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玉楼就给两人介绍窦昭:“这是你们的大表妹。”
两人给窦昭行礼。
窦昭无意应酬庞家的人,淡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还礼,显得有些孤傲。
窦世英没有想到庞玉楼的两个侄儿这么大了,见庞玉楼这般行事,心中不喜,自然不会觉得窦昭失礼。
他冷淡地和庞寄修、庞昆白寒暄了两句,就带着窦昭去了灵堂。
王映雪将庞玉楼拉到了一旁的耳房,低声道:“你这是要gān什么?”
庞玉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也知道,我娘家的哥哥们如今还在灵璧县做生意,一心想搭上窦家,听说四小姐和修哥儿、昆哥儿年纪相当,就有了求凰之意。我也知道,修哥儿和昆哥儿配不上四小姐,可不管我怎么说,他们也听不进去,反而怪我从中做梗。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两个侄儿带了过来,看能不能得了姑爷的青眼。”又道,“不过,我仔细想想,如果四小姐嫁到了庞家,对你也好啊——我嫂嫂就成了她的婆婆,我就成了她的姑奶奶,她总不能忤逆长辈吧!”
“你难道忘记了?王家不能cha手窦昭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庞玉楼不以为然,“我们又不是直接给四小姐订婚?”
王映雪心头一跳:“你是说?”
“要是四小姐自己相中了呢?”庞玉楼捂了嘴笑,“赵家又没有说四小姐不能嫁给庞家的人!”
那窦昭有什么好,二嫂要这样费尽心机地把她娶入庞家……
念头一闪而过,王映雪想到了窦昭的陪嫁。
她的表qíng立刻变得有些涩晦不明。
如果窦昭嫁到了庞家,这份产业就是庞家的了。
虽然二太夫人下了封口令,可当年当事的这些人心里却是清楚的。
王映雪再看庞玉楼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警惕。
她可真有心计啊!
王映雪想着,窦世英正在和邬家来吊唁的人说着话:“……走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没有想到……翰林院那边,我报了丁忧,正好在家里好好地读些书……”
跟在伯父身边的邬善悄悄地递给了窦昭一个荷包:“你节哀顺变!”
可这与荷包有什么关系?
她不解望着邬善。
邬善趁着大人们没注意低低地道:“是我在大方寺求的平安符。”声音急促,耳朵通红。
窦昭微微一愣,笑着说了声“多谢”,言辞恳切、真诚。
邬善眯着眼睛笑,耳朵红得更厉害了,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邬家伯父身边,再也没看窦昭一眼。
窦昭隐隐感觉到邬善对她的心意,不由陷入了沉思。
※※※※※
七七过后,祖父葬在了北楼的窦家祖坟里,家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
庞玉楼和王映雪商量:“能不能让修哥儿和昆哥儿在窦家的族学里读书。”
王映雪不喜欢庞玉楼的贪婪,不想帮这个忙,但又怕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要求庞氏,因而不愿意和庞氏翻脸,她把这件事推到了窦世英的身上,窦世英觉得两个孩子看上去都比较世故,有些不喜,把责任推到了三伯父身上:“……一直是三爷管着的,也不知道去族学里读书有些什么要求,你不如去问问三爷好了。”
两人答应得都很勉qiáng。
庞玉楼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并不放在心上,提了八色礼盒亲自找到了窦世榜。
窦家族学在真定州都颇有名气,常有亲戚朋友的孩子来窦氏族附学。
窦世榜二话没说就应了。
就这样,庞寄修和庞昆白进了窦氏族学,很快就认识了窦政昌、窦德昌、窦启俊等人,偶尔还会想办法跟着他们回东府吃饭,只是一次也没有碰到窦昭。
庞昆白忍不住向父亲抱怨:“根本就没有用。”
庞银楼拍了儿子一巴掌:“你老子我做了十几年生意,也就赚下了两、三万两银子,人家那么一大笔银子,你想得来全不费功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然后又教训他,“你给我争气点,窦家的银子不仅你大伯父盯着,就是你姑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别到时候让王檀那小子得了便宜,你哭都哭不出来了。”
“真的?”庞昆白非常的惊讶,“王檀比窦家四小姐要小四岁?”
“小四岁怎么了?”庞金楼道,“庞寄修还比四小姐大六岁呢!”
庞昆白闭上了嘴巴。
庞寄修比庞昆白沉得住气,他花了大把的银子请人调查窦昭未果后,不仅认真地跟着窦家族学的西席杜夫人读书写字,还极力jiāo好窦氏族学里的人。
窦启俊等人被人巴结奉承惯了,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庞寄修却因此从窦启俊几个人的随从中打听到窦昭每年的夏天都会到田庄去住些日子。
第二年的夏季,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说窦昭启程去了田庄,他就邀窦政昌等人去乡下玩。
窦政昌几个都不愿意去:“晒死人了,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说这话的时候,窦德昌正端着碗冰镇酸梅汤。
庞寄修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只好道:“我们能下河摸鱼啊!”
“我在塘边垂钓还不是一样的。”窦政昌懒懒地道。
邬善过来了。
窦政昌给他们引荐,奇道:“我还以为你端午节会来,结果你端午节没来,这么热的天却跑了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第六十章守制
邬善道:“我端午节时随着母亲去京都探望父亲,想着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们,这不,一回来就跑到你们家来串门了。”然后又道,“六叔父如今在刑部观政,端午节的时候还一起吃了粽子。”
窦世横也考取了庶吉士。
窦德昌忙道:“我爹爹可好?”
“挺好的。”邬善笑道,“我瞧着好像比在家的时候还胖了点。”说完,眼珠子一转,表qíng狡黠道:“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们……”尾音拖得长长的,卖着关子。
窦德昌不理他。
窦政昌却笑道:“什么好事?莫非是你要去京都?”
“这怎算好事!”邬善不以为然地道,“我现在在家里不知道多逍遥快活,若是到了爹爹的眼皮子底下,每天不练五千个大字休想搁笔。”
庞寄修咂舌:“这么多!”
邬善这才笑道:“从明天起,我也要到你们窦氏族学来读书了!”
窦政昌几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突然要到我们家来读书?”窦德昌奇道,“伯母舍得你离家吗?”
邬善的母亲是续弦。邬松年嫡妻早逝,没有孩子,邬松年考中了进士才续娶了邬善的母亲毕氏。毕氏也是官宦人家出生,年轻的时候发誓非举人不嫁。出阁时已二十有三,又过了三年才生下邬善,因而对两个孩子格外的疼爱,为了让邬善能跟着自家的举人伯伯读书,宁愿留在家乡也不愿意跟着邬松年去京都任上。
“家父有腿疾,”邬善道,“现在年纪大了,走路都有些不便。母亲很担心,想去京都照顾父亲,又放心不下我。正好端午节的时候在五叔父家遇到了六叔父,六叔父说若是父亲放心,可以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读书,由六婶婶照顾。父亲和母亲都觉得好,五叔父又写了封信给太夫人。这次母亲来,就是送我来读书的。”
他们这才知道邬太太也来了。
“这敢qíng好,这敢qíng好。”窦政昌笑呵呵地笑道。
窦德昌却一把搂住了邬善的脖子:“你这家伙,终于落到我的地盘了!”
邬善哈哈地笑,拱手作揖,佯作出求饶的样子:“大侠,手下留qíng!”
大家哄堂大笑。
窦启俊和胞弟窦启泰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这是gān什么呢的?”两人笑道。
庞寄修忙将邬善要在窦氏族学读书的事说了。
窦启俊和窦启泰闹着要邬善请客。
邬善大手一挥:“今天见者有份。”
庞寄修家是开茶楼的,傍上了王家之后,又开起了酒楼、当铺。他自幼在这些地方厮混,家里又养了群闲帮,吃喝玩乐他最拿手。闻言立刻道:“就去景福chūn,他们那里每到夏季就会做河鲜冰碗,莲子、藕、菱角、鲜jī头米都是自家河塘里种的,普通的jī头,都是等老了才采来挑担下街吆喝着卖,卖不完往药铺一送,刚刚壮粒的jī头,不但不出份量,药铺也不收,所以谁也舍不得采,景福chūn冰碗里的jī头却是越嫩越好,不惜工本,煮出来是浅huáng色,再配上鲜核桃仁、鲜杏仁、鲜榛子,底下用嫩荷叶一托,红是红,白是白,绿是绿,不要说吃了,看着就让人心畅神怡……”
炎炎夏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已经开始流口水。
窦启泰忙道:“我去叫了四哥来。”
启字辈里,窦启俊行五,窦启泰行六,行四的是窦启光,窦玉昌的次子,邬善是他的表叔。
按血脉,邬善与窦永光是最亲的。邬善请客,怎么能少得了他?
窦政昌去禀了太夫人。
毕氏是个白净丰腴的妇人,面如银盘,笑起来非常和善。
她有些担心。
二太夫人笑道:“不要紧,有芝哥儿跟着,又在真定县,不会有什么事的。”
窦启俊去年中了秀才。
毕氏心下稍安。
二太夫人让管事安排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家丁陪着窦政昌等人去了景福chūn。
景福chūn的掌柜见是窦家的人,忙将最好的雅间让了出来,亲自在一旁介绍菜单,又有庞寄修cha科打诨,气氛活跃得很。
上河鲜冰碗的时候邬善道:“我们明天去田庄看四妹妹吧?”
雅间里的嘈杂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邬善目光闪了闪,疾声道:“这么热的天,听说崔姨奶奶的田庄上什么都有,我们借口去看四妹妹,到田庄去钓鱼、泅水、吃新鲜的荷叶饭……多有意思啊!总好过这样天天被关在家里。”
庞寄修的心砰砰乱跳,就听见窦德昌咧了嘴笑:“好主意!我们去崔姨奶奶那里泅水去。”
窦启光除了读书,哪里也不去。今天要不是邬善请客,他肯定不会来。
望着外头刺目的阳光,连他都心动了,何况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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