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_吱吱【完结】(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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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去,想安慰地拍拍她的头,可手伸到半空,又觉得不合适。

  她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又不是他那些行走江湖的朋友。

  程池手顿了顿,最后落在了周少瑾的头顶,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乖!你听话。我明年chūn天再去接你。你好好地在保定府和你父亲一起过个年。”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又道,“我若是路过保定府,一定去你家做客。你可要记得做点心我吃。还要做得好,不好的点心我是不吃的。”

  “池舅舅!”两世的泪水重如万钧,夺眶而出,周少瑾扑到了程池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池舅舅……池舅舅……”

  程池的心里也有些酸楚。

  无人可述的痛苦最磋磨人的。

  那种孤单和寂寞,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验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轻轻地抚着她的青丝,温柔而耐心。

  周少瑾却哭得更厉害了。

  程池由着她哭,只是抚慰她的动作更轻柔了。

  周少瑾痛痛快快地哭了个昏天暗地。

  程池心中的狐疑却越发的深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少瑾哭够了,赧然低头擦着眼泪,他忍不住道:“少瑾,你为什么没有嫁给嘉善?”

  少瑾不是那种寒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周镇也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出了事程家不可能压得下去,唯有和稀泥。

  周少瑾知道自己是绕不开这个话题的。

  可只要不让她亲自去口述,她都能够忍受。

  “我不愿意嫁给他!”她声若蚊蝇地道。

  程池更觉得奇怪了,又怕吓着她,柔声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通常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不都认命了吗?何况少瑾的xing格又是如此的温顺。

  周少瑾低低地道:“袁夫人想娶福建闵氏的姑娘做儿媳妇,我不愿意看她的眼色。”

  这个回答让程池非常惊讶。

  少瑾竟然有这么倔qiáng的一面……可也聪明的很!

  袁氏是那种越是得不到,越会觉得好的人。

  少瑾的坚持只会让袁氏鄙视。

  所以少瑾最后嫁给了林世晟,和林世晟做了对假夫妻。

  想到这里,程池不由沉思起来。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周少瑾不禁抬睑朝程池望去。

  程池眉头微皱,面色冷峻,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难题似的。

  周少瑾心里有些担心,轻轻地喊着“池舅舅”。

  程池回过神来,安抚般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斟酌道:“少瑾,我在想,程家也算是家大业大,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了,新帝要处置程家,唯有用雷厉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程家就地问斩,在京城的,肯定是由大理寺处置,金陵城的妇孺,肯定是由金陵府处置,至于在外为官的,多半是由各卫所就地问斩了……”

  周少瑾看程池的目光盛满了敬佩。

  池舅舅只是听了她的只言片语,就像看见了似的,猜得一点也没错!

  她不住地点头。

  程池却话锋一转,道:“少瑾,你重生的时候,你父亲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自觉自己没有程池的智慧,也就不去过多的猜测程池的用意,她只要诚实地回答程池的问题就行了。

  她乖乖地道:“广东布政使。”

  程池愕然。

  良久,又道:“那你姐夫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张了张嘴,像被甩上岸的鱼儿,透不过气来。

  她的姐夫廖绍棠在她重生前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还兼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三十二岁!

  而廖绍棠是至德二十四年,辛丑科的进士。

  然后他考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观政三年。

  散馆后,直接留在吏部做了给事中。

  也就是说,他从一个从七品的至正四品的官员,只花了短短的四年功夫。

  “不,不,不!”周少瑾喃喃地道,一把抓住了程池手,她手如此的有力,让程池怀疑她是不是连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姐夫,他人很好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廖家早已式微,若是没有程家在背后支持,姐夫就算是天纵英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完成了别人一辈子也完不成的积累。

  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

  ☆、第二百六十四章推理

  难怪当时池舅舅问她“我在gān什么”。

  因为池舅舅从来都不是那种恃qiáng凌弱的人!

  周少瑾抓着程池的手,有些崩溃地哭了起来:“池舅舅,池舅舅……”

  “少瑾!少瑾!”程池沉声道,声音里有着持重男子特有的稳沉,“你别哭!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心思都藏起来,一个人反复地想来想去,只会走进死胡同。”

  周少瑾何尝不明白,只是她只要一想到对自己亲如胞兄的姐夫有可能是受了程家的恩惠,甚至是有可能用自己做了jiāo易,而姐姐还蒙在鼓里,为了给姐夫生个儿子求神拜佛,把自己折腾得苦不堪言时,她的心像被刀刺了般的难过。

  “好了,好了!”程池把她搂在了怀里,低声道,“不哭了。有话好好和我说,我帮你办就是了。”

  温暖的怀抱,如是我闻的香味,程池的承诺,让周少瑾觉得踏实,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揪着程池的衣襟,小心地把廖绍棠的事告诉了程池。

  程池低低地笑。

  笑声从胸膛里透出来,震动着周少瑾的耳膜,这种感觉既新奇,又让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怦怦乱跳起来,让她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

  程池并没有放在心上。

  任谁像周少瑾这么痛哭一场,事后估计都会不好意思的。

  他只是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来问你,你出嫁是谁做的媒?”

  “姐夫。”周少瑾不解地道。

  程池道:“那我再问你,你那个时候几岁?你姐夫几岁?在gān什么?”

  周少瑾茫然地道:“我那个时候十六岁。姐夫……二十三岁,还是个秀才。刚到京城一年,在国子监读书,平时跟着他一个在大理寺少卿的师兄做些文牍之事……”

  那个时候,廖家有人反对姐夫做宗子。姐夫的日子过得很艰辛。

  帮她和林世晟订了亲之后,她没有什么嫁妆,姐姐提出来把自己生母的嫁妆分一半给她做面子的时候,姐夫还帮姐姐瞒着廖家的人。

  她还记得。后来姐夫做了官。用俸禄还了很久,后来还是林世晟拉着他做笔买卖,姐夫才把嫁她时借的银子还上。

  程池继续道:“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不过我想你心里已经隐约有点印象。若不是你们要去普陀山礼佛,我去年的秋天就会离开程家,不是在冰雪封山的关外落脚,就会在四季如chūn的广东落脚。最少也要三、四年之后才会回来,而回来也不会在家里久呆。只是来看看我母亲就走。之后会每隔几年回来看看我母亲……”

  周少瑾有些明白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滞的目光中渐渐地有了光亮:“您是说,开始的时候姐夫并没有想到他会得到程家的支助?”

  程池道:“前世的事我没有印象,我不知道。不过。以我母亲的为人,如果你出了那样的事,她不可能睛睁睁地看着你就这样离开。但也有可能你出事的时候正是我离开的时候。她老人家正是伤心的时候,没有jīng力也没有jīng神去管这些。”他说着。顿了顿,道,“如果现在让我来处置,如果你和程嘉善不可能在一起了,我最先想到的可能是补偿你,让你一世衣食无忧。”但少瑾宁愿和别人做假夫妻也不愿意嫁给程许,可见当时的qíng况闹得有多僵了,“如果你不接受,可能会想到你父亲。但从你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前世你实际上是受了你姐夫的庇护,你姐夫又只比你大几岁,又颇有担当,如果选你姐夫做你的避风巷,那就最合适不过了。”

  他的话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周少瑾沉寂的心里。

  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池舅舅,您说的不错!”她有些激动地道,“后来程家倒台了,姐夫居然愿意拿了廖家宗子的地位换取姐姐和外甥的平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了姐夫。”

  程池微笑地点了点头。

  周少瑾不由拉了程池的衣袖,有些赧然地道:“池舅舅,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会误会我姐夫的。”

  她前世的那些美好的感受和回忆也会毁于一旦。

  程池看着她小孩般的模样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带几分教训地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要多想想,别动不动就哭,哭又不能解决什么事。”

  周少瑾红着脸点头,忍不住道:“池舅舅,您说,前世我姐夫知不知道他受了您或是老夫人的恩惠呢?”

  程池道:“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人活在世上不能除了黑就是白,除了白就是黑,还有灰。他在你和程家闹翻的时候帮了你,在程家倒台的时候站在了你姐姐和外甥这一边,他都是个品行高洁之人,这就够足了。”

  周少瑾这才真正的释怀,展颜笑了起来。

  程池松了口气,温声道:“我让商嬷嬷打水进来帮你重新梳洗一番。之后你去给我娘问过安之后就回平桥街去。等过几天我就送你去保定府。”

  池舅舅怎么还要送她去保定府啊?

  周少瑾不由嘟了嘴,道:“我不去保定府,我要留在九如巷。”说到这里,她想到程池不在时自己所做的事,又有些得意起来,道,“池舅舅,我父亲已经写了信回来,说让我留在嘉树堂,你就是想送我走也没有办法了!”

  “是吗?”程池挑了挑眉。

  周少瑾的心就怦怦怦地跳了几下。

  “池舅舅,您不能这样!”她跳了起来,“是您说让我留九如巷的,您说话又不算话。我不管,我要留在九如巷,您要是送去保定府。我就,我就告诉老夫人去。说你,说你……”

  她磕磕巴巴了半天,不知道拿什么威胁程池好。

  程池哂笑,道:“我看你也就到我母亲面前告我状的这点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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