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儿乖巧地颔首,道:“我听话,不吵顾叔叔!”
窦昭抱紧了元哥儿。
※※※※※
坤宁宫门前,太子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宋墨的手,嘴角翕翕,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殿下!”崔义俊神色复杂地瞥了宋墨一眼,低声提醒太子,“内阁那边,是不是找个人来劝劝辽王?”
言下之意,是找个内阁大臣来作证。
“不用了!”纪咏气呼呼地道,“我刚才绕道去了趟值房,我们的戴阁老睡着了,叫都叫不醒……都是些目无社稷的狡诈之辈!”
太子脸色铁青。
乾清宫外的厮杀越来越激烈。
崔义俊眉宇间终于掩饰不住浮现出几分焦急。
宋墨低声道:“殿下,您不如出面劝劝辽王,也好让皇上安心。”
或者是说,让皇上知道辽王的láng子野心。
太子是个聪明人,不过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什么事都不能作主,渐渐地,他也就没有了主意。
此刻听了宋墨的话,他在心里好生地琢磨了一番,这才上前推开了拦在他面前的金吾卫,高声道:“五弟,几兄弟里,父皇最疼爱你,甚至因为母后说许久未见你,很是思念,就下旨宣你进宫。你有什么不满的,为何不好好地跟父皇说而是要劫持父皇?父皇年事已高,怎能经得起你这番闹腾?你还不快放了父皇!”
太子的话被一层层地传了进去,好一会儿,坤宁宫里传出了辽王的声音:“大哥怎么说是我折腾父皇呢?分明就是你在折腾父皇——让父皇直至今日还不能把政事放心地jiāo给你!你也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地扮忠孝,你若真是忠孝,就应该束手就擒,用你的xing命换父皇的安危才是。”
太子愣住。
崔义俊更是满头大汗。
辽王像猜测到了太子的反应似的,大笑道:“大哥,你现在一定很为难吧?不过,我不是你,除了会做戏,什么也不行!五军营和锦衣卫都为我所用,如今我外有五军营,内有锦衣卫,就算宋砚堂站在你这边又有什么用?你可别忘了,神机营远在西山!你把持内宫,毒害皇上,让皇上三番五次地犯糊涂,皇后娘娘知道后怕揭露了你的恶行被你暗算,令皇上蒙冤,只好悄悄派了死士去给我送信,让我进京勤王……”
这还是真是个好理由!
纪咏不由暗骂。
要不是顾忌窦昭母子,他又怎么会这么早就跳出来站队?
现在好了,他以为凭宋墨的本事,怎么也留有后手,不曾想宋墨是只纸老虎,平日里看着厉害,关键的时候就抓瞎了,还把窦昭母子给搭了进去。
他狠狠地瞪着宋墨。
宋墨只当没有看见,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太子和辽王打嘴仗。
有金吾卫浑身是血地跑过来:“太子殿下,宋大人,神机营副将马友明大人率神机营的人特来救驾!”
宋墨抬头,眼睛如晨星般的明亮。
纪咏心中一滞。
“你说什么?”崔义俊一把抓住来人,“神机营?神机营怎么会知道宫中有变?”
太子也顾不得辽王了,匆匆走了过来。
来人喘着气,道:“小的也不知道。我们正和五军营的人鏖战,五城兵马司的南城指挥使姜仪姜大人领着马大人他们过来,神机营的人带了火枪过来,五军营的人腹背受敌,已溃不成军……”
太子大喜,对着坤宁宫道:“五弟,你可听清楚了?神机营来救驾了,而且还带着火枪!我看你还是快点把父皇放了吧,免得父皇责怪起来,你难以脱身!”
坤宁宫一片慌乱,很快又寂静无声。
太子小声问宋墨:“现在该怎么办?”
宋墨恭声道:“臣觉得安内必先攘外,五军营和锦衣卫不除,皇上的安危始终无法保障。”
太子赞同地“嗯”了一声,道:“那就先把五军营的人给清除了,然后再和辽王谈条件。”
宋墨应喏,吩咐下去。
崔义俊却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哎呀”了一声,小声道:“殿下,您看,要不要把戴阁老请过来?”
“戴阁老……”太子原本欢喜的面孔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道,“当然要把他请过来。我想他这个时候不会还沉睡不醒吧?”
宋墨瞥了崔义俊一眼,突然觉得,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太子都一样喜欢yīn人。
第五百零八章翻盘
香山别院里,到处是血ròu模糊的尸首和散落的兵器,血腥冲天。
顾玉把窦昭拦在屋里:“嫂嫂,别吓坏了您,您还是在屋里呆着吧,等他们收拾好了,我再带着您和老安人、元哥儿从后门走。”
有神机营保护,他们无需再担忧自己的安全了。
刚才杀声震天,战事肯定很激烈。
窦昭心有余悸,更怕吓着了祖母和元哥儿,微微颔首。
陈嘉求见。
窦昭有很多话要问他,迭声道着:“快请他进来!”
陈嘉考虑到窦昭有了身孕,可能会像蒋琰一样对气味非常的敏感,他脱下了外面的盔甲,净了手脸,这才随着陈晓风进了厢房。
或者是怕院子里的血腥味飘进来,厢房的前窗依旧用毡毯挡着,后面的小窗却悉数打开。
窦昭一见他就急急地迎了上来,焦虑地连声问道:“世子现在在哪里?qíng况如何?可有xing命之忧?”
陈嘉见祖母在场,也顾不得许多,糙糙地给祖母行了个礼,道:“自上次阿琰被劫持之后,世子爷就留了个心,派了几个身手极高超的人跟着您,还嘱咐他们:如果您遇到了危险,如能救您脱险就先救您脱险;如果力量悬殊,让他们千万不要逞qiáng,立刻去报了世子爷。辽王的人围攻别院,他们人少力单,就派出个人去给世子爷送信。谁知道世子爷今日在宫里当值,联系不上,就转过头来找我。正巧柳愚派了人请我去喝酒,我立刻意识到qíng况不妙,忙让他去给五城兵马司的姜仪送信,我则借口要回房跟阿琰说一声、换件衣服,把柳愚派来的人稳在了厅堂里,一面让虎子带着阿琰藏到了家里的夹墙中,一面从后门溜了出来,直奔神机营。
马友明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没有圣旨或是太子的手谕,而且神机营的都指挥使王旭摆明了两不相帮,他没办法越过王旭调兵遣将,只好派了自己麾下的一群人悄悄地跟着我来了香山别院……”
余下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窦昭顿时心急如焚,道:“这么说来,谁也不知道京都的形势了?”
“嫂嫂别急,我还没有说完。”陈嘉不由笑道,“就在我们刚刚到达香山别院的时候,马友明就收到了姜仪的信,说辽王反了,如今宫里乱成了一团,世子爷带着金吾卫和五军营的人打了起来,让马友明快带人救驾。
马友明带人qiáng行夺了王旭的令符,王旭索xing装出一副被胁持的样子躲在屋里不出来,任由马友明行事。马友明这才能顺利地调动神机营。”
“这就好,这就好!”窦昭松了口气。
一旦神机营和五城兵马司联手,五军营根本不是对手。
陈嘉道:“锦衣卫的人如今都不见了踪影,辽王多半还有什么后手。嫂嫂留在这里太危险,这里又有污秽不堪,嫂嫂还是由顾公子护送离开这里,到神机营去避一避的好。等到京都太平了,我再来接嫂嫂回京。”
窦昭点头,叮嘱他:“你也要小心点,千万别逞qiáng!”
陈嘉笑着应“是”。
顾玉却道:“我随你一同进京。”
“不行!”反对的话窦昭脱口而出,说完,她这才意识到,如果辽王宫变失败,那顾玉岂不是成了逆贼的亲族?别说像前世般的仗着皇权横行京都,就是xing命恐怕也有危险。
她脸色一白。
对于顾玉来说,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不能卷入这件事里。
最好是什么也不知道……
窦昭想到顾玉的xing子和刚才他抱头蹲在地上的痛苦模样,忙高声吩咐段公义:“快把顾公子给我绑起来!”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有些面面相觑。
顾玉却是一笑,笑容显得特别惨淡。
“段师傅,我知道你是嫂嫂的护卫,我也不让你为难,”他说着,双手并拢伸到了段公义的前面,“我不会逃走的,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别五花大绑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段公义呵呵笑着,转身去寻麻绳去了。
顾玉垂下眼睑,别过脸去,背对着窦昭。
陈嘉yù言又止。
陈晓风等人盯着窦昭,眼睛也不眨一下。
气氛有些诡异。
段公义却像没有觉察似的绑了没有任何反抗的顾玉。
窦昭对段公义道:“我记得世子给过你一块腰牌,能穿城过市不受盘查。你这就带着顾公子悄悄地回天津,千万别让人发现他回过京都……”
满屋的讶然。
窦昭视而不见,只是叮嘱段公义:“顾公子如今处境尴尬,世子爷那边也没有个准信,若是能求了皇上和太子开恩还好,若是不行,你就想办法把顾公子送出海去,躲上几年,等他长了个子,变了模样,再改名换姓地回来就是……”
段公义笑着应“好”,顾玉却大力地挣扎起来:“我不去天津!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有什么好怕的!姨母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老人家不管?反正云阳伯府已经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我才不要畏畏缩缩地活着呢!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窦昭理也不理他,对段公义道:“你看看,是不是满嘴的孩子话?我这一路上可把他jiāo给你了!你到了天津之后,也别急着回来,先陪顾公子住些日子,等世子爷这边的事尘埃落定了,你再见机行事!”
段义公笑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把顾公子送回天津的。”
窦昭点头。
顾玉还在那里嚷嚷,可望着窦昭的眼睛已经通红。
窦昭道:“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
顾玉瞠大了眼睛。
可惜段公义只听窦昭的。他毫不犹豫地把顾玉的嘴给堵上了,还很好心地扒了件护卫青衣给顾玉换上,道:“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他伤了腿脚,要赶紧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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