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蒋琰和蒋骊珠回到了安排给她们的厢房。
蒋骊珠洗梳了一番就躺下了,蒋琰一下子背了一百两银子的债务,简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飞回碧水轩去,清点一下自己的东西到底值多少银子。
结果是整个下午大家的兴致都不高——窦昭惦记着元哥儿,不知道他会不会饿着;蒋琰想着有什么东西能还了陈嘉的银子;苗安素是想着宋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人不喜;蒋骊珠则想着远在辽东的五叔父,不知道大伯母这次能不能说服五叔父不要和宋墨表哥争那些身外之物。
不到酉时,他们就打道回府了。
窦昭先去了静安寺胡同。
窦世英正拿着个胡铃在那里手舞足蹈的,逗得元哥儿咯咯直笑。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看见女儿进来,他窘然地收了胡铃。
玩得好好的元哥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窦昭忙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元哥儿就使劲地朝着她怀里拱。
她知道这是孩子想自己了,到屏风后面去给孩子喂奶。
窦世英就喃喃地道:“他刚才吃过了。”
元哥儿却像是要反驳外祖父似的,láng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着奶。
窦昭嘴角不由得就翘了起来。
她温柔地摸着孩子软软的乌发,嘴里像含着块糖似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苗安素却打量着窦家的小花厅。
四面的槅扇上都镶着珐琅彩的琉璃,桌椅板凳全是清一水的huáng花梨,多宝格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其中还有一座用整块寿山石雕成的玉兰花开的盆景。给她们上茶的丫鬟穿着茧绸夹袄,沏的是新上市的信阳毛尖,茶盅是新式的粉彩瓷器,处处透露着气派、富足和时新。
苗安素心qíng非常的微妙。
好像乡绅进城。这些东西我不是用不起、不是买不起,可就算是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回家去,却怎么也营造不出这样的气氛来。
她朝蒋琰和蒋骊珠望去,却见她们俩满脸笑容地低声说着些什么,倒表现得颇为自在。
苗安素有些无聊地喝了几口茶,窦昭抱着元哥儿出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她歉意地笑道。
却没有解释为什么家里没有女xing的长辈来招待她们。
蒋琰和蒋骊珠都没有多想,而苗家则早就打听到消息说窦世英和王映雪不和,王映雪长期住在娘家……她笑笑说了声“没事”,道:“茶点都很可口,我们可饱了口福!”然后朝着元哥儿拍了拍手,笑道:“元哥儿,我是你婶婶,你可认识我?给我抱抱可好?”
元哥儿吃饱了,被母亲抱在怀里,幸福得一脸傻笑。
苗安素就接过了元哥儿。
蒋骊珠之所以跟过来,就是想逗逗元哥儿。
她和蒋琰对元哥儿做着鬼脸。
元哥儿笑声不断。
很快,高升的媳妇过来禀道:“四姑奶奶,马车都准备好了。”
窦昭朝着三人笑道:“我们回去吧!”随后接过元哥儿,和她们一起出了内院。
垂花门前,除了原先他们乘坐的四辆马车,又多了一辆。
高升媳妇笑着解释道:“这是老爷给大少爷的。有做皮袄的皮子、当风扣的夜明珠,还有些玩具、吃食。”
苗安素骇然,望着还在襁褓中的元哥儿不禁失声道:“这么多啊?元哥儿什么时候才用得完啊?”
高升媳妇笑道:“哪有用不完的?不说这贴身的细布,就说这做皮袄的皮子,斗篷上得用貂毛,看着漂亮;背心得用羊羔毛,柔软;做皮袄得用灰鼠毛,温和……各有各的用处。这也不过是老爷给大少爷做冬衣用的,等到开chūn,江南那边又有新式样子的杭绸和焦布,大少爷又该做chūn衫和夏裳了。”
苗安素默然。
窦昭笑道:“你快跟父亲说一声,可别这么麻烦了!孩子见风长,给他费心做了那么衣裳裤子,结果有些还没有穿就小了。如果要什么,我会差了人回来跟父亲说的。”
高升家的呵呵地笑,道:“大少爷用不了,留给弟弟妹妹用也是一样啊!”
蒋骊珠就跟着起哄,笑道:“窦世伯安排得极好!”
窦昭想到这些日子宋墨的热qíng,觉得若是断了奶,说不定自己很快又会有孩子上身了。
她面色微赧,打趣了蒋骊珠几句,打道回府。
宋墨很晚才回来。
窦昭已经睡了,宋墨的兴致却十分高昂,没等窦昭醒过来就进入了窦昭的身体……
事后,因为梅开三度而累极了的窦昭问宋墨:“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宋墨的手还在她身上流连,闻言轻描淡写地道:“皇上把金吾卫的大印jiāo给了我。”
金吾卫的大印?
窦昭这下子彻底地清醒过来。
她握住了宋墨的手,睁大了眼睛道:“出了什么事?”
宋墨无奈地道:“皇上今天高兴,将前些日子万寿节时甘肃总兵进献的一套万寿无疆月光杯赏给了梁继芬,将浙江总督进献的一对汝窑酒尊赏了姚时中,谁知道回到宫里两位阁老去领赏的时候,这两件东西却不翼而飞了。皇上当场就打了邵文极二十大板,丢进了诏狱,把金吾卫的大印jiāo给了我。”
“不是还有旗手卫吗?”窦昭嘀咕道,“怎么就找你们金吾卫的麻烦?这才几天,金吾卫的都指挥使都换了两茬了。你还不如做金吾卫的同知呢!前面有个都指挥使顶着,你也免得直接面对辽王。”
辽王要拉拢的是都指挥使。
“你也不用担心,”宋墨笑道,“金吾卫的都指挥使也算是个肥缺了,只要我放出不争的风声去,自有人会打这个位置的主意,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人贿赂我呢!”
但窦昭还是不放心:“你小心点!”
宋墨笑着把她搂在了怀里。
※※※※※
碧水轩,蒋琰也没有睡。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每个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月例。
她进府有三个月了,平时吃喝嚼用都在颐志堂,除了当初打赏过映红几个每人二两银子,没有什么其他的开销,六十两银子还剩下四十八两。
再有三个月,她就能还清陈嘉的银子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大定,决定派个人去跟陈嘉说一声。
陈嘉得了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你去跟你们家表小姐说一声,又不是大数目,这银子让她不用还了。”
难道陈嘉以为她是想赖账所以才会说没银子的?
蒋琰如坐针毡。
她把自己仅有的四十八两银子用块大红的绸子包了,让小厮送给陈嘉,并道:“以后每个月都会还二十两银子的。”
陈嘉望着其中一块被绞了一半的雪花银,哭笑不得。
第四百四十六章还债
不过陈嘉想到蒋琰连这绞了半截的银子都拿来还他,想必是心中十分不安。他不想让她为难,便对来送银子的小厮道:“你回去跟你们家表小姐说,银子我收到了,余下的五十二两她不必急着还,我一时也没什么要用银子的地方。”
小厮点头,回府禀了蒋琰。
蒋琰松了口气,为怎么尽快还陈嘉的银子犯起愁来。
金银首饰是绝不能当的,不然外面的人会以为哥哥嫂嫂亏待了她。
每个月的月例只有二十两银子,最少也要攒三个月,那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谁家的债务还拖到过年之后?多不吉利啊!
可如果这三个月里有人qíng往来,那年前就还不成银子了……
她想想都觉得心中不安,不由得暗暗祈祷过年之前家里的三姑六舅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可事qíng往往是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没几日,陆家传出陆大奶奶小产的消息。
陆家子嗣本就单薄,窦昭听了都为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着急。
她想到宋宜chūn之所以在蒋琰的事上保持沉默,全赖了两位老夫人对他的压制,蒋琰又是嫁过人的人,她便带了蒋琰一同去陆府探望陆大奶奶。
蒋琰却有些担心,道:“我去合适吗?”
她现在毕竟身份不明。
“合适!怎么不合适?”窦昭只好委婉地道:“两位老夫人特别怜惜你,没有出席宋翰的婚事,也是为你抱不平。你去了,两位老夫人只会高兴,绝没有嫌弃的道理。这人和人之间,是越走动越亲近的。”
蒋琰就觉得自己空手去不好。
窦昭笑道:“你放心,我早就以你的名义准备了一些药材和补品,到时候嬷嬷们会送给陆大奶奶的,你只管跟着我去就行了。”
当初蒋琰只穿了身衣裳进的府,就是那身衣裳,还是陈嘉给她买的,她有多少家底,窦昭最清楚不过了,又怎么会让蒋琰破费?
想到这里,她想到前几天蒋琰差了人去见陈嘉的事。
为了让蒋琰把颐志堂当成她自己的家,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窦昭并没有让人把蒋琰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她,可蒋琰毕竟住在颐志堂里,有些事qíng就逃不过窦昭的眼睛。
她故作轻松地问蒋琰:“你找陈嘉做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蒋琰怎么好把自己向陈嘉借钱的事告诉窦昭,那岂不是让窦昭帮她还银子?
她道:“我让他帮我打听黎亮的事。”
窦昭在这件事上没有宋墨那么剑拔弩张深恶痛绝,颇能理解蒋琰的心qíng,因而笑道:“你放心,你哥哥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他可能会一时气恨黎亮,但黎亮毕竟维护过你,等他气消了,他自然就会想通了。”
蒋琰不住地点头。
哥哥的确没有伤害黎亮。
她不禁暗暗自责起来。
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连嫂嫂都这么相信哥哥,自己却跑去问陈嘉,哥哥是怎样处置黎亮的。
还好哥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哥哥知道自己和陈嘉说了些什么,肯定会伤心的。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自己给黎亮送银子的事不能让哥哥嫂嫂知道。
如果哥哥嫂嫂知道了,定会觉得是她不相信他们,怀疑他们nüè待了黎亮。
到了陆府,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都在。
两位老人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陆大太太更是自责,道:“我既然知道她有些不舒服,就应该让她卧chuáng休息的,谁知道她竟是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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