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朗和盘子已经进了里头,沈来宝没听见声音,以为花朗还没来。想到她裙子湿了,那鞋子肯定更加湿,再等得着凉,虽然不舍这独处的机会,还是决定自己来等,说道,“你先进去吧,我等会。”
花铃瞧他,这都进了潘家,她都愿意和他单独待了,多难得的机会,结果他竟然还这么避讳,打发她先进去,这是有多忌讳。她应了一声,就自己进了里头。
花铃心中不悦,刚进里头,正在和花朗说话的盘子就瞧见了她。见只有她一人,十分意外,“沈来宝还没来?这都到时辰了,他可是从来不会晚的。”
“在外头,正进来呢。”花铃坐下俯身拨了拨自己的裙摆,弄得两手脏。
盘子顿觉奇怪,沈来宝竟然不跟花铃一起进来?他好奇跑到外头,见他正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沈大少爷你怎么还不进来?我花生都磕了一盘花生了。”
沈来宝答道,“我等花二哥。”
“他早就进来了,和花铃一起,喏,那一桌花生壳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沈来宝这才知道原来花朗已经来了,他边和盘子往里走又边想,那小花刚才怎么不进去,还在外面踩水?
诶……定是她喜欢玩来着,结果却被他劝进里头去,难怪一脸不欢喜。
一会尹姑娘也来了,花铃就同她说话,沈来宝就坐在她一旁,她却半句话也不跟自己说。直到给她拿了杯热茶,她的视线才往他这瞧了瞧,可话没说,就见她将茶让给了尹姑娘。他又倒一杯,盘子又跳出来给花铃递茶。
花铃颇觉怪异地看他一眼,尹姑娘却抿嘴笑笑,等盘子去往对面坐时,尹姑娘才凑近她耳边低语,“潘家小少爷对你可真好。”
“真怪才对……”花铃嘀咕,平时盘子可是自顾自的,别说照顾她,就算是更小的孩子来,他也不瞧一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见面怪异了起来,难道……盘子喜欢她?
她心头咯噔,她知道沈来宝和盘子是好友,要是这种事让沈来宝看出来,那他不喜欢自己,肯定会跟自己更加疏远,到时候就更难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她忐忑地看向盘子,发现坐在对面的他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眼神丝毫不避讳。忽然一个大食盒将他的灼灼视线阻隔,原来是她方才提来的食盒,被沈来宝放在了中间。
沈来宝偏头时瞪了盘子一眼,他知道盘子不喜欢花铃,真喜欢一个姑娘,根本不可能这么大方瞧看,那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像看猎物,着实让他不痛快。
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糕点拿下,放置了两盒在花铃和尹姑娘面前,又拿了两盒放在盘子和花朗前头,最后自己拿了一盒,可盒子却没拿开。
盘子想去拿,却被他打了一巴掌手背。
这一巴掌打得实在用力,盘子手背都红了,他急忙缩手回来。花朗瞧去,笑道,“盘子,你的手纤细得像个姑娘。”
“姑娘?”
盘子挑眉,伸出巴掌就往往他的脸颊一刮,掌上粗厚的茧子几乎把花朗的脸给刮破。他顿时惊呼,抓了他的手翻转一看,手掌竟都是硬茧子,“你什么时候偷偷去校场了?”
“我家后院就是校场。”盘子朝他握紧拳头,“别招惹我,我可是被我家十八暗卫从小揍到大,练就了一身武艺的人,不是小时候那个盘子了。”
“你是我的朋友,没事我为什么要招惹你,还跟你打架。”
盘子收起拳头,“朋友……”这个词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沈来宝无心听他们说话,隔壁小花也不跟他搭话,于是他默默吃起了糕点。等菜肴一一上来,他已经把肚子填了个七分饱。
盘子说潘家厨子做菜好吃,也的确不假。尹姑娘对每道菜都赞不绝口,盘子开心,接连让管家赏了六次厨子。
酒宴接近尾声,两个姑娘家已经吃饱了,盘子见她们漱口,笑道,“你们吃好了吗?”
“吃好了。”
“那我让人先送你们回去,我们还有一场酒席要吃。”
这个酒席连花朗都不知道,问道,“还有什么?”
沈来宝也不解,盘子眉眼弯弯,“那长悠河上来了花船,都是从北边来的歌姬,个个能歌善舞,身段曼妙,你们也想一睹风采来着。chūn雨连绵人都冷了,所以我就喊了她们来,暖、chuáng。”
“……”沈来宝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愕然,“我什么时候说想看了?”
盘子想也没想,“昨天!”
沈来宝真想把他捏成个盘子然后丢到天涯海角去,身边忽然刮起一阵风,花铃猛地站了起来,拉着脸色同样不好的尹姑娘从位置上离开,临走前还十分嫌恶地往三人脸上扫了一遍,尤其是对沈来宝,更是投以鄙夷眼神。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来宝哥哥!
“小花!”沈来宝觉得自己要冤死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去掐死盘子还是去拉住花铃解释。
他要追出去,却被盘子抓住,“你在小花眼里已经是个无耻之徒了,现在追上去,她说不定会踹你一脚。”
花朗拧眉道,“为什么非要在两个姑娘面前这么说,那个还是我妹妹……”
“嘘。”盘子嘘他一声,又对沈来宝说道,“我想起来了,说这话的不是你,是花朗。”
“别胡说。”
“你别吵。”盘子真想把他的嘴给堵住。
沈来宝无暇跟他算账,转身去追花铃。他果然不该来赴宴的,盘子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一旦他按常理出牌了,那肯定有后手。可他没想到,他这一招后手这么狠,简直直接切断了他追小花的路。
花铃出身在花家,那个他所知道的大户人家里仅有一家一夫一妻的花家,她是见不得花花公子的人,偶尔看戏时瞧见,也要难得的说些抨击的话。
这就更别提今天这种事了,那个盘子,死盘子!
被他暗骂着的盘子重重打了个喷嚏,鼻子痒得不行。他揉揉鼻子,想到方才他俩别扭模样,没想笑,倒是有点惆怅了。
人的感qíng怎么就能这么好呢。
他想不通。
“何必非得在我妹妹面前这么说,万一她误会来宝了怎么办。”花朗念叨道,“我还是挺希望来宝能做我妹夫的。”
盘子说道,“要是你妹妹真喜欢沈来宝,也不会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那沈来宝肯定会好好解释的,他这么聪明,不会拿不出自证清白的证据。然后你想,为什么好好的要解释这么清楚?”
花朗眨眼,“对啊,为什么?”
“……”盘子又丢了他个白眼,“因为沈来宝喜欢你妹妹,你妹妹喜欢沈来宝啊。”
花朗顿时惊愕,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铃铃喜欢宝弟?!”
盘子gān笑两声,花朗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朗声笑道,“太好了。”
“好什么?”
“比起不知根底的人来做我妹夫,宝弟简直是太让人放心了。”
快要被他拍扁的盘子继续gān笑,又不是他的婚姻大事,只是妹妹的,有什么可开心的。他再这么用力拍自己,他都要怀疑十八暗卫会跳出来揍人了。
“可是刚才花船的事,这可怎么解释得清楚?”
盘子嘴角一弯,“铃铃是个聪明的好姑娘,她不会就凭一两句话就跟沈来宝断jiāo的,今晚气过之后,就会跑去看下是不是真的有花船来。可是啊……根本没花船,我瞎说的。”
“……”
“还有,我们明州这根本没有一条叫水悠河的河。”
“……”
“人听一句话总是听最重要的,我想全部人肯定都会注意花船歌姬这些,根本无暇去想其他的。我就随口说了,所以等铃铃冷静下来,再结合我这吊儿郎当的脾气,就知道这是谎话。”
花朗觉得他就是个人jīng,依旧是有些心术不正,“这招太险了。万一他们因此有了间隙,你就是恶人了。”
盘子说道,“要是因为这种事就有间隙,忘了前头九年qíng意,那也说明他们之间的感qíng不过尔尔。”
这话听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花朗竟然认同了。他想,如果铃铃没有想通,那他也要开导开导她,将花船的真相说给她听。想到这,他不由一顿,狐疑看旁边人,“盘子,你告诉我这些,该不会是早就想好了如果他们两人没有和解,你就用我这个后备军去把线牵回来吧?”
盘子微微眨了眨眼,一脸纯良无害,“当然不是。”
“嗯。”
“……”他还真是天真,盘子想还好三年前他突然生病没参加科举,否则他要是在今年真考中了武举,日后上战场,没个好军师,会被敌军的各种jian计坑害的。武功再好又怎么样,没花花肠子,也成不了大事。
盘子忽然觉得他倒是可以做军师的,远在塞外,不回皇城。
倒挺好。
雨水已停,地上仍有积水。沈来宝不顾脚下水洼急急追出大门,见尹姑娘已上马车。花铃目送尹姑娘也要进家门,瞧见斜对面的沈来宝,抿紧了唇,眼神在他脸上定住,既是失望,也是难过。
“小花。”沈来宝如风跑到她面前,已然忘了这里是花家大门口,“我没有跟盘子说想喝花酒,看歌姬唱歌跳舞。”
“那盘子哥哥为什么那样说?”
“谁知道!”沈来宝问道,“你不信我么?我像是那种沉溺声色的人?”
花铃抬眼看他,“不像,可是……可是……花酒你肯定喝过。”
“小花,要六月飘雪了。”
这种事就算是他开故意逗她也不能让她高兴,轻哼,“我知道,别想瞒我,本来……本来我还想着应该是有别的缘故,可今日看来,是我多想了,不该为你开解的。”
沈来宝见她真要误会,这才收了想以轻松气氛解释的心思,“你这是在说什么事?”
花铃咬了咬唇,都快将绛唇咬去一些颜色,她双眸低垂,睫毛微颤,“你……你要是没喝过花酒,碰过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女子来……来癸水的事,这种事你娘肯定不会告诉你,你又不看医书,哪里会知道。所以唯有一个解释,是哪个要好的姑娘告诉你的。而且你不是还知道用姜茶暖身,少吃螃蟹的道理么,懂得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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