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羽的话还没有说完,地面突然一阵晃动,夹杂着哭叫声渐渐朝这边过来,街口出现了一群神色仓皇的男女。左小羽立刻转变话题,喊道:“杨校尉,弓箭手准备!”
随着一声“是”,一群拿着弓箭的士兵队列整齐的拦在了街心。
蒋杏林凄厉地喊了一声“不要”。
他的话音还飘在半空中,漫天的白羽箭带着“嗖嗖嗖”的声音像雨点似的朝那群人落去,顷刻间,只有在电影里见到过的战争场面出现在了顾夕颜的眼前。
她这才理解了蒋杏林那声凄厉的喊声所代表的含义。
顾夕颜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也颤颤悠悠地好像要倒下去似的。
惠兰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顾夕颜,她听见顾夕颜嘴里音若游丝似的喊了一声“不要”。
一阵箭响过后,箭手的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箭手的身前是带着震天哭叫奔散的人群。
顾夕颜定了定神,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趴在cha满白羽箭的尸体堆里翻掀着,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声:“小宝,小宝,你在哪里……我是娘啊……小宝……”
左小羽已高高地举起了左手一挥,那堆箭手“唰唰唰”地纷纷从自己身后的箭壶中抽出箭来拉满了弓,空气中再次响起了刺耳的“嗖嗖嗖”……
不,不,不,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
顾夕颜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整座街道都变成了一片死寂。
“你这混蛋!”有人忿愤地喊嚣着,如晴天披晴天霹雳般的击在了众人的心中。
顾夕颜惊悚地睁开眼睛,看见满脸愤怒的蒋杏林被两个小兵按在地上匍匐在左小羽的脚前。
左小羽板着脸,眉宇间隐隐散发出一阵让人心寒的杀气。
不,不,不。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能再死人了。
团结才是力量。
这一次是蒋杏林,下一刻将是谁?
多年的职业训练在这一刻发生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顾夕颜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她一掌推开扶着自己的惠兰,定了定神,上前几步朝左小羽走去。就在离他还有一、两的地方,有小兵将她拦住:“姑娘,请留步!”
左小羽嘴角一挑,眉一扬,满脸不以为然:“她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女流,你们还怕她刺杀了我不成!”
那小兵悻悻然地侧身让顾夕颜过去。
被士兵按在地上的蒋杏林挣扎着抬起头来向猛地向她摇头,示意她别过去。
顾夕颜却站在原地轻盈地屈膝朝左小羽礼了一个福礼,声音甜美而柔和地道:“左将军,蒋公子年少气盛,不知世事凶险,还请将军看在蒋老侯的面上高台贵手,原谅蒋公子一次吧!”说完,屈膝又行了一礼。
可能真是年纪太轻的原因,蒋公子听了顾夕颜的一番话,脸上露出屈rǔ的表qíng,他放弃了挣扎,脸颊无力地贴在了满是沙砾的青石板上。
左小羽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qíng,一会儿望望顾夕颜,一会儿望望蒋杏林,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光芒。
顾夕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左小羽却蓦然高喊一声:“还不快把蒋九公子扶起来,我一向是很给美人面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
按着蒋杏林的小兵立刻松了手,蒋杏林却趴在那里半晌没有起来。
顾夕颜一边示意端娘去将蒋公子扶起来,一边又屈膝向左小羽行了福礼:“多谢左将军,此恩容后再报。”
左小羽不语,目光闪烁着,定定地望着顾夕颜。
第五十三章街头杀戮(下)
还好端娘很快把蒋杏林扶了起来,顾夕颜忙朝蒋杏林走去,轻声地道:“九公子,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的?”
蒋杏林把脸一侧,不看顾夕颜,低声道:“不要你管!”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飞扬洒脱,反而透着小孩气的任xing。
顾夕颜暗暗叹了一声,沉声道:“蒋公子,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我要话同你说。”
蒋杏林依旧把脸侧着,不理顾夕颜。
顾夕颜轻声叹了一口气,悄声道:“个人得失与百姓xing命,谁重谁轻?”
蒋杏林蓦地转过脸来,惊讶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点头示意他跟自己来,然后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蒋杏林在那里踌躇了半晌,还是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左小羽一直沉着脸看着他们的举动。
顾夕颜刚回到自己的马车前,蒋杏林就跟到了。
他迟疑地问:“姑娘有什么话和我说?”
顾夕颜向前走了两步,想和蒋杏林靠近些说话,蒋杏林却满脸戒备地向后退了两步,顾夕颜这才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
她苦笑着道:“蒋公子,那左小羽是奉旨行事,生杀专权……”
“那就可以这样糙菅人命了不成,”蒋杏林冷冷地反驳,“我一定会把这事禀告我爷爷的……”
“蒋公子,请您听我说完。”顾夕颜妩媚的声音中带着焦虑。东市已经发动了bào动,为了逃命大家都会慌不择路地到处逃窜,在街口被she杀的只是其中的一小群人而已,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出现一群人,再上演一次悲剧。“你我根本不知道左小羽办的是什么差事,他能当上羽林军的副统领本身就说明了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she杀,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消息,这件事不同寻常……”
蒋杏林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渐渐消失,变得认真起来。
顾夕颜低声道:“公子也是xingqíng中的人,现在我想请公子帮个忙,一起想办法尽量减少死伤的人数……”
蒋杏林突然弯腰抱拳向顾夕颜行了一个礼:“姑娘,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唐突……”
顾夕颜并不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年轻人才有这种意气风发的激扬,血气方刚的直肠,她胡乱点了点头,不想和他过多的寒暄,直入了主题:“我有一个主意,公子听听可行不可行?”
蒋杏林连连点头。
顾夕颜道:“你去和左小羽jiāo涉jiāo涉,让他拟一个可以对外公开的名义,最好是天牢里一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逃了出来之类的,qiáng调这人可能会随时伤及无辜人的xing命,是个很危险的人物。然后派专人在主要街口和东市大声喊话,把这次出兵的原由讲清楚,做好解释工作。要求所有的人都停在原地接受检查,坐车的人不允许随意开车门,在外行走的人一律抱头蹲在地上,如有违者视同逃犯的同伙论处。有人不受节制随意走动,再处置不迟……”
蒋杏林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样一是能安抚民众慌乱的心,二来也可以使场面暂时控制住……能救一个是一个。我立刻就去和左小羽jiāo涉,姑娘请放心,纵死不rǔ其命……”
我要你的命gān什么?万一你真的因此而丢了命,我也脱不了gān系,蒋家说不定把这账都会算到我的头上来。就是不算到我的头上来,那个左小羽说不定为了给自己开脱也会把这顶帽子戴到我的头上来的……
顾夕颜心里暗忖,将转身正要离开的蒋杏林喊住:“蒋公子,我还有一事相求?”
蒋杏林立刻回身,恭敬地道:“姑娘请吩咐?”
顾夕颜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请蒋公子不要说这是我的主意……我一个姑娘家,以后还要……还要……”
蒋杏林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qíng,然后又露出忿然的表qíng,有点语无伦次地道:“姑娘,不会的,只要是心胸开阔的好男儿……只会佩服姑娘,不会嫌弃……那种小人,姑娘不理也罢……”
顾夕颜低下了头。
蒋杏林使劲地朝顾夕颜点了点头,激动地转身离开了。
顾夕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已尽力了!
蒋杏林不管不顾地跑到了左小羽那里开始和他jiāo涉,左小羽开始面带戏谑,后来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回头瞟了顾夕颜一眼,然后拉着蒋杏林走了。
左小羽一离开,寂静的街道上慢慢恢得了一点生气,有人开始嘤嘤的小声哭泣,也有人开始jiāo头接耳的议论,闹哄哄的像菜市场一样,可没有人敢随意乱动。
等待的时间特别的长,顾夕颜还是早上出门吃了早餐的,到现在滴米未沾,她开始口gān舌燥的起来,两腿也感觉到了长时间站立的僵硬疼痛。
惠兰在一旁道:“姑娘,您还是进去歇一会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
顾夕颜望着手拉着手qiáng自镇定地车旁的墨jú和杏红,点了点头,道:“大家都累了,一起到车上去坐会吧。”
惠兰先是扶着顾夕颜上了车,然后又扶了端娘坐好才去招呼墨jú和杏红,墨jú和杏红好像吓坏了,哆哆嗦嗦好半天才蹬上了车。
五个人惶恐不安地坐在车里沉默着,一阵风chuī来,街口尸体上散发的血腥味浓浓地冲了进来,杏红一弯腰,吐了出来,大家一阵慌乱,又是清理污物,又是照料杏红。
这种慌乱反而冲淡了顾夕颜心头的恐惧,她的心慢慢变得平静起来。
太阳越来越明亮,气温也越来越高,街上的气味也越来越不好闻,就像偶尔有一次顾夕颜经过垃圾周转站时闻到的气味,街上的人群开始不安起来,不时传来女人的压抑的啼哭声和男子轻声的责备声。
端娘找出一条手帕来要给顾夕颜捂住鼻子,顾夕颜摇了摇头,望着还算镇定的惠兰,说:“惠兰,你传个话,说我要见左将军,有事相求。”
惠兰利落地下车去找了一个离她们的马车比较近的小兵说着什么,那小兵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直是摇头。惠兰只得又找了他旁边的一个小兵,那小兵也只是摇头。惠兰神色懊恼地站在那里跺了跺脚,侧头想了一会,朝街口跑去。
顾夕颜吓了一跳,怕她遇到什么危险,正要下车把她喊回来,街口却出现了几个士兵拦住了惠兰。惠兰也不退缩,神色激动地说了几句话,那群士兵中的一个人就随着她一起走到了顾夕颜的马车前:“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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