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宋宜chūn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从西直门直接进的城。
窦昭和宋墨上前给他行礼。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站直,宋宜chūn的茶盅就砸了过来。
宋墨上前一步,将窦昭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宋宜chūn看着气得嘴唇直啰嗦:“反了,反了!你身为人子,竟然还敢还手!”
宋墨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宋宜chūn。
宋宜chūn被宋墨那清冷得像千年寒冰,仿佛没有一丝人气的眸子盯得心中发寒,他见窦昭躲在宋墨的身后不说话,不由狠狠地瞪了窦昭一眼,怒喝道:“天下间有你这样做儿媳妇的吗?我体恤你没有人管教,让族中的长辈告诉你怎样主持中馈,你倒好,竟然把家里的长辈给气走了……”
宋墨绝不允许任何人败坏窦昭的名誉。
“父亲此言差矣!”他不待宋宜chūn说完,就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家中走了水进了贼,大伯母受了惊吓,所以才把家中的对牌jiāo给夫人。而夫人在真定的时候就一直主持着西府的中馈,大伯母虽然回家静养,夫人却独自把府中的琐事打得井井有条,这是延安侯少夫人、景国公府三太太等人都看在眼里的。父亲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打听打听。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喝斥夫人,窦家的人听了会如何想?还请父亲以后说话要三思而行!”他说着,一记刀锋般犀利的目光投向了静默地站在墙角的陶器重身上,“不要听信谗言,坏了英国公府的名誉,也坏了亲戚之间的qíng份!”
陶器重不禁在心里忿然。
这关我什么事啊?
但又有谁会在乎他想些什么呢!
宋宜chūn被噎在了那里,憋了一会儿才道:“就算如此,你们也不应该重金悬赏啊!你知不知道,这得花多少银子?你学了这么多年的庶务,都学到哪里去了?”
他实际上是想和儿子清算华家退亲之事,可面对着儿子,总不能示弱地承认儿子不仅把他的婚亲搅huáng了,还让他和安陆侯之间的jiāoqíng出现了淡淡的裂痕吧?他只好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文章。
“父亲是舍不得花银子吧?”宋墨心里也明白,他索xing抓着父亲话中的把柄把父亲往歧路上引,故意曲解着宋宜chūn的用意,和宋宜chūn打着太极,“家里走了水,修缮房舍就用了不少的银子,我也是考虑到快过年了,怕府里的银子一时不顺手,就拿了颐志堂的银子做赏银。父亲不必担心,若是没有银子还就算了,广东的铺子这几年的生意都很顺利,母亲留给我的陪嫁进项也不少,颐志堂也不缺这点银子!”
宋宜chūn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终于忍不住了,道:“我巡视大同时,遇到了长兴侯,由长兴侯做保,准备和大同参将王宏联姻,你准备准备,过几天两家就要下定了。”
“恭喜父亲了!”宋墨笑道,“我倒觉得,我们家应该和长兴侯府联姻才是!好歹长兴侯是皇上的宠臣,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金吾卫前卫指挥使,他恐怕不会把我看在眼里!而且我觉得父亲的亲事也应该好好议议了,也免得今天这家,明天那家的,我们准备来准备去,最终都只是为父亲空欢喜了一场。我看您还是等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了,再让我们准备也不迟!倒是长兴侯那里,我应该代父亲好好谢谢他才是!”
第三百零五章不能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子管不住儿子。长兴侯当初给他提亲的时候就曾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过这样的话。他本不想和个参将联姻,可若再拒绝,倒显得他像是真的怕了儿子似的。
宋宜chūn的脸上白里透着几分青,咬着牙道:“长兴侯那里,你是该备份厚礼好好答谢人家才是。”
言下之意,素来以胆大妄为著称的长兴侯可不是安陆侯,你宋墨想磋磨,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宋墨冷笑,随意地朝着宋宜chūn拱了拱手,道:“若是父亲找我来只是说这些,那我和夫人就先退下了,您这一路忧愤地赶了回来,还是该先好好地歇歇才是!”说着,瞥了陶器重一眼,“正好,陶先生也可以陪着父亲说说话,把这几日家中发生的事禀了父亲,让父亲拿个主意。”然后示意窦昭把家中的对牌丢给宋宜chūn。
他倒要看看,没有他点头,谁还敢接手英国公府的中馈?!
这本是两人商量好的。
窦昭会意,将装着英国公府对牌的紫檀木匣子放在了一旁太师椅的茶几上。
宋墨也不管宋宜chūn是否同意,拉着窦昭就出了上房。
“你这个逆子!”宋宜chūnbào跳如雷,嚷着要把宋墨拉回来。
家中的人都知道世子爷从小跟着蒋家的人习武,功夫深浅不好说,可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他还从不曾吃过亏。
万一惹怒了世子爷,被世子爷一气之下给杀了,难道宋宜chūn还能让亲儿子给他们抵命不成?
那些死了的护院就是前车之鉴!
可众人也不敢不遵从国公爷之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慢吞吞地往外走,敷衍之意不言而喻。
这让宋宜chūn更是恼怒,正要喝斥那些身边服侍的人,在心中暗暗叹气的陶器重却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国公爷,大事要紧!您这些天不在家,京都发生了很多事……”
宋宜chūn果然就借着梯子滚了下来,和陶器重去了书房。
只是没有站稳,他已yīn着脸道:“这样下去不成!得想个办法收拾收拾宋墨!”
陶器重吓了一大跳,小声提醒宋宜chūn:“世子爷如今已天子近臣,只怕有些不妥……”
“越是不妥,越要做。”宋宜chūn眼中闪过yīn鹜,他喃喃地道,“只是,从什么地方下手好呢?得让他先失了圣心才是……没有了皇上的庇护,我看他还能凭什么嚣张?”
宋宜chūn说了几个点子:“明升暗降,求皇上给他一份前程,把他调出京都……或者是让他殿前失仪,惹得皇上心中生厌……”
这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就算是一时拿捏住了宋墨,保不准等宋墨缓过气来,会做出更残酷的报复。
陶器重不由得苦笑,低声提醒他道:“若是传出父nüè子的传闻,也不太好!”
宋宜chūn眉头紧锁。
※※※※※
出了上院的宋墨嘴巴抿得紧紧的,眉宇间透着几分凛冽,让路上的仆妇一阵慌乱,纷纷避到了一旁。而宋墨直到进了颐志堂,这才yīn郁地开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前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
他的话提醒了窦昭。
上一世,英国公府在蒋氏去世之后就每况愈下,到辽王登基时,英国公早已闲赋在家,这也可能是辽王之所以敢毫无顾忌地褫夺了英国公府爵位,将英国公府当成枪打出头鸟震慑京都勋贵的原因之一。
可见宋宜chūn这个人能力有限。
她问宋墨:“长兴侯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宋墨不屑地道:“想来他也听说了我们家的事,再次帮父亲做媒,一是为了挽回几分颜面,二也是想试探我到底有几分手段,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得逞,少不得要给他个教训!”
窦昭有点担心。
宋墨安慰她:“大家不过是互相试试深浅,彼此都不会为这点小事伤筋动骨的。”
窦昭只能叮嘱他小心。
但刚才的旖旎气氛却早已烟消云散。
宋墨叫了严朝卿过来议事。
窦昭暗暗松了口气。
宋墨还是太年轻,不适宜太过放纵。
到了晚间,她的小日子来了。
宋墨则难掩失望。
窦昭心qíng复杂。
她早打定了主意,这一世她要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子。
可他们眼下要做的事太多了,孩子晚点来,他们的准备也能更充分一些,所以她使了些手段。但现在看到宋墨这个样子,她心里又很是忐忑。
要不,就顺其自然好了?
宋墨很快收敛了qíng绪,不住地安慰她:“说不定下次就能怀上呢!”
窦昭的笑容怎么看也透着几分勉qiáng。
宋墨暗暗自责。
到底是子嗣重要还是窦昭重要?
不是因为孩子是窦昭生的,所以他才会如此殷切地期盼吗?
若是因此而让窦昭不高兴,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找了年长的婆子来问,亲自冲了红糖水给窦昭喝,又要她在家里好生地休养,说自己这两天有事,她如果无聊,可以把六伯母、汪少夫人等亲友请过来说说闲话。
窦昭qiáng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自责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不想却被宋宜chūn叫去好一顿喝斥。
她这才知道,宋宜chūn和王家的亲事又没成,不仅如此,长兴侯管理侯府庶务的胞弟石又兰还曾亲自登门拜访宋墨,说了些亲热的话,送了宋墨两幅前朝的古画、一对镶玉石的jī翅木屏风、一对汝窑的梅瓶,还有二十几匹今年江南织造新贡的妆花尺头。
窦昭看在长兴侯府送的礼物的份上,决定原谅宋宜chūn的咆哮。
她安安静静地垂手肃立,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宋宜chūn在那里发脾气,心里却盘算着过几天要回娘家住对月,该给还没有回西北的舅母和璋如表姐,还有六伯母他们带些什么礼品好。
宋宜chūn训了半天,这才发现儿媳妇泥塑似地立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他顿时火冒三丈。
儿子他管不了,难道连个儿媳妇他也管不了?
“来人啊!”他大喝道,“给我拿家法来!我就不相信了,我教训自家的儿媳妇,窦家的人还敢闹上门来!他们就不怕嫁出去的姑娘有‘忤逆长辈’的名声?”
窦昭并不怕。
自从庞昆白的事之后,她在内宅走动,不是带着素心就是带着素兰,到了外面,身边一定要有护卫。
她退后几步,笑道:“公公教训媳妇也是应该!我们窦家也断然没有因此而为出嫁的姑娘出头的道理。只是我没有婆婆,每日晨昏定省,我也不过是隔着门帘问候一声,不知是哪里惹怒了公公?还请公公明示。日后亲戚间问起来,我也好有个jiāo待。”
“你还敢顶嘴?!”宋宜chūn一掌拍在桌子上。
外面突然涌进几个粗使的婆子来。
窦昭一愣。
再看宋宜chūn,也是满脸的诧异。
几个婆子很快将窦昭围了起来,其中一个笑道:“国公爷快请息怒!常言说得好,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夫人纵然有错,您且等世子爷回来了,教训世子爷便是,何必要亲自动手,坏了您的名声?”
52书库推荐浏览: 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