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望着她满头珠翠,眯起眼睛欣赏着那两只自己早上给她的步摇,还有cha在髻上的金丝凤翔花甸,她轻声地责备江五,“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江老爷便在那边咳嗽一声,板起了面孔。
江五一缩脖子,立刻把先前的无所顾忌尽数敛了起来,低低地叫了声,“父亲。”
江老爷便道,“从今往后,九卿就是你的一母同胞妹妹,你对她要更加的爱护才行。”说完,便目光慈祥地看向九卿。
江五似乎始料不及,听了江老爷的话竟然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一股凉气直冲心底,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李嬷嬷赶忙上前推了推她,低低唤了一声,“三小姐。”
江五顷刻回魂,眼里骤然袭上了一抹冷意,她咄咄地看着钱夫人,冷冷地问,“娘,这是为什么?”她伸手指着九卿,“她这个傻子,您竟然……”
“放肆!”她的话没说完,江老爷就厉声打断了她,“你怎么说话呢!她是你的妹妹,你知不知道?”语气里含着沉沉的恼怒和重重的责备。
江五眼圈一红,看着钱夫人不敢再说下去。
钱夫人便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轻声地对江五说道,“你不是要去你舅父家吗?正好你表哥一会回去,你跟他一起走,就不用我再派人送你了。”
江老爷很不赞同地瞅了钱夫人一眼,再看了看江五,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最终紧紧地把嘴巴闭上了。
江五听了钱夫人的话,眼里闪出亮光,她收回了盯视在九卿脸上的视线,惊喜地问钱夫人,“娘,您真的让我去?”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钱夫人便笑着点了点头,吩咐李嬷嬷,“你带她去收拾收拾。”
李嬷嬷答应着,携着江五往外走,路过九卿身边的时候,江五恶狠狠瞪了九卿一眼。
钱夫人状若未见,笑着对九卿道,“五儿你也回去吧。累了这半天,光到我的院里,就来来回回跑了两趟了……好人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她笑,“赶紧地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江老爷满脸是笑地点头,“对,回去好好的歇一歇吧。”他重复着钱夫人的话,一脸的慈祥笑容。
九卿就轻盈盈福了一福,静静地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青楚问九卿,“小姐,您为什么要提防着绣缘?”
九卿边走边跟她解释,“她提到钱少爷送给我的礼物时,满脸的艳羡……这也罢了,算是人之常qíng……但你有没有注意到,她那时的眼底,还深藏着一抹嫉妒……”她微微一顿,又道,“这样的人,不堪大用……”她给青楚分析,“很容易的,她就能被别人用金钱收买……所以,我们不能什么事都让她知道。”……
主仆二人边说边走,不一时,就回到了荣雪厅。
这边李嬷嬷亲自送江五坐进了马车,眼看着钱多金和她走远,才转身回到内宅。江鹤亭已经不在屋里,去了外书房。李嬷嬷便对钱夫人回事。
“我去的时候,肖嬷嬷正在那里……然后她说,是记错了,把给三小姐的礼物错给了五小姐……”她一五一十给钱夫人说了全部的经过。
钱夫人沉思着默不作声,她想了想,又道,“我刚才问过了执事院的人,说肖嬷嬷在五小姐刚走不久她就去了——是那个荣雪厅的管事娘子王瑞家的给叫去的。”她迟疑了一下,再接着道,“从时辰上来看,倒也吻合……五小姐一回去就发现了东西的不对劲,所以急忙地遣了王瑞家的来找肖嬷嬷……”她把自己的推理细致地说出来,眼睛紧紧盯着钱夫人,看她有什么反应。
钱夫人听了一笑,眼睑颤悠悠地半闭未闭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背上,她轻声细语地说道,“不管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人,马上就要从咱们的眼前消失了。”
李嬷嬷听了吓了一大跳,她捂着自己扑腾扑腾乱跳的胸口,小心翼翼地问,“太太是想?”
她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语气里充满了慌慌张张的不确定和试探。
钱夫人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冷冷地道,“雨娘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那么狠心的人吗?跟了我这么多年,你
14、嫡女...
怎么还这么不了解我?”她的话里带着重重的责备,似乎还有一丝伤心掺杂在内。
李嬷嬷诚惶诚恐,急忙低头认错,“是,老奴该死,把您的意思给想左了。”说完,她抬眼偷瞄着钱夫人的脸色。
钱夫人便幽幽一叹,勾着手指叫她,“你附耳过来。”殷红的指甲被窗外she进来的一束qiáng烈日光映得闪出了血一样的光泽。
触目惊心的红!李嬷嬷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巨跳起来。她殷勤地把耳朵伸到钱夫人的嘴前。
钱夫人便贴着她的耳朵,如此这般,一阵嘀咕。李嬷嬷脸上慢慢露出如阳光一样的笑容来。
15
15、骤变...
江五去钱家的第二天府里就传出一些流言,九卿听着绣缘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说,江五和钱少爷从小就定了娃娃亲?”
绣缘点头,“嗯,府里的人都在传,只说这事当时是钱老太爷提出来的,大老爷和大夫人并不太同意,所以一直也没吐口……”
九卿听了不由轻蔑一笑。钱老太爷?他是谁啊,那是钱家的太上皇,是江鹤亭的仕途恩人,他的话他们夫妇也敢不听?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真是有点违背他们夫妻俩一贯看人下菜碟的作风,
“她们也在说小姐您。”绣缘看着九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哦?她们都说什么了?”九卿伸手抓了一把黑枣,递到绣缘的手上,“你好好跟我说说。”
绣缘道了声谢,看着黑枣的眼睛烁烁放光,一副想吃又不敢在九卿面前造次的样子。
九卿温声道,“吃吧。”
她便得了大赦一般,再不客气,擦也不擦,捏了一只枣子直接放进嘴里,含混地道,“她们说,小姐也算熬出头了,终于……”她咽下嚼碎的枣子,再接着放进嘴里一枚。
毕竟,北地的特产,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极少吃得到的。美味在口,下面的话便说的有点不太清楚,“哦……唔……@#¥%……”九卿连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耐心地等了等,她只是一副贪吃的样子,忙着往嘴里放黑枣。
“哼哼……”九卿冷笑一声,捏起一只柿子饼在手里把玩,“她们这些下人何时对我这么客气过?”她声音清冷如冰,眼里的寒意一闪而过。
绣缘心里一紧,一颗枣子便囫囵落尽肚里。
就听九卿慢悠悠地道,“她们是不是说,我这个傻子也开始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时候了?”慢条斯理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
绣缘额头见汗,把剩下的枣子捏在手心里,紧张地望着九卿,“小姐,是您多心了,她们一些伺候人的下人,怎敢这么排宣小姐?”话说完,手指fèng间已溢出来星星点点的黑汤。
她看着九卿的目光连连闪烁,脸上还透着不自然的红。
九卿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绣缘立刻深深地埋下头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几人在一起说话,总得趣味相投才是。说话的人背后骂人,观者听众也得跟着一起骂。否则——如果有一个人唱反调,那么话题也就继续不下去了。
这个道理九卿明白,绣缘也一样明白。她此时站在九卿的面前就有点做贼心虚。
可想而知,她不跟着一起说自己的坏话,那些人又怎能当着她的面大谈她江九卿的不是?
理解归理解,可是九卿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对于绣缘,该敲打的时候就得使劲敲打。她这么说,也不过是借题发挥震一震她而已。
但也不能把事qíng做的太绝。打一巴掌就要给个甜枣吃。
于是九卿微微笑着安慰她,“你不必紧张,我又没有怪罪你。”她又抓了两个柿子饼塞到绣缘的手里,“你再尝尝这个,又甜又香的,吃着起沙。”
绣缘面红耳赤,接过柿子饼却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往嘴里放了。
九卿便笑着跟她说,“一会你再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四小姐那边听到这两件事是什么态度。”绣缘连声称诺,转身就要往外走。
九卿却叫住了她,“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陪我说一会子话。”她指了指对面的杌子,“你坐。”
绣缘小心翼翼地坐了,主仆俩便闲话起来。日近中午,直到青楚端进饭来,绣缘才起身离去。
至酉时正绣缘回来回话。
九卿正在吃饭。小巧的方桌上摆了两碟子腌菜,一碟是翠绿的酸huáng瓜,一碟是橙huáng的桔梗,颜色鲜艳,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另外还有一盘切碎的风gān牛ròu,一盘家常的爆炒酸菜丝。豆绿的碗里盛着洁白的米饭,旁边再配了一碗雪白的羊ròu汤,香味扑鼻。
绣缘看了忍不住大咽口水。
九卿用筷子夹了两块牛ròugān给她,“来,你也尝尝,这些都是钱少爷送的。”她又冲腌菜努了努嘴,“要不,你也上桌吃点?”绣缘连忙摇头,打死她也不敢跟小姐一个桌子吃饭。九卿就让青楚拿了一只杌子来给她坐。
两人边说边吃。
“未时初,段姨娘派了忍jú去大夫人那里,手里拿了个白绫子皮的包袱,走到半路上被迎冬给拦下了。”绣缘把打听来是事qíng一五一十地告诉九卿。
九卿顿了一下,忍jú应该就是段姨娘身边的那个一等大丫头。她朝青楚看过去,青楚微微点了点头。九卿心里就有一道疑问滑过,她去大夫人那里,十有八九是代替段姨娘的,那么她到底是替段姨娘去gān什么呢?
绣缘继续道,“那包袱里的是一条七彩烟霞伴雨过天晴色的折裥裙,非常的漂亮。据说是段姨娘的陪嫁之物,是她娘家没没落前皇宫里赏的。”
九卿愕然,看了青楚一眼。青楚蠕了蠕唇,没有开口。
绣缘看到九卿脸上的疑惑,为她解释道,“段姨娘的父亲原是前朝的侍读学士,因九皇子謀逆案被牵涉其中,最终落得个午门问斩的结果。他的儿女们都被贬成奴籍,男子充军发配,女子充了官jì。只有段姨娘……”她瞅了瞅九卿,再看青楚,脸上现出一抹羞赧,“她从小就才名远播,是大夏朝有名的才女,皇上因可惜她的文才,在几个翰林学士联名为她求qíng之后,就特赦了她。并把她赐给当时正好散馆将要到地方出任的江老爷为妾。并赐还了她一些段家的财物,其中就包括了这件烟罗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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