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缎特有的丝光在晨阳的映照下滑过一道温润的流光,熠熠的光彩,几乎使整个暗淡的室里灿然生辉——江五立即变得目瞪口呆。
江五被勾起了浓浓的兴趣……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能穿在手上的兔儿卧!
一个时辰后,肖嬷嬷已经满面含笑地回到自己嗣职的正院里。正午的暖阳映着她的笑脸,仿佛有什么临门喜事似的正等着她来迎接,满脸都是喜庆。一时之间,看的满院里的丫头婆子无不啧啧称奇。
显然,肖嬷嬷的心qíng很好。
于是,每个人不管近前跟肖嬷嬷说话还是上去领差,胆子便不由自主都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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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际会...
肖嬷嬷的口讯傍晚就由王嫂子传到九卿的耳朵里。三小姐已经答应说服钱夫人,给府里的每一个大丫鬟都订制一副兔儿卧。不得不说是一个好消息。兴奋之余,九卿免不了又多一分惆怅。
光凭单一的兔儿卧,是开不了铺子的。这一点她当时没想到。一时的急中生智,没承想却留下了一个这么大的漏dòng。她不禁怀疑,难道肖嬷嬷也没有想到吗?细细回想当时肖嬷嬷的神态表qíng,肖嬷嬷那眉宇之间的亮色,眼睛里she出的那晶晶亮的光彩,九卿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点。社会经历太简单了。肖嬷嬷那时的表qíng,分明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越想越明了,九卿的后背不由得涔涔沁出汗来。而且越想越后怕,自己一个现代人,不知道古代的社会规则,不了解他们的喜好习惯,不了解他们的俗习矩陋,只凭自己会那一点子现代的新奇玩意,投机取巧,就想在这个自己不熟悉的社会立足……谈何容易。
扪心自问,她又凭什么能在人家的地盘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更严重的,自己要冒的风险比在钱夫人这里受nüè待的系数还要多的多,随时随地,她都有被人发觉她不是真正江九卿的风险。多么严重的后果!
又想起肖嬷嬷那发现新大陆一样贼亮的眼光……九卿万分懊恼。
怎么算自己都是得不偿失!
这样的蠢举……九卿不由苦笑……她今后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转眼到了十五,又是给钱夫人请安的日子。九卿早早就起了chuáng,任由青楚给自己梳梳洗洗。一番忙碌之后,她已穿戴整齐,看看天色还未全亮,心里不由一声哀叹,怏怏地吩咐青楚,“走吧。”
青楚忙找出那副棉手套,要给她戴上。九卿摇头,青楚又无奈地把手套放了回去。
主仆二人乘着拂晓的幕色出了门,绕过荷花池,走到西南的角门,正碰上由那面的青石小路上过来的江七贤。九卿微笑着叫了声,“四姐。”
江七回给她一笑。拂晓的薄暮里,她的笑划开清冷的薄雾,宛如在自己身上浸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辉。
九卿看的心里暗动。江七的美,是那种柔柔的,似流水chūnqíng带给大地的温暖一般,在它的温柔之下,大地便蒙上了一种明丽柔媚的光彩。那样的恬淡静雅。
二人一起出了角门,青楚和迎冬各随其主伴在她们的左右。
九卿看着身上改良过的棉袄,心里满溢着感激,说话的声音不觉就充满了孺慕之qíng,“四姐,谢谢你”
江七挑眉侧头,满脸的疑惑,似乎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九卿低着声补充,“送给我棉袄。”
江七脸色微变,掐着她的话尾急忙道,“不值什么,妹妹不用客气。”九卿便在她脸上看见一抹一掠而过的黯然。
风轻轻地袭来,穿过姐妹二人肩踵之间的空隙,再无声无息地刮去。
似乎这时的气温,比刚才的更低了。
沉默数秒,江七的脚步微微加快,渐渐拉开了与九卿两步之遥的距离。
九卿心里也忍不住划过一丝黯然,垂下头时,就听江七的声音在前面淡淡传来,“那件衣裳,你还是忘了吧,就当是路边捡来的。”
声音虽轻,漂浮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却更增添了冬日沁寒气温里几分肃冷。
九卿黯然垂眸,拉住青楚的手停下脚步。
待江七的身影拐进正院里的后角门,她才扶着青楚的胳膊徐徐而行。
“小姐……”青楚语音里微带着失意,担忧的望着九卿眼里的落寞,蠕动着唇,话语在口中打转,却一句也说不下去。
“什么也不要说,”九卿怅然望着人影空空的角门,心里五味杂陈,“那件棉袄,就当我们是在路边捡来的吧。”她重复着江七的话。
一路慢行,心qíng低落到了谷底。她在这个世界上是孤寂的,没有人愿意和她jiāo朋友。这个世界根本不属于她。
到正院的时候,江七已和早来的江五站在钱夫人门外,正在游廊上说话。
九卿不禁讶然,江五是钱夫人的嫡女,按理说她更应该恃宠而骄才对。
却来的这么早——没想到她也免不了这封建世俗的规矩。
江七看见她进门便撇开目光,江五是背对着大门口的,没有看见她进来。
江七便更加热烈地跟江五低声说笑起来。
远远的,就看见江七的唇不停蠕动,江五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偶尔的,她肩膀抖动几下,带的穿在身上的大红羽缎披风也跟着抖出几层细细的波纹来。
九卿扫视一圈院内四周,丫鬟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有端水进出的,有掐着木炭往屋里去的,有洒扫的,有站在廊房里挂鸟笼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寂静的空气里只听见江七细细的说话声和江五不时发出的压抑笑声。
很和谐,很美好,自己却是多余的。
悄悄站在台矶下不太显眼的一株光秃秃石榴树旁,九卿把自己卑微的气场尽量稀释掉。
“哎呀,我来晚了。”敞开的huáng杨木大门口,施施然走进来披着大红羽纱斗篷的江十一,人未进门,清脆的声音便如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响起来。
江五江七被她陡然制造的噪音吸引,江五转回身来,视线里不期然撞进了江九卿的身影。她重重哼了一声,扬起的笑脸却对着江十一低声斥道,“就你呱噪,不知道母亲还没洗漱完吗,还不敛着点声?”
江十一伸了伸舌头,路过九卿身边时冲她做了个鬼脸。
九卿低眉敛目,把自己尽量缩的没有存在感。恨不得和石榴树融为一体,希望她们能把自己当作空气来对待。
江五却不放过她,拉着刚上去的江十一又一步一步返下台矶,口中啧啧有声,“哟,这不是那个傻子吗?没想到啊,今儿看起来,还有点人模狗样的。”话说的相当刺耳,明目张胆带着故意找茬的挑衅和露骨。
九卿心头浮上一股怒气,猛地抬起头来去迎视她。
没想到眼里的怒火尚未完全释放,抓住自己胳膊的青楚手却陡然紧了起来。那紧紧的力道,仿佛一道天雷当空炸响,似乎在努力提醒着她不可意气用事。
九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徐徐吐出,目光开始变得畏缩。
江五看着眼底便浮出一抹快意,红唇微张,正yù讥诮,就听正屋帘子里传来清秋缓而清晰的声音,“太太好了,请几位小姐进来吧。”
江五不甘地看了九卿一眼,恨恨地转身再迈着台阶往上走去。
江十一很狗腿地充当了她的贴身丫鬟,双手扶着她的肘弯,尽职地亦步亦趋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一只极力在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生怕它有什么惹怒主人的地方便会遭她遗弃似的。
江七对所有的一切视而不见,顾自埋着眼帘,垂目看向地面。直到清秋的话传来,面容才有了一丝微动。她默默跟在江五的后面,紧随其后掀帘进屋,直到帘栊落下,自始至终没有去看九卿一眼。
九卿最后一个迈进门槛,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道帘子,把屋里屋外隔绝成了冷热反差极大的两重天。
姐妹几个挨次给钱夫人行完了礼,依序坐下。又有丫鬟捧了热汤过来,轻手轻脚放在几人坐的jiāo椅之间的虎爪方几上。钱夫人便笑呵呵地说道,“快快喝盅热汤,去去寒气。”
看着几人的目光充满了慈祥安润。
江五江十一端起茶盅各自啜了一小口,她又细细看着九卿问道,“小五身体可大好了?”声音里的关切听着让人心生暖意。
九卿急忙起身,微微垂首答道,“都好了,多谢母亲挂念。”钱夫人的眉眼便现出了无比欣慰之色。
“好,身体好了就好,没病了比什么都qiáng。”钱夫人的话语里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子女的拳拳之爱,那份真诚,很容易让人感动。
九卿诺诺称是,钱夫人又道,“快坐下来,以后在我面前不用外道,随意着点更好。”声音更见温柔了。
九卿叠声应答,方坐回椅子上,就听见有小丫鬟在外面报,“大爷、大奶奶过来了。”随着便听见男子走路的沉重脚步声。
帘子撩开时,众人的目光都往门口看去。九卿眼角余光中,钱夫人脸上光彩焕然,满面都是真心愉悦的笑容。
进来的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纪,面白唇红,发顶戴着一个镶松石的白玉冠,身上披着一领墨绿云纹金线绣松鹤的斗篷。斗篷后的兜帽板板正正地贴在肩上,丝毫不见紊乱。看样子一路上是光着脑瓜过来的。
男子的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个大奶奶了。
女子也是身穿斗篷,茜红的颜色,一马平川地gān净,通体面料不见一丝的花纹。只是头上的观音兜镶了一圈茸茸的白狐裘毛,走起路来颤悠悠的。白色的狐毛和那耀目的茜红jiāo相辉映,显得白的越白,红的越红,乍看之下,很有一种夺人眼球的惊心效果。
有丫鬟上前替夫妻二人除了斗篷,摘了兜帽,九卿这才看清女子的长相。柳眉长目,玉肌含妍;唇如红樱,目如点漆;使人看着就有一种己不如人的菲薄羞惭之感。不愧为江府里钱夫人亲自挑选的嫡子长媳。
那女子随在男人身后盈盈给钱夫人下拜,钱夫人眉眼里都是笑意,亲自下地扶着女子起身,“快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了身子就不要在我面前行这些虚礼了。”话语里满溢的都是关怀宠溺之意。
女子看着九卿几个姐妹,钱夫人说完话后脸立时便如大红的染料一样红了。
钱夫人看着便心qíng愉悦地呵呵笑了起来。
江五带头,姐妹几个站起来依次给夫妻二人行了礼。江五叫男人为大哥,九卿便暗暗在心里把他和青楚提供的资料对上了号。他——就是江老爷的大儿子江元庆了,是钱夫人的嫡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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