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又没有造谣。
窦明的确是jian生子。
王家的确是仗势欺人bī死了赵氏。
这么一想,她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口气也变得绵软:“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让您以后凡是遇到涉及窦家的事,都多个心眼儿,别像这件事似的闹出笑话来,让外面的人看窦家的热闹。您可别忘了,您是窦家十爷的岳母,窦家丢脸,您也一样跟着没面子……”
见女儿柔和下来,蔡太太的腰杆立刻直了起来。
“好了,好了!”她颇为不耐烦地打断了女儿的话,“这些道理我还要你教?你只管好生服侍你婆婆,照顾好我的两个宝贝外孙就行了,说这么多做什么?让别人听去了,反而麻烦。”说完,抬脚就往茶房外走,“姚阁老和戴阁老的夫人都过来了,娘还要去说几句话,你沏了茶,也快点过来。”又小声嘀咕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白白放过了。”
蔡氏翻了翻眼睛,端着大红海棠花的托盘跟着出了茶房。
窦启俊则被请到了书房,窦世英问他有什么打算:“……照我说,你五叔祖这边到底住着三家人,不如我那里宽敞,又离你六叔祖近,去我那里住最好。可砚堂的话也有道理,你刚到京都,不免要结朋jiāo友,跟我们这些叔祖们住在一起,不仅不自在,你的那些同科们也不好登门,不如单门小户地住着。正好砚堂在玉桥胡同有个小宅子——赵家就是在那里办的喜事,你也是知道的,那里离翰林院只隔着一条街,你不如暂时在那里落脚,以后寻到了更好的地方再说。”
窦启俊大喜。
他这几年四处游历,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有些朋友长辈们未必就看得上眼。能单独住,当然是最好不过。不过,他的长辈们多在京都有宅子,他却在外面赁房子住,不管是五叔祖还是六叔祖只怕都不会答应,这个念头也不过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窦世英提出来,他有些迟疑道:“只是五叔祖和六叔祖那里……”
窦世英道:“自有我去说,你只管安心考上庶吉士就行了。”
窦启俊素来喜欢这个待人亲切随和的七叔祖,闻言忙笑呵呵地道谢,问起宋墨来:“怎么不见四姑夫?住他的宅子,总得跟他道声谢吧?”
窦世英眉头微蹙:“他被他那些朋友给拉去说话了。”又不满地道,“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个不请自来,来了之后又一个个急巴巴地要和他私下说话,有什么事不能家里去说,非要借着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好好的一场喜宴,被弄得四不像了!”
“可能是有事求四姑夫。”窦启俊解释道,“衙门里不好说,英国公府的门槛太高又迈不进去,只好寻了这个机会。”
今天窦启俊是主角,他都不介意,窦世英还有什么不悦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坐满翰林院学士的书房。
拉宋墨说话的,是郝大勇。
他神神叨叨地道:“……济宁侯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常常好心办了坏事。别的不说,就前几天,有个姓王的家伙,说和景国公府是什么亲戚,要在东大街开个绸缎铺子,为了铺子的佣金,和牙人闹了起来。这关我们五城兵马司什么事?那家伙却把不知怎地把济宁侯给说动了,济宁侯带着东城兵马司的人过去,把那牙人吓得落荒而逃。
照我说,既然是景国公府的亲戚,怎么景国公府不出面,却要济宁侯出面?
就算是因为济宁侯在五城兵马司里任职,这事后,不要说景国公府的大总管了,就是普通的管事,也应该派一个来打声招呼才是。
可景国公府倒好,像没这事一样。
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姓王的人的姑母曾经奶过景国公府世子爷,只是他姑母早就去世了,景国公世子爷根本不知道有这号人。可济宁侯不仅认了他,还接受了他二成的gān股,如今姓王的打着济宁侯的幌子,在东城做起了买卖,弄得东城的绸缎铺子都要礼让他三分,生意好得不得了。”他偷偷地打量着宋墨的神色,“您说这事办的——那姓王的如此狡猾,只怕济宁侯要吃亏了!”
郝大勇想gān什么?
宋墨微微笑,摆明了立场:“济宁侯虽和我是连襟,可我也不好管到他府上去,这种事,只怕还得靠他自己警醒。”
也就是说,世子爷是不管的!
郝大勇得了信,立刻jīng神百倍。
他笑着朝宋墨拱手作揖,道:“您说得对,有些事只能自己靠自己,谁也帮不上。”
宋墨笑了笑。
郝大勇起身告辞:“放了榜,几家欢喜几家愁,金榜题名的固然喝得酩酊大醉,那落榜的,就更喝得糊里糊涂的,甚至有人趁着酒意跳湖的,我们得回衙门里看着点,酒席我就不坐了,改天再单独为窦进士庆贺。”
一个进士老爷,在其他地方自然是万人传颂,稀罕得不得了。可在京都,三年一放榜,密密麻麻一堆名字,不与自己相gān,谁记哪几个士子中了进士?
像郝大勇这样自认为一辈子都不会和那些翰林院的酸儒打jiāo道的,就更不记得了,只得顺着窦世枢的名头称了窦启俊做“窦进士”。
宋墨失笑,亲自送郝大勇出了侧门。
郝大勇十分的兴奋。
他贴身的随从困惑道:“我瞧着世子爷刚才什么也没有说,收拾济宁侯,合适吗?”
“你这笨蛋,如果世子要保济宁侯,我刚才说出那番话,世子爷只要应我一句‘济宁侯刚到五城兵马司不久,还不懂这些,只要请你多多指点他就是了’,我不仅不能踩济宁侯,还得制造个机会让他升迁。”他颇有些得意洋洋地道,“这件事办好了,世子爷不谢我都不行!”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急着回衙门。
宋墨不动声色地回了书房。
窦世英、窦世横正和余厉等人说得高兴,见宋墨进来,年轻些的笑着和他打招呼,像余厉这样的老资格则矜持地坐在那里等着宋墨去打招呼。
大家毕竟不同圈子。
宋墨随窦世英的辈份大方地和这些人应酬,余厉几个老儒看了不由微微颔首。
就有人问窦世英:“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家二姑爷?”
窦家世代耕读,像窦世英这样把两个女儿都嫁入了勋贵之家的,到目前为止还是独一份,大家对他的家事因此比较了解。
窦世英闻言脸色就有些黑。
早就让人给济宁侯府送过信了,魏廷瑜到现在也没来。
宋墨给窦世英解围,笑道:“刚才还在这里的,被太夫人叫进去问话了,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众人就哄笑起来,拿了窦启俊开玩笑:“你是怎么脱的身?也给你五姑夫支支招!”
“我有什么办法?”窦启俊笑着,若有所思地瞥了宋墨一眼,“我还是我七叔祖和四姑夫捞出来的,这要是再进去,恐怕连我七叔祖和四姑夫都出不来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
窦启俊从此对宋墨多了几分亲近,等到贺宴结束,主动上门拿了钥匙,搬去了玉桥胡同的宅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旧人
窦昭月份重起来,肚大如箩,宋墨颇为担心,倒是太子妃介绍来的稳婆看着满脸堆笑,道着“没事”:“夫人的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窦昭记得自己前世的第一胎就生得很顺利,对稳婆的话颇为赞同,安慰宋墨:“你去忙你的,有什么事,我让武夷去叫你。”
这阵子英国公府的应酬特别多。
宁德长公主的寿辰之后,接着就是三公主、万皇后、太后娘娘的寿辰,待到六月十六,又是万寿节,到了下半年,还有辽王和太子的寿辰,这还没有算上各皇子公主、王公大臣……窦昭觉得不在huáng历上注上一笔,回事处若是忘了提醒内院,准得出错。
今天宋墨正和顾玉、严朝卿几个商量着进献给太后娘娘的贺寿礼,稳婆过来了,宋墨丢下顾玉等人也跟着进来了,送什么寿礼给太后娘娘,还没有定下来。
“不要紧。”宋墨有些敬畏地望着窦昭的肚子,柔声道,“我不在,正好让他们各抒己见好了。”说着,回头望向稳婆,“万一夫人生不下来怎么办?”
稳婆不由瞪大了眼睛。
万一生不下来,那就只有闯鬼门关了!
可这话那稳婆怎么敢说?
她噎了噎,道:“生产的时候还会有太医院的御医在场,我也略懂些金针之术,不会有事的。”
宋墨就问太医院的哪位御医擅长看妇科,哪位御医擅长看儿科,初生的孩子吃什么补药好……林林总总,问了一大堆。
稳婆笑吟吟地耐心帮他解释,心里却不由暗暗嘀咕。
这不是女人应该关心的事吗?怎么到了英国公府世子爷这里,全颠倒了?
外面的人都传言英国公世子爷杀人不眨眼,要不是太子妃发了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来的。就这样,一路上她的腿还一直打着颤儿。没想到英国公世子爷根本不是传说中青面獠牙的凶恶彪汉,而是长得面如冠玉,目如点漆,丰神俊朗,仪度雍容。她活了三十几年,高门大户也进得不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比英国公世子爷更漂亮的男子了。最最重要的是,世子爷待世子夫人的体贴和关心,一看就发自内心。
世子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她不禁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见这谣言真是能杀死人!
窦昭却娇嗔着拉了拉宋墨衣袖,小声道:“新生的婴儿吃什么补品?舅母去湖广之前,事无巨细都曾叮嘱过我了,六伯母又把王嬷嬷派过来服侍我。我们都不懂这些,听长辈们的就是了,别想当然地乱来,辜负了长辈们的一片好意。”
言下之意让他别添乱了。
宋墨讪讪然地笑,嘱咐了她几句“要是累就躺着别动”,去了外院。
窦昭望着他的背影,微笑着摇头。
真是关心则乱。
没想到宋墨也有这一天。
真是有趣。
可心里也甜甜的,像含了块糖似。
她吩咐甘露给稳婆打赏。
三月底,在窦昭打听过这个人的底细之后,由宋墨做主,把素绢许配给了外院回事处一个叫徐良的管事,甘露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
甘露笑着拿了个沉沉的钱袋子给稳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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