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才见到村民的反应,覃初柳大概已经知道现在外面传的有多夸张了,若是等傍晚制衣作坊下工了,流言八卦的主力军都回家了,这事儿传的指定更邪乎。
不过。就像元娘说的,只要不来烦她们就行了,外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们正说着话,安冬青突然来了,覃初柳好奇地把他迎进来,“表舅舅没下地gān活啊?”
现下可是收秋的时候,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家家户户都忙着收秋,听梅婆子说,就连制衣作坊里也有一些人请假回去收秋了。
秋日凉慡,安冬青的额头上却渗出了汗珠,且走路微喘,显然这一路走的很急。
他并没有回答覃初柳。而是直接走到梳着妇人头的冬霜身前,“那个,谷良媳妇啊,我来和你商量个事儿……”
谷良媳妇,谷良媳妇……
听到这个称呼。三个女人都有些呆怔,特别是冬霜,直直地看着安冬青,连他后面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最后还是元娘捅了捅她,她才缓过神来,淡淡地道,“你刚才说什么?”
“冬青说让你和谷良上安家的族谱,以后你们就是有家的人了。”元娘兴奋地说道。
其实覃初柳心里是有些不能理解的,为什么说上了族谱就是有家,早前她没有上安家的族谱,也没上谭家的族谱,不是照样活得挺好。
不过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元娘,甚至包括冬霜对家族都是非常渴|望的。
这种渴|望,恐怕终她一生也不能明白。
冬霜又陷入怔愣中,她一直很平静,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她才不敢置信地问道,“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和谷良成亲,我这就算是代表咱们安家村给你们的贺礼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安冬青倒好像比三个女人都还激动,说话间竟然掉下了眼泪来。
冬霜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道,“好。”
昨晚安冬青离开覃初柳家之后并没有着急回自己家,而是去了几个族老家里,把谷良的事qíng说了。安家村的人没有几个不喜欢谷良的,听了他的事qíng都很难过。
但是,把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地人写进族谱里,这件事还是让族老们有些犹疑,安冬青也没有qiáng迫他们,只让他们考虑一晚上,今天再告诉他结果。
今日一大早,族老们就一一家来告诉他思考了一夜的结果——
和他想的一样,最后大家都同意他的提议。
上族谱的时候,覃初柳也跟着去了,没有什么仪式,也没有什么人,就是把谷良和冬霜的名字写上去,然后又让冬霜给祠堂里安家的先祖们磕了头。
再回到家,冬霜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用元娘的话说,“她这是高兴的”。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冬霜才从房间里出来,除了眼睛红红,看不出异样来。
覃初柳提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下来,吃饭的时候她想着小河和刘芷卉的事qíng,在考虑要不要吃完饭找小河谈一谈。
没想道她刚吃完放下碗,就听到同样刚放下碗的元娘对刘芷卉道,“弟妹啊,吃完饭让柳柳收拾,你来跟大姐说说体己话。”
此刻覃初柳无比后悔,为啥把从京城带过来的丫头都留在柴阳城了呢,若是带过来一两个,她不就啥都不用gān了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还当真仔细琢磨起来,家里是不是该添一两个做家事的丫头啊?
元娘虽然是jiāo待覃初柳收拾,不过冬霜、梅婆子甚至戚老头儿都留下帮忙了,覃初柳也只抹了抹桌子罢了。
等她收拾完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小河还在院子里转悠,好似有心事,嘴里还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河,你在gān啥?”覃初柳走过去直接问道。
小河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也只讷讷地说道,“柳柳,昨晚你小舅母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覃初柳挑眉,小河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进屋去好好说说吧”,正好,覃初柳也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呢。
小河垂着头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跟着覃初柳进了房间,往日都不用覃初柳请他自己就知道找地方坐,这次他倒是守规矩,进门之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覃初柳心觉好笑,戏谑地说道,“你还真给我摆上小舅舅的架子了,难道还要我请你过来坐,请你喝茶不成!”
她加重了“请”的语气,弄得小河很是不好意思。
他赶紧走过来坐了,好半晌之后才道,“柳柳,你别听你小舅母的……”
“可是我已经听了啊”,覃初柳直接打断小河,“不仅听了,还当了真。今日我还和我娘说小舅母有心事呢,现下小舅母就在和娘谈心,至于谈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还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小河心里怄的不行,却也不好说她。
“柳柳,这是我和你小舅母的事qíng,你和大姐cha手了,叫我如何自处?”小河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有时候他都在想,当初为了安定元娘的心决定娶刘芷卉是不是错了。
他以为自己娶了妻子,且还是让元娘和覃初柳都满意的妻子他就能杀下心来好好的和她过日子。
可是成亲那晚,他迷迷蒙蒙的掀开刘芷卉的红盖头,摇曳的红烛下看到新娘子娇艳如花的脸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后悔了。
他心里惦记的是别人,每每看到刘芷卉在他面前小意逢迎、qiáng装欢笑,他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另外一张脸。
那张脸从不施粉黛,却总是那么生动;那张脸从不掩藏自己真正的qíng绪,高兴了就笑,悲伤了就苦,生气了发脾气……
他曾经发誓要把她深埋在心底,只默默地在她身边做她坚实可靠的小舅舅。
他努力了,真的很努力,早前努力说服自己娶亲,后来又说服自己接受刘芷卉。
可是,那张脸却时时刻刻地浮现在脑海,击碎他一次又一次的决心。
“小河,若是娘不cha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一辈子这么过下去?”覃初柳也冷下脸来。
她心里十分不赞同小河的作为,要么就不娶,娶了就要负责,他这样拿得起放不下,很不男人!
怎么处理?一辈子?
小河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所以,也无言以对。
“哼”,覃初柳重重地哼了一声,“小河,这件事要是你自己想不通,就是我和娘说再多又有什么用?现下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去想。若是你脑袋里一直想着以前,那你永远也不会想明白。”
喝了口茶,缓了缓语气,覃初柳继续说道,“小河,我和娘都不会bī你,但是你别再逃避了。没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只有你想不想解,若你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小舅母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不要像我爹那样,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才知道后悔。”
☆、第三百三十九章贾大人
听到覃初柳提到谭绍维,小河霍然抬起头,一脸的愤愤之色,“我才和他不一样!”
说完之后,他才惊觉自己和谭绍维其实是一样的。
谭绍维离家这么些年,若真的不自私,就算不回家来,也应该给元娘带个消息,不要让她苦熬这么些年。
而他自己呢,整日对刘芷卉不冷不热的,刘芷卉的日子不也是苦熬。
“我,我……”小河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他根本无力反驳。
“你回去吧,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估摸着一会儿我娘也跟小舅母谈好了,你和小舅母也多说说话,别整日对她冷冷淡淡的。”覃初柳细心地叮嘱小河,手里捧着茶盏端坐在那里,就像是小河的长辈。
小河心里原本还郁郁的,可是看到覃初柳这个样子,竟然忍不住笑了。
“好,那我回去了。”小河起身离开。
元娘和刘芷卉聊了许久,一直到天全黑下来,刘芷卉才回房间。
小河正在灯下看账册,马上到月底了,该核算给长工的工钱了,这些细碎的活计一向都是他一个人gān,早已经驾轻就熟。
看到刘芷卉进屋,他放下手里的账册,“芷卉,你来帮我算算账吧。”
刘芷卉呆怔了一下,眼睛还是红红,脸上却有了笑意,“哎,好!”
她嫁进来这么久,除了元娘离开后制衣作坊少个管事,她代元娘管之外,小河并未让她参与家里其他的事qíng。
她只以为小河是不信任她,心里还难过了很长时间。
没想到今日小河竟然让她看账册了,她怎能不心花怒放。
乖乖地坐到小河身边,小心翼翼地拿过账册,细细地看了起来。
“我已经核算好了,你看我核算的对也不对?”小河对刘芷卉道。
刘芷卉盯着账册。脸色越来越不好,到最后已经苍白的吓人,一抔眼泪也迅速聚集,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你这是怎地了?”小河被她突然掉下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想给她擦眼泪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帕子。
刘芷卉颓丧地把账册推到小河身前,自己拿帕子擦了眼泪,才十分委屈与羞赧地说道,“我,我不识字,我看不懂……”
小河一愣,刚刚她回答的那般慡利,他还以为她识字……
小河的怔愣在刘芷卉看来就是瞧不起她,就是对她失望了,再想到刚才元娘劝解她的话。让她多和小河说话,他们这样,哪里还有话好说。
越想越难过,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哎,哎。你快别哭了,不识字就不识字,我识得的字也不多,就是能看看账罢了。你要是想学,以后我教你就是了。”覃初柳很少哭,所以小河并没有多少哄女孩子的经验,见刘芷卉哭的梨花带雨。他已经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真的,你真的肯教我?”刘芷卉满脸的泪水,不难看,反而有一种娇弱的美感。
小河原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现下见刘芷卉一脸期盼的样子,也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真的,以后你得闲了,我就教你。”
刘芷卉立即破涕为笑,又把账册拿了回来,虽然她看不懂。却还是还是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这一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睡觉的时候,小河把褥子铺到刘芷卉的褥子旁边,虽还是各睡各的,但总归距离是近了些。
夜半三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彼此均匀的呼吸声。不过,两个人却都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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