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听得掩嘴笑了起来,把蒋九公子也搞了一个满脸通红,勉qiáng又说了两句应景的话,拉着梅勤落荒而逃了。
顾夕颜在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梅勤和那个蒋九公子都这么地腼腆,特别是梅勤,好像个高中生一样,不过,他也只有二十岁,在现代社会里也就是个高中生。他这么小就能高中进士,学问一定很好了……顾夕颜心里对这桩婚事已没有了原先的无所谓。
她们也起身回厢房,路上锦心问她:“怎样?”
顾夕颜脸色一红,低声道:“还不知道人家怎样呢?”
锦心吃吃笑起来。
顾夕颜脸红得更厉害了,低了头匆匆朝前走,突然就撞到了别人的身上,一个趔趄向后扬了扬,紧跟着她身后的锦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怎么样,没有撞到哪里吧?”
“顾姑娘,怎么是你?”对方惊道。
顾夕颜扶着锦心的手站稳了,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撞的人竟然是huáng先生。她心底升起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略显激动地道:“huáng先生,怎么是您?”
huáng先生神色好像比她在长生班的时候显得有点憔悴,眼角的细纹像湖面dàng开的水波纹。
锦心狐惑地问:“这位是……”
顾夕颜不想节外生枝,扯了一个谎:“哦,这位是huáng先生,教过我几天功课!”
锦心放下心来,给huáng先生福了一福,客气地称了一声“huáng先生”。
huáng先生作揖给锦心还了礼,然后和顾夕颜点了点头就朝红裳的后院走去。
顾夕颜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和锦心结伴回到了厢房。
回到厢房后,锦心又和她们宣暄了几句就告辞了,端娘自然是要亲自送她随便探探口风的,顾夕颜则向六姑订了两条裙子,一件宝蓝色绣白边的陇花裙,一件桃红色的织金花卉绡料八幅裙,都是给顾夫人的。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准备回去,特别是端娘,嘴角眉梢都挂着笑,顾夕颜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惠兰感到这车里气氛有点奇怪,隐隐觉得端娘她们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个人,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努力,她心中升起一股屈委的感觉,不由气怒地侧了脸去撩开了车帘朝外望去。就在此时,车子突然一顿,顾夕颜被颠簸了一下,身子收不住倒在了端娘身上,端娘被撞的“哎呀”了一声,顾夕颜慌张地问:“怎样了,可撞到哪里?”
端娘坐直了身子,说:“没事,没事。”
这一颠簸,把惠兰给颠清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能怄气!
她回过头来笑道:“不要紧,可是刚才出红裳大门的时候有点不稳。”
这也是常事,大家也都没有在意。可当马车出了东市驶到崇业坊和平康坊jiāo界的十字路口时,马车突然被拦了下来,有人粗声粗气地道:“临检,人全部给我走出来。”
惠兰吃惊地撩开车窗朝外望去,顾夕颜也凑了过去。
只见亲仁坊和平康坊的周围三步一哨站着身穿凉冷的银色铠甲的士兵,他们个个如临大敌,表qíng肃穆,很多马车行人都停了下来,在接受检查,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嘀嘀咕咕,有的小声私语,可没有人大声的喧哗。
顾夕颜听见他们的车夫倨傲地回答道:“我们是通义坊顾宝璋大人府上的,这里面坐的都是内眷,不方便下来。你们谁当差,让他上来答话。”
有人“咦”了一声,道:“老子几年没回京,想不到一个小小从三品的马车夫都有这胆子,指挥起我们羽林军的人来。你给老子马上下来,不然今天老子就拿你先开了刀再说!”说气中带着无尽的讽刺。
顾夕颜望去,说话的人就在她们的马车旁边,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的铠甲,面相彪悍,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冷的气息,让人望之生寒。
车夫一见,吓得抖了起来,他语无伦次地道:“军爷,大人,小人不知道是羽林军,大人不计小人过……实在是这车里坐的是我家的姑娘……这要是在我手里出了一点事,我全家搭上去都不赔的……大人,您高手贵手……”
那人一言不发,手一扬,车夫“哎呀”一声跌到了车下半天没有爬起来,脸立刻浮出一片通红,嘴角也流出血来。
顾夕颜这才看清楚,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带鞘的大刀,看不出是剑鞘是什么材料做的,感觉非常陈旧。
那人上前一步就踩在了车夫的胸口:“老子当差,现在就来答你的话!”
车夫抱住踩在自己胸口脚,脸上露出痛苦的神qíng。
第五十二章街头杀戮(上)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高声道:“这位将军,请手下留qíng。我这仆人出言不逊,我在这里给您陪礼了。只是我们车上全是女眷,还请给片刻时间整装,小女子感激不尽。”她声音甜糯,语气真诚,如在静夜中闻到了盛开的茉莉花香般让人感觉到宁心。
那人惊倏然回头,脸上有止不住的惊讶。
顾夕颜早已转身坐到了靠椅上,她一边示意端娘她们准备下车接受检查,一边戴上帷帽。
可并不是每家都像顾夕颜这样识实务,她们身边的马车就和检查的官兵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尖锐,还夹着女人哭天抢地的叫哭声。
顾夕颜她们在车内听到那个人在自家的马车旁大声喊斥道:“怎么回事?”
立刻有人过来回答:“说是什么都察院左都副御史家的夫人……”语气很为难的样子。
“把皇上的圣旨拿给她们看,”那人毫不犹豫地命令,“如若还闹,就把车夫当场仗毙。圣上那里,自有我担着!”说话的口气极大,声音冰冷而无qíng。
这人行事毫不留qíng却又粗中有细。
顾夕颜心中一沉,知道她们遇到了厉害角色。
车内的其他人也听到了那人的话,脸上都浮现出害怕的表qíng。顾夕颜忙安抚众人:“大家别慌,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接受检查就是了。”
只有端娘,满脸委屈:“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之下,皇城天子跟前,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相信那位不愿意接受检查的都察院御史大人的夫人也和端娘有着同样的想法和心qíng,包括她自己也不例外,可现在不是滋长这种qíng绪的时候,她沉声道:“他们既然有圣旨,那就是公务了。就算是封疆大吏都要配合接受检查,更别说是我们这些朝廷官员的家眷了,更应该做出表率,带个好头才是!”
端娘不吱声了,车内死一般寂静,大家鱼贯着下了马车。
她们刚下车站定,就听见东市方向传来一阵呼叫声和喊骂声,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侧耳倾听,断断续续能听到含糊不清地什么“大家快跑了”、“小心被官府当成贼抓起来”、“羽林军杀人了”之类的话。
顾夕颜透过白色的帷纱看见那人脸色一变,急声问道:“快去看看,怎么回来?”
他身边立刻有小兵模样的人朝东市疾跑去。
那人却回过头来细细打量起顾夕颜来。
他的眸子非常黑,显得很幽深、冰冷,当他望向顾夕颜的时候,顾夕颜有股自己就要被深不可测的海水一点一点吞噬了般的窒息感。
顾夕颜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在这炎炎夏日的正午,她身上竟然起了一层jī毛疙瘩。
还好这时间不算太长,那个去东市看qíng况的小兵很快就回来了:“将军,东市那边bào动起来了!”
那人大怒:“不是说让各军守住路口盘查就行吗,谁在那里散布谣言,给我抓起来,当场革杀勿论!”他的声音震耳yù聋,语气冷酷,这条街上的人恐怕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所有的杂声都消失了,大家都被镇在了那里,御史家的夫人也不哭闹了。
在这万籁俱寂声中,一辆四轮马车“咕噜噜”地急驰而来,大家的目光不由都朝马车望去。
马车一到路口就被官兵拦住了,车上的人伸出头来说了两句话就身手矫健地跳了下来。是一个穿着绯色衣裳的青年男子,他大声喊道:“在下是威远侯府的蒋杏林,这里是哪位大人负责?”
顾夕颜和那人都轻轻地“哦”了一声。顾夕颜是反应过来,那个穿绯衣的男子就是刚刚和她们在红裳分手的蒋家九公子,只是现在才知道他叫蒋杏林。而那人则是眼睛一眯,迎了上去:“在下羽林军副统领左小羽,不知九公子有何见教。”听那口气,好像知道蒋杏林是什么人似的。
蒋杏林一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边走还边道:“原来是左将军,在下久仰大名,这厢有礼了。”
一个招呼间,两人已在街中相遇,互相抱拳行过了礼,蒋杏林语气急切地道:“左将军,不知您此趟奉的是什么差事?”
左小羽“嘿嘿”一笑,道:“蒋公子祖上也是将门出生,怎不知羽林军的规矩,恕我不能奉告。”
“是我太过急切了。”蒋杏林歉意地说,“只是东市那边qíng况危急,还望将军妥善处理,免得伤及无辜才好!”
左小羽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会。
就在这一会间,事qíng又有了变化。
一个小兵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神色紧张地嚷道:“将军,有军qíng报。”
左小羽点了点头。
那小兵道:“刘百户负责盘查的亲仁坊和安邑坊街口发生了混战……”
小兵的话音刚落,街上就响起了如蜂音的嗡嗡议论声。
左小羽目光沉森地回首一扫,街道上的声音如被刀截了似的立刻恢复了寂静。左小羽将小兵招至身边,沉声道:“伤亡如何?”
小兵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目前无计估计……安邑坊街口已堆满了尸体。”
顾夕颜离左小羽的距离不是很远,正好听到那小兵的回答。她不由脸色煞白,惴惴不安起来。这个左小羽到底执行的什么任务,场面搞得这么大,最后竟然引起了军民冲突……自己可别成为这场bào动中的一个行人甲啊!
蒋杏林就站在左小羽的身边,他自然也听到了小兵的回答,急道:“左将军,这样可不行,这是天子脚下……”
没等蒋杏林说完,左小羽冷冷地一哼,打断了蒋杏林的话:“蒋公子,此事事关重大,我劝你还是别cha手的好,免得被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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