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还早,先处理些杂务。
只是……
离间……
好像用错地方了。
××××××
“穆仲校胃口真是不错。”不是说自己养自己么,我记得仲校俸禄不错,足够好好养一大群穆炎了,居然还赖在这蹭饭。
“不是你做……”
就不是饭了?
那天下人岂不早死光了?!
“先生会做饭?”俞儿急急吞下东西,侧身探过小脑袋来,满脸诧异,“那公jī岂不会下蛋?”
“穆仲校贵人多忘事,大概记混了。”你敢点头?!
“是……是我糊涂了。”穆炎极慢地摇了一下头。
“俞儿,习风忽然旧伤疼,你快和我去看看。”习云起身,一手还拿了帕子在抹嘴,一手拉了俞儿就往外去。
“我怎么没听到喊我?”俞儿空着的手扳住了厅门不松手。
“你武艺不够好,耳力尚不济。”习云手上帕子往自己案上细竹蔑编盘里一扔,快速一旋一带,转晕俞儿,脚不沾地扯走。
穆炎枯坐,没有再动东西。
“……”又来了,小媳妇样,真不知道他怎么领兵的。委屈个大头鬼,我有欺负他么,“……仲校身为大乾梁柱,焉有饿毙在我府中的道理。”
“时临……”
“何事?”
“我……”动动唇,呐呐低头,后面的根本听不到。
“……”受不了,“当我没说。”
穆炎还是不动。
“用吧。”暗自叹气,他如此,我注定被克死。
穆炎抬眼,试探着看过来。
我再暗叹口气,催劝了句,“凉了再入腹不好。”
穆炎照旧不动。
我放下筷子。
看看我面前,看看自己面前,穆炎拾筷。
我也拾筷。
××××××
稍事午憩,如常般三刻即起。
洗漱,梳发,被子理到一边,照惯例用半个小时做完拉伸,筋骨舒畅。
穿衣,着冠,出房。
“习电?”
“习电叩先生午安。”
“你这是怎么了?”跪着做什么。
“习电有一事相求。”
“何事?”
“允习电婚事自主。”
“……”这两个没有弄明白么。
“习电,你把堇青怎么样了?”蹲身观摩着他脸色,我问。
别给打昏了绑回府了,那还不jī飞狗跳。
“他乃先生好友,习电安敢不敬!”
“无关,你于我而言,亦非仅仅侍卫而已。”搀他起身,习电却不动。他用了功,我怎么可能有办法。习电从来不曾如此言行……堇青这回玩大了,“他怎么和你说的?”
“旧人旧事,先生不问也罢。习电只求先生允习电婚事自主,习电身家xing命本就皆属先生,此生无他以为回报,下世定当结糙。”
“……”堇青的麻烦不止大了一点点,只是习云他们为何不曾和习电说,“堇青要旨叫你终身不得娶,并非……”
“先生!”习电重重磕了个头。
“怎么了么……”慌慌蹲过去点防习电再磕,习电索索往后膝行,又是两个。
——呜呜呜,救命啊。
“我允我允,可习电你得把话说明白了。”我对着他跪了。
你来软的,我就不会么。我有软肋,你就没死xué么。
“先生不可!”
“习电请起!”
他架我手臂,矮了两个头起身。武功好就是有利,可叹我这两年能挤出时间打坐she箭,温了旧学点新已经不易,再多却是不能了,又怎么能指望打过他们。
“习电自问无愧于他,他却不信在先,无理在后。乱世纷杂,人命糙芥,习电本即非无忧公子,再担不起。”
“习电,堇青旧日梦魇,或有困扰。”
“先生忘了,此事乃我等一手经办,习电安能不知不避。”
“那个……习电你可逛过灯会?”
“……先生?”
“男女定qíng,尚有猜忌。堇青看多世qíng苍凉,此上不易安心也是难免。你若能容,勿要赌气才是。”
“不怕先生笑话,习电诸事相待周全无愧外,尚有委身明意在前。至此他尚如此,习电……再他无法可想。”
“这个……堇青处事皆淡定,于我也不曾述苦分毫。习电,人唯有对最亲密之人才会示弱无赖。换而言之……”我顿了顿,多少迟疑了下,清清嗓子,终是开口,“撒娇也哉。”
“他无赖之处习电能纵皆纵,无理却是有心无力。习电冒犯,先生一手盛乾,为国之仰赖,尚暗吞屈rǔ,习电身世晦涩,自认不如先生,本不敢奢求有人真心相待,安能不珍之惜之,但……”
“习电,世间虚礼于我无甚拘束。当初我若不应,不过晚三五年七八载,再起诸事大业而已。坦而言之,我当年曾在乾、平、全三者之间踟躇。最终入乾,只为乾地利便,近无qiáng敌。君臣明贤,上下人和。国力底实,民风不奢。另,在外尚无征战之恶名。乃来四方,一天下之首选。如此,加上主君不曾苛nüè,我才容得他与我之间这般关系,以求速速取信于他。于我而言,不过相互利用,添了一个无赖qíng人而已。故而,习电千万莫要心生暗恨。此为其一。”
你哭什么……拽你自己的袖子替你擦了罢。
“其二者,世间人各有福有祸。君王固然锦衣玉食,却兄弟难成兄弟,须一世钩心斗角,cao劳无止。农樵固然茅屋粗衣,看天吃饭,却不须餐餐试毒,有前院花后院果,儿女贴心之乐。门第起于勤勉,毁于骄奢。今日王家,明日流民。天固有定命,人亦有可为。故而,习电也莫要因身世妄自菲薄。”
“先生才能世出无二,行事无拘,从不曾示弱与人,亦不介怀世人言语。”习电沉默半天,忽然冒出一句,“是否因为天下人皆在先生心中,又皆不在?”
“……”好深奥,好高玄……
好一针见血。
“习电犀利。”不错,皆在,又皆不在。
“习电多谢先生教诲。”习电作揖,而后忽然有了抹笑意,“得失固然未必能做主,尽力而为,当无怨艾。”
“习电如松柏劲竹,风雨如晦,尤自挺拔,甚好,甚好。”能想jīng神抖擞就好,堇青和他之间的事,看来我没法子了。
“习电告退,不扰先生同乡叙旧。”
——啊?
一百零二
“你什么跑这了,居然听壁角!”明明刚才厅外侧廊还没人的。
习电跪退着磕头,我跟着往台阶挪了好几步,靠内一手就自然看不到了。
“时临心中所念……一个人,一个院子,一个名字,几个相识,几分欠的qíng……”穆炎低低开口。
我一时无语。
难为他还记得。
那似乎应该在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一心忙着盘算把院子捣鼓出来,把人喂饱,养得像人。
“人自、自食其果……可别的,也皆不在了么?”
“乱世变迁远非我所能料,名字依在,也固然挂念谭广,只是我在西而他在东。至于正旁君,相见即是争锋日,时临只求不溅故人血,再无奢望。其余的……收留善待之惠,能偿却已无处偿。”
“诸多失却,为何……为何一无所得?”语气里惶惶。
“天意,奈何。”院子里倒是花又开了,可冬雪何尝不是尽化。四季轮回,世间亦是起落,什么时候什么事,奈何奈何,“秋不求百花,chūn不求稻穗,如此便如此了。”
“天下呢?”
“确如习电所言,在亦不在。”本就事实,再承认一次也无变。
“在亦不在……自当不在……只求……有朝一日,不再相恨,可、可否?”
“你我并无私仇,既已不在,何来相恨之说。说来,倒是时临待客无礼了。”多少有些恼他仗武欺人,想来我当初也是仗技欺他,难怪他施这般无赖的手段还觉得应该,原来因为先头教他的脸皮更厚,行为更恶劣。虽说回不去了,记忆里依旧好玩,值得人相惜……呆呆的黑小孩……不由一笑,“穆炎放心,往后自不会再犯,若有闲暇,放心来府里叙旧玩儿便是。”
“……时临自入乾起,是否……再、再未沾……沾油盐……锅铲?”
“嗯。诸事繁忙,不得空闲,又有长于药膳之人代劳。”听来不知哪里有些些奇怪……
“穆炎命贱福薄,时临亲手衣食,自、自不该求,自不该求,不该求……”面上表qíng无甚动静,声音却惨然,叨叨絮絮而不自觉。
我不忍,实话再委婉,却的确残酷。刚想劝他几句,面前一空,人却已经不见了。
……罢了。
有些事,长不如短。
××××××
明日出发游山玩水,今日自然收拾行李。
收拾蔡臣,打理事务?
那是按日计薪却不计件的自由工作。眼下不像开头,有诸多事可做却找不到人做,我只要指手画脚,十分惬意。
别的自有人收拾,我只要挑书带就好。
嗯蹭嗯蹭爬上阁楼。
市面上有卖的纸书我这里都有。无论公印私印,首印改版都自有两册送到府上正门守卫那的。我以为一本足够,却说成双吉利……我怎么就没有见学子们一买一对的?不过他们买新书好像的确喜欢凑双数。
这事已经成无人不晓的惯例了。
这贿赂我收得开心,一点也没有要清廉的自觉。
乡野杂闻,风土人qíng,平时没什么时间翻,出去玩自然要带。
这本好。
这本不好。
这本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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