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_三千界【完结+番外】(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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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背不动少装点就是。”瞧瞧他手里那个,虽是自己编的,却越看越不顺眼。于是接过来搁在一层,“这个开chūn当jī窝吧。”

  话毕,穆炎看了眼一旁笼子里的小狐狸。

  ——嗯,我也觉得同时养这两种,会有些难度。

  路很长。

  中间歇了两次,连带吃了些东西,走到集上,已经午时末。

  卖了shòu皮,和几只活山jī,而后去买东西。

  锅铲、被褥、衣袜、米面、油盐。

  锅铲他背,油盐我背。

  米面他背,被褥我背。

  两chuáng被褥一塞,我的篓就满了。但其实,重不及他的三分之一。

  过年,集上比平时热闹,唯一的一家酒铺门口,挑出了个半人高,四方方的红纱灯笼,全新的。上头,老大一个酒字,旁边居然还有几行诗。

  纱是粗纱,红也不是上好的染色,却足够喜气了。

  “还差衣物吧。”四下张望,扯扯穆炎,“哪有衣店那?”

  “这边。”

  成衣店其实也能买到布,布店也可以托裁fèng。只不过成衣店的顾客,起码小有余钱,贵则富可敌国,而布店,主要供应那些自己没有织布的普通人家。

  这家铺子,还真不好说算哪一种。

  周围两边,一匹匹的都是布,搁在斜斜的支板上,也有堆着的,任人选购。后面挂了些衣裳样品,也有已经fèng制完毕等人来取的。门口一个掌柜的收银结帐,笑脸迎客。中间一张裁衣桌子,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指挥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正忙活,有自己做不了衣服的,现选现量,过几天来拿。

  里头,通向后院的布帘旁,小窗下,坐了个妇人,就着窗子透进来的日光,正在纳衣。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店里四处来去,在客人之间灵活穿梭,回答各种问题。

  典型的家庭手工业。

  回头看穆炎,想瞧瞧他有没有什么所感触,是否开始慢慢融化在这般的日子里头,根据眼前的三代媳妇,拟定出娶老婆的标准……

  其实,那小姑娘就不错,脸儿圆圆,眼儿亮亮的,人懂事,手脚也灵活。

  而且,再三年,刚好嫁人。

  那个,培养……咳,增进了解么,从娃娃抓起,越早越好。

  却看到穆炎垂着眼,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孺子不可教也!

  罢了罢了,孺子还是可教的,就是急不得,何况终生大事。

  “选几匹布罢。”我支肘轻轻撞撞他,回神了,“好做衣服。”

  穆炎四下扫了一眼,朝一边过去。

  “那个,什么颜色都好,除了黑色。”连忙拽住他,补充了一句。

  店里买的布料,麻棉为多,也有丝质,都是平常人家用的,青蓝为多,浅的或深的,各有四五种变化,外加厚薄之分。之外是褐huáng红白灰等,过年的缘故,红布不少。褐的土布,huáng的不多,而且比较贵,只为其染料难得。另有些碎花布,各色的蓝底白花,看上去十分gān净讨喜。

  这些颜色各有各的名,倒也没有几个人问,看看质地直接选就是。

  挑了厚的大蓝棉布的一匹,薄的浅青棉布的一匹,而后淡青麻布一匹,白棉布一匹,大朵碎花的一匹。

  ——冬袄中衣chūn衫被面chuáng单窗帘。

  回头找到穆炎,他就在一旁一米开外,只是……

  ——竟、竟然给挑了一匹近乎黑色的极深极深的靛青!

  和黑色哪有什么区别!

  “穆炎。”捏捏那匹布,料子是薄棉。搁回手里大蓝的那匹,把另外三匹往他怀里一堆,抽了他那匹,换了同色厚棉的,还给他。再回身找了匹浅灰的,把他转向门口,轻推推他,“走吧。”

  “店家,另外扯四尺那个。”指指门口的大红丝布,一拍穆炎的肩。

  ——结帐。

  钱袋由他收着,我这里只有几枚铜板。

  再老滑的贼,哪能从他身上摸了去。要真摸了去,那丢的银子,也不冤了。

  四十七

  走回竹楼,已经子夜。

  很累,但是兴奋。

  二层。

  壁炉里火光暗暗的,煨了罐米粥,里头撒了把ròu丁,一勺盐。

  浅浅一寸的竹筒,挑亮了灯芯,先把被子fèng出来。

  穆炎席地坐在一旁看着我裁布,面上神色古怪。

  “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眼,问了句,接着继续忙手上的。

  被面用碎花的,稍小于被里就可以。被底用白棉布的,比被里宽一尺,长一尺。

  从下到上,被底、被里、被面依次铺平,而后被底翻上来,边沿折一寸,在四边上压住被面,四角收内、叠好。

  下针。

  被单简单,不用fèng边,四沿压到褥子下塞好,已经铺到竹chuáng上去了。

  竹chuáng二十公分高,无栏无顶,最简单的模样。两面靠墙而放,矮了些,但是这个高度,用不了多少份量重的支撑材料,整个chuáng就轻。竹楼毕竟不是水泥结构,这般比较合适。

  至于夏天的帐子,挑几根竹竿便好。

  何况,可以糙药熏,未必要用。

  穆炎和我,都好像穿不了碎花布,被面之下尚有大半的多余,我原本便打算拿来做窗帘门帘之类。

  整套一色,简简单单,而和青绿的竹楼,肯定十分相配。

  盘算着,心里欢喜,手上也就快了起来。

  “不睡?”穆炎迟了很多,才有反应。

  “睡觉得有被子。”理所当然。盖着衣服裹着披风窝着,那是暂时将就。

  “有了。”穆炎指指一旁已经完毕的一chuáng。

  “你、我,两个。”指指他,指指自己,而后打结。

  还有最后一条边。

  就快了。

  拿过一边的线卷,打了个哈欠,泛上水汽,一时手里捏的线头穿不到小小的针眼。

  蒙蒙胧胧间,见得穆炎伸手,而后手上一空。

  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再能看清时,穆炎正fèng那最后一边。

  我凑过去看了看。

  我想,他这上头的,不算比我厉害。

  也不比我差就是了。

  喝了碗粥当夜宵,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倒也不晚。

  起身着衣,抖抖被子叠了,支开朝南的窗子,透透屋子里的空气。

  出到中间厅里,看了看他那间门上的篾帘,也不知道起来没。

  还是不要叫了。

  而后出去露台洗漱,听到了下面院子里有刀斧和竹木的声音。

  不响,很轻。

  怕吵到我么?

  只是,刚刚新家完工,怎么睡得着。

  以前,不管怎么样,家,总是在那里的。即使失去那么重要的,我也从来不曾是一个人。

  可这一年里,我遇到的事诡异非常,飘零落魄,稍有停驻却不长久,一直没有过家。

  所以,忽然松懈下来的时候,总有些喜滋滋的味道忍不住冒头。

  穆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竹楼快完事的那几天,我和他说过院子里头要种的要建的。后院,前院,澡棚,茅厕。

  澡棚当然是带个地坑火塘,冬天不再怕冷的那种。

  茅厕……没有抽水马桶的年代,在我还没有老到爬不动的时候,这个总是独立为上。

  竹楼上澡盆大了,水多而重,不好办。可地上么……随便怎么折腾。

  昨晚的粥没喝完,热上。

  烤得多了,今天清水煮山jī。撒把盐,就有一锅鲜汤。

  壁炉里文火幽着,我下了楼,去穆炎那里看了看。而后,每天固定时间的固定项目……排遗。

  回了楼上,洗手,糊了些面,贴了大大薄薄的烙饼。

  “穆炎,吃饭了。”

  过了会,听听没有梯子响动。

  奇怪了,我就不信他没有闻到香味,没有听到声音。

  “穆炎——”正要起身下去找,却看到他从露台进来。

  原来,这竹楼,梯子是我专用的啊。

  木碗。

  穆炎挖的。

  然后用shòu皮裹了细砂,里里外外打磨了下。触感,和粗瓷差不多。

  竹勺,竹筷。

  穆炎削的,削完直接用。

  早餐不算坏,有粥有ròu有汤有饼子,可,忽然很想吃碧绿新鲜的蔬菜。

  在外头,有菜gān。后来,一直忙竹楼的事,不自觉便忽略了。

  但是这个季节……

  我扭头看出去,目光越过窗子,落到了外头的竹林上。

  穆炎不明所以,只是也跟着看了看。

  “后天三十了。”

  “是的。”

  “大年夜想吃什么?”

  “……”

  “饺子好么,还是,多做几个菜?”

  “饺子。”

  哇哈哈哈!

  热水澡。

  先淋了洗gān净了,而后泡到盆子里小睡。

  盆子够大,不过好像有一点点渗水。没关系,这里头放澡盆的这片,泥地上嵌了木板,一条条紧紧挨着,都是单斜的,稍低的一头挨了条小沟,通到外面的。所以,洗完本来就可以直接倒。渗得这么慢,不会害我没水泡的。

  小狐狸蹲在门边的凳子上看看我,看看门,想出去,但是走了一步就动弹不得。

  它尾巴被我栓住了。

  骚狐狸,刚刚洗gān净,又想再去沾一身泥不成?没门!

  今天三十,什么都要洗一洗。

  火塘烘得里面暖暖的,塘里煨了几块鹅卵石,上面还吊着壶水烧着。

  棚子里白汽袅绕,我整个泡在水里,只露出眼睛鼻子。

  足跟,膝肘,和脸颊两边都有些皲裂,热水刺刺微微地痛进去。手上更不用说,目前两个冻疮都有扩大的迹象。

  回头该处理下。

  也不知道穆炎怎么样。

  四十八

  “来,洗头发时候合着热的用,最后用清水漂漂就好。”捧着满满一个罐子,一脚推开半合的门。

  淘米水。

  ——特地攒了两顿的。

  冬天,不会臭的。

  总是风雨里来去,火血之间挣得的命,穆炎的头发被毁得厉害,额际新长的发和束起来的那些一比,就知道了。这么糙这么硬,偏偏是长的,打理时候想必十分扎手,还容易折伤了。

  洗的时候用这个,日积月累,就会好些。

  穆炎兑完澡盆里的水,回身,出来,半路接了手,对着着那混浊的huáng白色浆水看了半天,没有抗议,放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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