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沉吟。
正这时,看见清秋和一个小丫头拿着几样果子盘由院外进来,肖嬷嬷尴尬地笑了笑,待清秋走近,才解释似的道,“我正赖着求三姑要五姑奶奶的衣裳样子……清秋姑娘你也看到五姑奶奶穿的那衣裳了吧?”清秋点头,她又接着道,“如果五姑奶奶真的给了咱,清秋姑娘你也照着做一件,那衣裳要是穿在身上,保证让清秋姑娘你更是多增几分水灵劲儿。”
清秋听了便抿着嘴儿笑了笑,“真的,那我先谢谢肖嬷嬷了,”又把手里端的捧匣打开,往肖嬷嬷面前递了递,“肖嬷嬷,三姑,来,抓一把瓜子,留着路上嗑……”她语气殷殷地让着肖嬷嬷二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好看的衣裳样子,谁不想也做一件出来自己穿,何况她也是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得了肖嬷嬷这句话,她对待她们的态度越发热qíng了一分。
她旁边跟着的小丫头便蠕了蠕嘴唇,脸上一副担心的样子……好像是怕她拿着大夫人的东西背地里送人qíng,被大夫人发现了她也跟着受连累似的。
肖嬷嬷看到清秋的态度,便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紧张放下,说话也就利落起来,她冲清秋摇了摇手,“我不吃……清秋姑娘你快进去吧,别让太太等的着急。”又道,“一会我再找你说话,行不行的好给你个信儿。”
那小丫头听了便露出一脸喜色。
事儿还没有求成,就拿着先做了人qíng。三姑听着轻轻皱了皱眉。
清秋很会做人,很知机的又把捧匣又往三姑跟前推了推,“三姑你抓一把吧,方才我看见五姑奶奶往外院去了……路还长着呢,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也无聊,嗑嗑瓜子,也好……”
三姑笑了笑,把匣子推了回去,“不了,我得快去了,一会怕是追不上小姐了。”
说着转身要走,肖嬷嬷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哎,你先别忙着走,我说的事你倒是帮不帮忙?”她说的急切,声音不免有些大,清秋便理解地笑了笑,转身和小丫头一起往正厅门口走。
三姑回过身来瞪了肖嬷嬷一眼,嗔怪她乱送人qíng,冷着脸说道,“你倒是会做人……”
肖嬷嬷便眨着眼笑道,“你怎么那么笨呢,这点事还想不明白?她在太太跟前当差,就是有新样式衣裳也不敢穿……你没见你三小姐拔尖似的,她没穿过的衣裳式样,能允许她们一个做丫鬟的先穿吗?”她把声音低低的,是趴在三姑的耳边说的。
三姑反驳道,“她就不会把样子给三小姐,让那三小姐也做一件穿?”脸上依然带着愠色。
肖嬷嬷笑道,“那三小姐穿了,她就更不能穿了,你想依三小姐那跋扈的xing子,她又怎么能允许别人跟她穿一样款式的衣裳?”
也对!三姑想了想,脸色微霁,于是犹豫地道,“我试试吧,成不成并不一定,你也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她先给肖嬷嬷高涨的热qíng浇了半盆冷水。
“成,有你这句话就成……”肖嬷嬷听了顿时喜笑颜开,松开她的袖子叮嘱道,“要尽快啊,你侄儿这两天为铺子的事急得都不行了,着急上火的,起得满嘴都是水泡。”
三姑便白了她一眼,趁着她松开手的空,匆匆地往院外走了。
九卿和青楚慢腾腾走到大老爷外书房所在的锦澜院,回头看看三姑,还不见她的身影,知道她是被肖嬷嬷绊住了。便和青楚自行进了院里,对着立在门外伺值的小童jiāo代道,“你去禀告一声,就说五小姐来给大老爷拜年了。”
小童轻言轻语地答应一声进去,不一时出来下台阶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老爷请小姐进去。”又引着九卿步上台矶,然后高高挽起帘子,伺候着九卿进了书房。
青楚便一个人站在阶级下耐心地等着。
九卿进屋仔细观察江老爷的书房。只见三间正房通壁打开,整间屋里无一列壁墙,使整间书房看起来即宽敞明亮又阔朗无比。抬头间只见正面的墙上立一大匾,青地金漆镶边,几个渲墨的大字写得龙飞凤舞的,气势滂沱。九卿却不认识。她心里不由苦笑,来到这个世界时间太短,一般的字虽已认得差不多了,但是有关于书法上的法体,她还是处于一个瞎人摸象的白丁阶段。
再看匾下置着一暗紫色的雕螭大案,案上彝鼎齐全,香烛林然。再往右看,是江老爷的一台大梨木书案,上面也是笔墨法帖样样齐备。而更为醒目的是,在大书案的右角靠窗之处,摆着一只青玉浮突鱼鸟纹的大花瓶,瓶口阔大,沿呈飞宇,上面横斜出一只二尺来长的绽蕊红梅,枝gān遒劲,上面红梅点点,给本来显得庄重肃穆的书房里平添上一抹亮然的风采。
九卿目光所及,正对上坐在书案后面江老爷的目光,她微笑着上前给江老爷见礼,“父亲安好,给父亲拜年……”
江老爷笑眼微眯,连声道,“好,好……”又指着他身边的两人道,“快快见过你大姊夫,二姊夫……”
九卿便着眼打量了一下二人,只见一个穿红衣配玉冠,长得相貌清秀。一个穿艳紫的缂丝袍子,头戴美冠,腰上香囊玉佩齐全,虽长得面貌俊美,眼神看起来却有些轻浮。
于是便立刻在脑中做出了判断,长相俊美穿着艳丽的,应该就是江元秀的丈夫叫伍昭明的了。她轻飘飘侧身给男人福了一福,“大姊夫,新年好……”又转对另一个男子轻轻行礼,“二姊夫,新年好……”
两个男人急忙抱拳回礼,口称,“妹妹快别客气……妹妹快快请起……”九卿便借机起身恭恭敬敬立在了江老爷书案的一边,然后低眉顺眼听江老爷嘘寒问暖。
她不疾不徐地一一答着大老爷的问话,就感觉到对面有两道目光不停地围在自己的身上打转。她轻轻皱了皱眉,猛地抬头,就看见伍昭明躲闪不及有些错愕的眼神。九卿微微笑了一笑,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姊夫,九卿的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对于这种人,她觉得没必要给他留客气。本来就对江元秀的印象不好,如今又见到了她这么一个轻薄的丈夫,九卿心里的火立时就不打一处来。于是说话也就有些咄咄bī人。
伍昭明极其尴尬地咳了一声,掩饰似的把袖子高高抬起捂在唇上,目光闪烁着对九卿道,“妹妹你误会了,我这是在看你身后的那幅柏衍真迹。”他说着,煞有其事地抬高眼皮往九卿的身后看了看。
九卿便随着他的目光回头,自己的脑后是一幅临窗挂着的三尺有余的花鸟人物画,画上色彩鲜艳生趣盎然……她便点着头似有所悟,“哦,原来是在看画呀,倒是我误会了,姊夫不说,我还以为是我的脸上沾了脏东西呢。”说完她又摸了摸粉白无暇的脸。
晃眼间就看见江三湘的男人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她恍惚记得他的名字叫舒启玉,是梁河县里一个富商之子,励志走取仕途之路,好像已经中了举人……他是去年才跟江三湘成的亲。
江老爷便在书案后暗暗横了伍昭明一眼,又转而对九卿蹙了蹙眉,应该是怪她把话说的太过分了。
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男人,又是比九卿年长的姊夫,九卿这么直来直去地问话,明显是不给他台阶下。
九卿却低着头暗暗在心里挑了挑眉,人不自重,还要别人给他留qíng面gān什么?他身为二品大员之子,从小受圣贤礼教教育,难道连这么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胸无点墨的百姓,还知道勿以非礼直视人呢。
正自腹诽,就听江老爷问道,“将军这些日子可有信回来?他在前线那里伤养的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显然还带着刚才的一丝不虞,话语便没有先前的温柔。
九卿诧然抬头,又突然想起方仲威回京是个秘密,于是又猛然把脸上的神色收了回来,她淡淡地回答江老爷,“有消息回来了,说伤已大好,有可能这一半天就要回京了。”想起青楚在路上跟她说的话,方仲威初六要带着方瑾盛来走外家,她便顺着这条思路给他提前作个思想准备。
江老爷脸上便有喜色溢了出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边的伍昭明和舒启玉已经坐在了江老爷身后太师椅上,听了九卿的话,那伍昭明忍不住道,“妹妹真是个百年难遇的福星,你这刚一嫁过去,这方将军就醒过来了,可见……”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老爷的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皇上赐婚,九卿被钱夫人设计出嫁,这在江府可以说的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只要知道是在皇上赐婚之前,钱夫人才突然认了九卿为嫡女的,不用人说,稍微动动脑子,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如今伍昭明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把话题引到了赐婚上,江老爷便立刻觉得老脸大赧。
舒启玉便扯了扯伍昭明的袖子,指着面前长方三弯腿落地几上的一只玉化树奇石盆景对伍昭明道,“伍兄,你常在外面跟朋友jiāo往,想必对这些奇诡的化石也有见识,不如你给小弟讲讲这其中的门道吧……”他是想通过转移话题把江老爷的尴尬化掉。
果然伍昭明被他引开了注意力。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玉化石,又用手细致的摸了一遍,最后“咦”了一声,咂嘴道,“我怎么看着它像……”他凝着眉看着半青半白,石质细腻、玉色温润的柱状奇石,表qíng陷入沉思之中,仿佛在努力想着什么。
江老爷也被提起了兴趣,他站起身来,隔着巨大的书案问,“哦……快说说,你看它像什么?是看出来它是什么产
35、两位姊夫...
地,还是这石头有什么说道?”他眼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这是一个同僚送给他的玩赏之物。那同僚送给他时还开玩笑地给了他一个承诺,说只要他能把这块石头的产地玉质研究透了,他就再送给他一件jī血石的摆件。那块jī血石可是他垂涎已久的了……如今听伍昭明对这块石头似乎有门道,他焉有不高兴之理?
江老爷起身方要往伍舒二人面前走,就听伍昭明忽然大声说道,“呀!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百chūn楼的花魁姑娘严萧萧处见过这种质地的石头……”他拍着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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