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宋墨,就像个在大人面前逞qiáng的孩子似的,让她觉得非常的可爱。
窦昭qiáng忍着,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露出异样的表qíng来。
“别乱动!”她低声喝道,语气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异常柔和,“我来帮你解。”
宋墨非常的尴尬,可落在他衣带上的手指不仅白皙细嫩,而且还修长灵活,很快就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衣带解开了。
他窘然地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窦昭仿佛没有看见,泰然自若地帮宋墨脱了衣裳,兑好了温水让他洗漱。
宋墨拿着帕子,喃喃地说着“多谢”。
“不用客气。”窦昭笑着走了出去。
宋墨松了口气。
窦昭却探头进来,笑道:“两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让彼此觉得更舒适,更愉悦吗?”
宋墨愕然,继而若有所思。
窦昭一边转身离开了盥洗室,一边着身后的人高声笑道:“你洗完了澡叫我,我帮你洗头。”
声音清脆悦耳,不知道怎么,让宋墨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huáng鹂鸟。
他不由微笑,高声道:“我习惯洗澡之前洗头。”
“那好吧!”窦昭眉眼弯弯地又走了进来,“我帮你洗头。”
宋墨坐在了一旁的小杌子上。
※※※※※
宋墨从盥洗室里出来,窦昭正和素心将一chuáng宝蓝色并蒂莲花的绫被铺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听到动静,窦昭抬起头来,笑道:“我晚上习惯了有丫鬟值夜,你不如就睡在内室吧?”然后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总不能让你半夜起来给我端茶倒水吧?”
“有何不可?”宋墨挑了挑眉,含笑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你不是说,两人住在一起,要让彼此觉得更舒适、更愉悦吗?”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从容不迫。
窦昭不禁莞尔。
宋墨,适应得可真快!
这桩婚事决定得太匆忙,不仅是她,就是他,也没有准备好。
可她把他的铺盖从宴息室里移到了内室,他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应该可以算是个良好的开端吧?
第二百五十章提醒
素心将温着茶水的小木桶放在了靠墙的长几上,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并带上了内室槅扇的门。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远处的更鼓声清晰可闻。
宋墨问窦昭:“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今天他们一个跟在宋宜chūn身后招待男宾,一个随着陆大奶奶招待女眷,虽然彼此都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却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认亲的女眷中,以宁德长公主为贵,以陆老夫人为尊,如果窦昭能得到宁德长公主或是陆老夫人的认同,对她以后和勋贵之家打jiāo道及亲戚之间的走动大有裨益。
“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窦昭笑着,“都是些家长里短。”她能察觉到宋墨对陆家的重视,遂把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邀请她到家里做客的事告诉了宋墨,“……说到时候会给我下帖子的。”
宋墨心qíng舒畅。
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都是那种看上去和蔼可亲实际上骨子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想到她们的认同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能被两位主动开口邀请到家里做客,那就更不容易了。
“看来两位老人家很喜欢你啊!”宋墨笑着,想起了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曾得到过两位老人家的喜爱,不由黯然神伤。
如果母亲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想当初,母亲还夸奖过窦昭冰雪聪慧,若是母亲知道自己娶了窦昭,也会如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一样的喜欢窦昭吧?
他又想起那天在葡萄架下。
母亲问他:“你在真定遇到的小姑娘有多大?”
他却脱口而出,道:“人家已经定了亲……”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他都曾悄悄地问自己,怎么会突如其来地脱口说出那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可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三舅就去世了。
接下来,是一阵兵荒马乱。
他的那点小心思变得微不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抛到了脑后。
此刻想起来……难道那个时候,自己就对窦昭有了异样的心思不成?
念头闪过,宋墨吓了一大跳。
他qíng不自禁地抬眼打量窦昭。
窦昭穿了件月牙色的绫缎中衣,靠在紫红色漳绒大迎枕上,漆黑的青丝整整齐齐地绾着个纂儿,那纂儿却乌鸦鸦的一大把,显得既浓密又丰厚,一看就知道她有把好头发。
如果散开来,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宋墨脑海里就浮现出窦昭披散着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躺在chuáng上的画面。
黑的是她的青丝,白的是她的脸庞,紫红是她的枕头……那色彩丰靡到了极致,透着几分冶艳,直直地撞在了宋墨的心坎儿上,让他的心绪像拍岸的海涛般汹涌澎湃,不能自已。又突然间好像置身于烈焰之中,脸滚烫滚烫的,烧得慌,而窦昭,就是那火焰……
他忙转过头去,道:“严先生前天和我商量,准备在我们成亲的第二天带着颐志堂的人拜见你,我想把颐志堂的人都好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又怕父亲一大早就派人来催我们去祠堂,就把时间改在了回门之后——我请了五天的假,后天下午才去宫中当值,正好后天上午有半天时间。在这之前,我们去母亲的坟上磕个头……”宋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宋墨和宋宜chūn的关系肯定很紧张,但需要背着宋宜chūn把自己麾下的人介绍给自己,那就肯定不仅仅是在颐志堂当差的这些人了,甚至有可能包括那些让宋墨之所以能和宋宜chūn相抗衡的暗中力量。
窦昭非常的意外,又有些感动。
宋墨此举表明他不仅仅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妻子,而且还把她当成了他志同道合的伙伴。
但想到刚才宋墨扭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又很快地转过头去,一面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大通话,一面又有红晕从耳根一直染到面颊,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想把属下介绍给她的严肃感刹那间消失得无踪无踪。
自己衣饰整齐,就这样瞥了一眼也能闹了个大红脸,以后可怎么得了?
她想到颐志堂虽然有七、八个丫鬟,可都是粗使的丫鬟,宋墨近身服侍的却全是些小厮,又有些释然,趁着他说话的功夫,随手披了件夹衣在身上,笑道:“来日方长,也不用急于这一时。若是时间不够,以后再见你的下属也不迟。反正我和严先生打jiāo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严先生帮忙,日常xing的事务想必不会有什么困难。”心里却想着今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宋宜chūn就派了个自称“鲁嬷嬷”的婆子来催她和宋墨去祠堂。
还好她跟着祖母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鲁嬷嬷来的时候她已经起了chuáng,不然此时的英国公府恐怕上上下下都在传她怎么懒惰了吧?
看样子,宋宜chūn并没有因为是个男子就把目光放在庙堂之上,而是还停留在内宅……
这件事虽然曝露出了宋宜chūn的格局之小,却也给窦昭提了个醒。
她以后,得多个心眼才是!
“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她们喜欢我,肯定是因为你的缘故。”窦昭笑道,“你是不是从小就很得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的欢心?”说这话的时候,她骤然间意识到,蒋家式微,陆家的长辈就成了在道义上唯一能压制宋宜chūn的人!
她顿时眼睛一亮,压着心中的兴奋道:“世子,不知道宁德长公主和陆老夫人都喜欢些什么?我们去陆家做客,应该挑几件两位老人家喜欢的东西做礼物才是!这次宁德长公主给我的见面礼是一对宝钏,陆老夫人给我的见面礼是一对镶宝项圈,都十分的贵重。我们也不可轻怠了两位老人家才是!”
宋墨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所处的地位都让他明白,庙堂之争才会影响生死。对于父亲那些小动作,他并没有放在眼中,偶尔会觉得不胜其扰,却也懒得和父亲过多地计较,因而就更不要说用宁德长公主和孙老夫人去压制父亲——他若想压制父亲,也只会去请陆复礼出面。
他还以为窦昭是因为新嫁入宋家,想和宋家的亲戚们jiāo好。
宋墨不由如释重负。
窦昭应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才是!
“你如果想知道,可以让严先生帮你查一查。”他很快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没有留意过两位老夫人都喜欢些什么。特别是宁德长公主,从小生长在内庭,很难知道其喜好。”
窦昭就问宋墨:“听说皇上吃饭的时候,不管喜不喜欢吃,每样菜都只夹三筷子,为的就是防止别人下毒,有这回事吗?”
她望着宋墨,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宋墨失笑,心里却又觉得无比的温暖:“你听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皇上和内庭有份位的妃嫔们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大家平时都吃小厨房,御膳房的那些菜,大家都只当摆设。”
“我是在一本野史上看到的。”窦昭像和素心她们说话一样,觉得惬意的时候就趴在大迎枕上,“也就是说,不全是杜撰的了?因为书主说,皇上通常都吃不饱,就私下里吃小厨房。”
歪着脑袋趴在枕头上,一边的脸被压得红红的,这样的窦昭,少了几分平日的飒慡,却多了几分他从不曾见过的俏皮,让宋墨觉得非常的有意思。
他侧身枕臂,望着窦昭,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说过。”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窦昭笑着和他打趣,“难道就没有失言的时候?”
屋里的气氛变得非常的温馨。
宋墨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嗯……”他故作沉吟地道,“我不知道自己说不说梦话……”
窦昭忍俊不禁。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窦昭吓了一大跳。
宋墨已一跃而起,身手十分矫健。
两人都屏息倾听。
窗外呼啦啦一阵风声,伴随着哐当当风chuī动窗扇的响动。
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是起风了!”宋墨披了外衣,“我去看看。”
“你小心点。”窦昭道,“这么大的风,明天恐怕要变天了,让他们注意一下,小心大风把树chuī断了压塌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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