jiāo待。”
刘畅站定了,罢了一个姿势,指着胡大郎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道:“叫何牡丹出来!你家的人扔火棒和石块过去打死我的宠妾,叫她快快把凶手叫出来,爷就饶了她,要不然,哼哼……”他瞟了一眼深受的家丁们,一抬下巴,非常倨傲地道:“虽然将大郎的官职比我大,拳脚功夫也比爷厉害,但爷是不惧qiáng权的!!”
胡大郎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小的是听错了吗?刚还说是打伤了,这眨眼的功夫就死了吗?”
“你这个叼奴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和爷顶嘴了?叫何牡丹出来!叫何牡丹出来!”刘畅大怒,就连这么一个臭要饭看门的,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说死了就是死了!
“您息怒,有话好好说。”胡大郎忙往旁边让了让,小声道:“小的是说您这位如夫人真可怜……您请,我家夫人吩咐过了,您托是来了,就请您忘里头去上座喝茶……”
“她叫我进来我就进去啊?叫她出来见我!”刘畅的喉头不由一紧,她早就料到他会来的?她让人扔了石头和火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料定了他会过来的?于是两条腿犹如被两根看不见的线给拴住了往前拖一样,不听招呼地往里头走。
却听胡大郎嘟嘟囔囔地道:“好歹也是个男人呢,还是个读书人,这样不依不饶的,这么喊着人家女眷的闺名,真是斯文扫地……”
刘畅猛地站住了脚,红了眼井瞪着胡大郎一脚踹过去:“爷还偏不进去了,你去告诉她。她要再不出来,爷就叫人在外头大声喊她的名字!”他是真做得出来的,除非何牡丹亲自出来把他迎进去。
这口可怜的娃,不过是想见人家一面,想和人家说句话儿一,怎么就这么难呢?
番外:花开千次(五)
在上蹿下跳了许久之后,牡丹到底是亲自出来迎接刘畅了。她先和刘畅福了福,和蔼可亲地笑道:“哎呀,是刘郎中啊,快请,快请,请堂里上座喝好茶。”
刘畅见她笑得嚣张得意,气不打一处来,俾睨地看着笑得云淡风轻的牡丹,摆出一脸的轻蔑和不在意,语气十二分的qiáng硬:“何牡丹,你也太欺人了。竟然放纵恶奴将火把砖头瓦块都扔到我家别苑里头去,砸伤了我的宠妾。我倒是想大事化了小事化了,但这样的恶奴留着也迟早是个祸害,不如把他jiāo给我处理罢。”
他边说,边不屑地斜瞅着牡丹——看看她这虚伪做作的笑容,就和蒋大郎那厮笑得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让人看着就来气,真是那句话,夫妻相处得越久就越像么?可是……他不无嫉妒酸苦地想,她怎么就不见老的?生这么多娃也没把她给生成huáng脸婆?看看那如玉的肌肤,看那妩媚流波的眼睛,还有那腰身,啧……呸!他先鄙视了自己一回,qiáng迫自己抬眼看着牡丹高耸的发髻上那朵富丽的牡丹花,拿鼻孔对着牡丹。
“哎呀,竟然砸伤了府上的姨娘?这真是太不幸了。”牡丹一脸的惊讶和不过意,“宽儿呀,快去请太医.再把咱家藏的好药拿出来,我们过去看看病人。”又对着刘畅道:“刘郎中啊,真是对不住。您有所不知,这是意外。我家靠近贵府的一间房子突然着了火,砖头瓦块木料一直往下掉,飞得到处都是。这不,我听下人说竟然落到贵府去了,就给吓了一大跳,赶紧让人过去赔礼道歉,说明事由,就是怕你生误会呀。虽说是意外,但总归和我们家失火有关啊,您放心,这医药费我全包了。”
“意外?”刘畅拿根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尖,发出一声怪笑:“何牡丹,你没睡醒吧?什么意外?我们两家隔着一条道呢,你家的哪间房竟比你家的围墙还高?能飞到我家别苑里头去,还准确无误地往我和我的美人儿们身上砸?你倒是现场叫它飞一个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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