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也觉得三个尚未出嫁的女孩子在一起说什么‘jì’啊,‘妾’啊的不是太好,说完早已脸上一片云蒸霞蔚。
青楚听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段姨娘敢qíng有这么样的一段身世,她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不安地看了九卿一眼。
九卿静静的坐着,脸上没有太大的表qíng。
绣缘看到青楚一脸吃惊的模样,得意地冲她扬了扬眉,撕了一小块牛ròugān放进嘴里,“我也是刚刚由她身边方嬷嬷的口中打听到的。为了这个,我还舍了一只银簪子。”
她有意地向九卿讨还人qíng。
九卿便对青楚点了一下下颚,“你去我梳妆匣子里拿了那把蝶翼的篦箕给绣缘。”她再不受宠,也是小姐的身份,哪一件首饰也比绣缘的银簪子值钱。
绣缘目露惊喜,口中却连称“不敢”。青楚已转身朝妆台走去。
“那个迎冬为什么会拦了忍jú?”九卿问绣缘。
绣缘摇头,“不知道。”
她收回追在青楚身后的视线,凝眉沉思了一下,又道,“不过据方嬷嬷说,那条裙子是打算送给四小姐做陪嫁的,今天不知怎么,段姨娘却把它拿了出来,着忍jú去送给大夫人。”
说完瞅了九卿两眼,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yù言又止。
青楚拿了篦箕放在绣缘的手里,九卿便趁机道,“装起来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必拿我当外人。”
绣缘装好篦箕,才抬头道,“奴婢是想,段姨娘有可能听了您被大夫人认作嫡女,她也心活了,想求大夫人把四小姐也落在名下,所以她才舍了珍藏多年准备给四小姐的陪嫁,把东西送给大夫人。”她眼神奕奕地望着九卿。
“嗯,有道理。”九卿毫不吝惜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目光,“那么你说迎冬为什么要拦着她呢?”
她认真地看着绣缘。
绣缘瞠目,想了半晌,终于沮丧地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却打听了,为什么迎冬那么巧会半路遇上忍jú。”她拧紧眉毛露出一脸的不解,“原来她晌午之时就在点chūn园附近捡石子。据说捡得非常挑剔,不大不小非得鸽子蛋那么大那么圆的,说是四小姐要cha屏用。其实cha屏用什么样的不行?只要瓶子口能装进去就行,何必那么费心地挑剔?”
九卿回给她微微的一笑,用筷子戳着碟里的风gān牛ròu,一脸不以为然地为她释疑,“四姐本来就是个讲究的人,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绣缘仍是满脸的疑惑,九卿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岔开话题问绣缘,“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绣缘摇头,“没了,反正迎冬拦了忍jú之后,点chūn园里就消停了。”
九卿就示意青楚送客。
绣缘走了之后,青楚问九卿,“小姐,你说她们为什么那么做?”她指的是段姨娘和江七两个人完全相背的做法。
九卿皱眉思索,片刻才道,“这事不是绣缘说的那么简单。段姨娘也许是她分析的那种心理,但是四姐……”她沉思着道,“她绝不会要找个镇屏的石子,就让迎冬大冷天的挨上一个中午的冻。”
青楚点头。
九卿接着分析,“她听了大夫人认我做嫡女的事,应该是怕段姨娘会有什么动作,所以才派迎冬去点chūn园附近守候……不但拦下了忍jú,还让迎冬传了自己的话……所以,点chūn园一下子就肃静下来。”
合qíng合理,青楚满脸的佩服,又忍不住问,“小姐,那你说大夫人突然认你为嫡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九卿紧紧地皱眉,她也琢磨不透。按照常理,庶女变为嫡女,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嫁了人后地位明显地比庶女为妻的人高。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可是,她上面隔着江五,还有一个江七,即使论婚,也还轮不到她。那么钱夫人这么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主仆二人正在沉思,就听有人轻轻敲门。青楚出去不大一会,领了一个人进来。
九卿细看,却是肖嬷嬷。
青楚端了烛台放在桌上,先给肖嬷嬷上了茶,又提了食盒把桌上的碗盘收起来。肖嬷嬷一直坐在jiāo椅上默不作声。
九卿吩咐青楚,“你再装点小菜和两块大的牛ròugān过来,一会给肖嬷嬷走时带上。”
青楚答应了一声,拎着食盒连忙去了。
肖嬷嬷神色凝重,跟在青楚身后亲自去关了门,返回来才对九卿说,“我找的那个冒充青楚家人的人今儿下晚来了,提出要为青楚赎身之事,却被大夫人拒绝了。”
九卿一惊,讶声问道,“怎么,她嫌钱少?”
肖嬷嬷摇头,“不是,大夫人说你马上就要嫁人了,放走了青楚,她到时哪里再去找青楚这样的大丫头去?又说,青楚卖的是死契,她就是再宅心仁厚,也得让青楚把小姐伺候出嫁了再说。”她后面的这句话是针对那人提出来加倍给赎金一事说的。
九卿心里‘咯噔’就是一跳。多给银子都不gān?还有,说她马上就快嫁人了,什么意思?
难道真和自己料想的那样,钱夫人认她做嫡女的目的,就在于此?
又想起府里的传言,江七派迎冬去拦段姨娘……一件事一件事的,仿佛都透着不寻常。
再想到江鹤亭对自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还有钱夫人接自己递过去的茶时,那一脸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样子……
这些事实在都透着诡异,隐隐的,九卿只觉得一张大网正在朝自己兜头盖下。
她勉qiáng地对肖嬷嬷笑了笑,“那就算了。不过,我在这里还是要多谢肖嬷嬷的帮忙。”
肖嬷嬷急忙谦逊,青楚正好回来,二人便打住了话题。青楚一样一样拿出给肖嬷嬷的东西,让九卿和肖嬷嬷一一过了目。肖嬷嬷连声道谢,青楚再把东西装好,然后送肖嬷嬷静悄悄地出了门。
青楚回来对九卿眨着眼睛直笑,“王嫂子今天突然找绣缘帮她补衣裳……我送肖嬷嬷出去时,绣缘屋子里还亮着灯,等我回来灯就灭了。”
九卿会意地一笑,立刻又面现愁容。她一五一十把肖嬷嬷的话跟青楚说了,青楚却面露喜色,搓着手道,“这样最好,我本来也不愿意离开小姐身边的,何况这个绣缘又不好为我们所用。离开小姐我也不放心。”
九卿只得苦笑。就是愿意也离不开了,她原来的计划只能泡汤。
可关键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青楚到底心思简单,不明白她们现在已危机四伏。只为了一个不离开小姐的缘由,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一夜九卿转辗反侧,想了个无数个对策,可到最后才终于悲哀地发现,自己在这个江府里是多么的孤助无援。想要逃跑,竟然连一个可以利用的人都没有。
第二天江府里又发生了一件奇事,绣缘来跟九卿汇报的时候说的眉飞色舞,“……那钱家大太太站在屋里对钱夫人就是一顿指责。大夫人不予辩驳。钱太太还是不依不饶,结果又哭着埋怨大老爷和大夫人忘本。又说当年大老爷出仕的时候全是钱家拿出钱来上下打点,才有了大老爷今天的加官进爵……说他们今天位高权重了,就不认娘家人了,原来提的娃娃亲就想赖账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九卿心中冷笑,她们这是在唱苦ròu计给谁看呢?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出戏绝不是唱给自己的。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钱夫人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针对自己。她江九卿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绣缘又道,“……毕竟是自己的娘家嫂嫂,大夫人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好言相劝,又答允她,说等跟老爷商量通了,再给她回信。”
九卿只觉得右眼皮突突直跳。钱夫人既然露了这样的口风,那就说明江五和钱多金的亲事已经定下了百分之八十。至于商量江老爷,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看起来,离自己上刑场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15、骤变...
“钱太太听了大夫人的话,终于转怒为喜……”绣缘兴致盎然地说着,“她说明后天就要听到大夫人的回信,否则,她还会再次上门。要不,她就把三小姐留在钱府里不放了……小姐你说,她这个人是不是在向咱们大夫人耍无赖?”边说边嘻嘻地笑起来。
九卿却面色灰暗,她朝青楚使了个眼色,青楚就走到炕沿,翻出一只掖在枕头底下的花样子,拽了绣缘的胳膊往外走,“绣缘妹妹,听说你屋里的花样子不少,你领我去看看,我再选个比这个好的,好给小姐绣枕头。”
绣缘意犹未尽,回头去看九卿,九卿便冲她摆了摆手,“你们先去玩一会吧。我也累了,先躺一会。”又道,“记得有什么新鲜事再回来告诉我,不要忘了。”
绣缘连声答应,随在青楚的后面去了。
午饭时分未到,九卿又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说江七突然出了天花,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连眼睛都封上了,嘴唇肿的像萝卜,连人都见不了了。
病得还真是时候。
午时刚过九卿的院里就来了两位嬷嬷,说是奉大夫人之命,来照顾五小姐的。又说免得院子里的人到处乱跑,把江七的病气带到荣雪厅来,传染给了五小姐。
“得了天花可是会死人的。”其中一个王嬷嬷眨着眼睛对九卿神秘兮兮的道,“太太也是为五小姐好。”
九卿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我晓得,让两位嬷嬷费心了。”又吩咐青楚拿了两个八分的银锭子,一人赏给她们一个。两个人便在外间的堂屋中搭个铺子歇下了。
青楚终于觉出事态的严重,附在耳边轻声地问九卿,“小姐,这可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被软禁了?”
九卿苦笑,“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如今我们就是想逃都跑不了了。”
“那怎么办?”青楚大急,眼中就有泪珠莹然闪现,“大夫人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抓紧了九卿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意把九卿也带的簌簌抖了起来。
九卿拍拍她的肩膀,面带笑容地安慰她,“不用害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早晚都会来。”
这时,她反而不急了。脑中竟然浮着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离开了江府,她才能获得她想要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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