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琰在黎家生活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习惯已经很难改掉了,让她做宗妇,的确是为难她。
她帮着蒋琰把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
蒋琰求窦昭:“嫂嫂,您帮我还了陈大人的那五十二两银子吧?就算我把月例提前支了。”
窦昭笑着点头,想起了陈喜。
陈嘉难道还缺这一百两银子不成?他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收了蒋琰那四十八两银子呢?
窦昭的心qíng变是有些微妙难言。
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又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窦昭立刻安排人去还银子。
蒋琰从窦昭的屋里出来,却一路无声地哭回了碧水轩,她一回到碧水轩,就立刻差了映红:“你快去陈家跟陶二家的说一声,就说我嫂嫂已经知道我借钱的事了,让陈大人小心些。”
多的,她也不敢说,怕被传出去了会让陈嘉的处境更加艰难。她相信以他的厉害,肯定能猜出自己的言下之意,想出对策来,让哥哥和嫂嫂相信他的。
映红应“是”,却不敢擅作主张地去传话。
她先去禀了窦昭。
窦昭正在看账册,闻言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道:“既然是表小姐的吩咐,你照着去做就是了。”
映红不知道窦昭是什么意思,战战兢兢地应喏,退了下去,转身去了玉桥胡同。
窦昭长叹口气。
她这样抬举蒋琰,蒋琰却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收服不了。
如果蒋琰嫁了陈嘉……以陈嘉的厉害,想必谁也不敢在蒋琰面前耍手段吧?
她放下账册。
让映红去给陈嘉报个信也好。
这件事成与不成,就看陈嘉怎么选择了。
※※※※※
陈嘉很晚才回来。
他远远地就看见自家的门前有人在等自己。
陈嘉一开始还以为是求他办事的人,待走近了些,才发现是陶二家的。
他颇为惊讶。
陶二家的管着内院,他内院又没有妇人,能有什么事?
只是他的轿子还没有停稳,陶二家的就急急地迎了上来。
“老爷,府里的映红姑娘来过了。”话已经说到了,陶二家的打住了话题。
陈嘉心中一跳,下了轿就大步朝内走。
陶二家的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陈嘉在院子中间站定,小虎守在垂花门口。
他看了一眼无人的院子,这才低声道了句“说”。
陶二家的就把蒋琰的话告诉了陈嘉。
陈嘉立刻明白了蒋琰的意思。
他顿时像被雷劈了似的,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以宋砚堂的为人和对蒋琰的爱护,他肯定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不过是借给了蒋琰一百两银子,就被怀疑引诱蒋琰……可见这滥好人做不得。
这可怎么办是好?
去向宋砚堂解释?
他会听吗?
像自己这样的角色,在宋砚堂眼里恐怕还不如他养的一只狗。
不解释?
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奋斗所得到的一切,只怕都会像流水一样付之东流了!
陈嘉望着夜空,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夜空似的,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可莫名的,他的脑海里却浮现起蒋琰的眼睛。
乌黑亮泽,定定地望着他,眼中全是信任。
第四百五十二章难为
陈嘉顿时觉得为难起来。
以蒋琰的xing子,定已向窦夫人解释过了。可她还是急急地让人传了话过来,可见窦夫人并不相信她的话。
他若是证实了自己对蒋琰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窦夫人会不会因此误会了蒋琰呢?
蒋琰从小在黎家长大,虽然和宋砚堂有血缘关系,可感qíng却不深,英国公不认她,她又遭了韦贺之事,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呆在宋家,原本就很尴尬,全仗着宋砚堂和窦夫人维护,如果让窦夫人误会,她以后的处境可就不止是尴尬了,一个不小心,可能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了。
可就这样任宋砚堂把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他又不甘心!
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难道就为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前程丢了不成?
陈嘉在屋里走来走去,直到听见三更鼓响,他才脱衣上chuáng。
可上了chuáng也没有睡意。
一会儿想,邵文极关在诏狱,宋砚堂肯定很关心邵文极都说了些什么,自己可以拿这个做借口悄悄地去拜见宋砚堂,顺便告诉宋砚堂自己已经瞧中了谁家的小娘子,请宋砚堂给自己做个媒人,这个危机也就不攻自破了;一会儿想,如果蒋琰知道自己这样迫不及待地和她撇清关系,会不会觉得自己为了讨好宋砚堂就对她殷勤备至,宋砚堂略一不悦就对她敬而远之,为人太过世俗,太过功利而瞧不起他?
这可真是左也难右也难!
他明明有个很好的法子把自己给摘出去,却偏偏觉得心中很是不安,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不,做了亏心事的时候他想想自己落魄时受到的白眼,那小小的不自在也就过去了。可这次,他委实没办法做决定!
陈嘉拉着被子盖住了脑袋,想着反正事已至此,今晚他就是想破脑袋也见不到宋砚堂,事qíng最终还是要等天亮之后再说,那就等明天再做打算算了!
何况他又没有门满意的亲事等着提亲,就算他的主意再好,也得有个对象才成。
他qiáng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可到了第二天起chuáng,陈嘉在镇抚司衙门的心腹却跑来告诉他:“史大人悄悄去了诏狱!”
史大人是指锦衣卫都指挥使史川。
诏狱归锦衣卫镇抚司管,史川这样不声不响地去了诏狱,陈嘉大吃一惊,匆匆穿了飞鱼服就往诏狱赶。
可等他赶到诏狱的时候,史川已经走了。
他悄声地问心腹:“史大人来见了谁?”
心腹心声地道:“邵文极。”
据陈嘉所知,邵文极和史川并没什么私jiāo。
他暗暗觉得不妙,吩咐心腹:“快,把邵文极给我里里外外地搜查一遍,牙fèng也不能放过。”
皇上这些年越发的yīn晴不定,今天把你下了诏狱,说不定明天就把你给放了出去。而且有资格进诏狱的,那最少也得是个六部重臣,说不定什么时候别人就把你给记住了,出去后什么也不gān,先你穿两双小鞋了再说。所以像邵文极这样的,在流放或是贬为庶民之类的圣旨下来之前,镇抚司是不会轻易得罪的,更不要说发生搜身这种污rǔ人的行为了。
心腹素来佩服陈嘉的远见卓识,一句多的话也没问,亲自带了人去搜查邵文极。
他们在邵文极的胯下搜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刃。
心腹勃然变色,将小刃呈献给陈嘉看。
陈嘉面无地表qíng地用指腹刮着小刃,心里却像沸水似的翻滚着。
史大人为什么要这么gān?
他是受了谁的指使?
一个想法隐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大靠山宋砚堂此时如同站在悬崖边。
陈嘉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吩咐心腹:“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悄悄地把邵文极看管起来,不要让别人发觉,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心腹想,陈大人肯定是找人讨主意去了。
他恭声应是。
陈嘉去了平日里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那里,却派了虎子去见杜唯。
不到两个时辰,杜唯那边传话过来,让陈嘉给邵文极一根筷子。
陈嘉心领神会,回了诏狱。
午膳的时候,邵文极将折断了的筷子cha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陈嘉派人去救治他的时候,他朝着陈嘉微微笑着咽了气。
在血泊中,看着是那么的瘆人。
陈嘉轻轻抹上了他的眼睛,走出了牢房。
宋砚堂都知道了些什么?
为什么他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行事却能这样的老道?
仿佛天下的事都掌握在他手里似的,胸有成竹,指挥若定。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宋砚堂那般,站得高、看得远呢?
陈嘉又想到了蒋琰。
他该怎么办?
自己刚刚给宋砚堂立了功,这个时候求见宋砚堂,宋砚堂怎么都会听他说两句话的。
这可是个好机会!
但他去了,蒋琰怎么办?
男人有些风流韵事,可以làng子回头金不换;女人若是与人言行暧昧,那是私相授受,放dàngyín乱……
去?还是不去?
因为邵文极的死,陈嘉在镇抚司衙门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回家。
进了玉桥胡同,他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他撩帘一看。
原来是纪家的小纪大人在送客。
他们衣饰光鲜,说说笑笑地互相打趣着。
大红灯笼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个个眉宇间透着踌躇满志。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随轿的虎子忙道:“是纪家的小纪大人,没等庶吉士散馆,就任了都察院御史,辖江南十三道史政。”
陈嘉点了点头,放下了轿帘。
心里却突然有些羡慕起纪咏来。
像他这样脚踏实地读书,考取功名,三年两考稳稳妥妥地升官入阁之人,肯定不用像他这样要殚jīng竭虑地讨好上司吧?
他们这些人,就算是得罪了上司,也可以把官印往上司面前一扔,扬长而去,回到江南,依旧做他的名士,鲜衣怒马,恣意地饮酒作乐,纵qíng山水。
陈嘉莫名地觉得很累。
他步履有些蹒跚地下了轿,慢慢地往内院去。
蒋琰的事,就这样吧!
他懒得去解释,去分辩了!
宋砚堂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吧!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自问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宋砚堂想怎样就怎样吧?
了不起自己回乡种田去!
又想起几个叔叔的嘴脸。
一时间心里有些麻木起来。
※※※※※
窦昭知道陈嘉派人来求见宋墨,她问宋墨:“陈嘉找你做什么?”
“是为了邵文极的事。”宋墨想到邵文极的事,心里也不由很是唏嘘,把邵文极自杀的事告诉了窦昭。
窦昭脸色发白。
她指了指北边。
宋墨微微颔首,上前揽了窦昭的肩膀,笑道:“你别担心!他要找我,怎么也要等我和五舅舅的公案了了再说。就看他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五舅舅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