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的一百种路线_孟极寒生【完结】(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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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此时到访既可以表现自己对君主的恭顺,说不得,自己qiáng撑病体,诚惶诚恐地来赴宴参拜,而梁刹这样冷若冰霜、“不置一词”的应对,还能成为下一个梁刹桀骜无礼的铁证。这样,自己在民间酝酿“贤”名,想必也会更加方便。

  他长篇大论,洋洋洒洒,自以为自己字字珠玑,算无遗策,却没有看到梁刹早已经失去了继续关注的兴趣。等他踌躇满志地看向梁刹时,却发现这个男人已经略过自己,目光痴怔地盯着那chuáng头不远处的一盏红烛。

  红蜡啼血,幽烛昭亮。

  梁刈被眼前的景象一噎,腹中话语顿时哽在喉中说不出话来。

  见他声音消失,梁刹将将从对韩貅的遥想中醒来,面无表qíng地看了梁刈一眼,起身走到他身边,没多少诚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他“不能言语”,通过动作表达出来的意思,比话语更加惹人遐思。

  梁刈刚刚想要表达一番自己的忠心,然而身体一动,却忽然感觉到那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坚若磐石,令他连弯腰都不能够,心中一惊,不明白梁刹是什么意思。

  难言的沉默静静流淌在两人中间,梁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一定是他的错觉吧,为何会觉得梁刹的身上居然隐隐有一种庄严气象,分明他如今已经口不能言,却似乎比寻常时候威仪更重?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

  不、不对,若真是如此,自己早已经被丢入天牢处以极刑。梁刹此人惯来直来直往,定不会如此虚与委蛇!

  他虽然如此告慰自己,但手心和后背却不着哼唧地渗出汗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但梁刈却觉得已经过了沧海桑田一般,梁刹松开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沉默地看了一眼侍立于一旁的太监。

  “昭仁王爷,夜已深了,陛下也要上chuáng就寝,王爷病体未愈,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太监有些尖利的声音,此刻停在梁刈耳中却犹如超生救世的天籁,他连连点头:“说得有理,皇兄,臣弟便不叨扰了!”

  梁刹负手而立,看着梁刈远去的声音,只听吱呀一声,梁刈已经走出宣室,亲自关上殿门。梁刹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还以为是多么胆大心细,原来却是主次不分、纸上谈兵的角色,不足为虑。”

  一旁的贴身太监附和道:“陛下龙威天成,自然非凡夫俗子所能抵御,更别枉然想取而代之的láng子野心者。说到底,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据。”

  “呵,然而就是这个跳梁小丑,险些令我送命。”梁刹叹了口气,“若非这次想要追究到底,我也不会重新启用隼林军,如今看来,难怪当初父皇将你们留给我防身,的确好用。我将你等雄兵搁置五年,可有怨言?”

  那个贴身太监闻言立刻单膝跪地,躬身道:“隼林军愿为陛下效死力,只有荣幸,不曾有怨!先皇曾言,隼林乃是陛下手中之剑,心中之刀,为陛下dàng平一切,此誓言,隼林军片刻不敢忘。”

  一个晚上经历了两场大戏,梁刹心qíng很有些复杂。他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想要坠入空门,了却凡尘,但原本以为,从看淡一切到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还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是现在看来,怎么感觉自己的心理切换得如此流畅、自然、快速?就仿佛是,自己天生就是应该做帝王之人,而如今才算是刚刚走上了正途?

  不知为何,身处宣室殿、身处咸阳宫,就自然觉得自己承天景命,受命于天,威仪天然。

  当真是奇哉怪哉!

  梁刹心中微微一动,让那名林隼继续以太监之身保护在自己左右,同时传令下去,令剩余的林隼一边着手调查自己被害一事中还牵涉了哪些人,一边派出人手去晋阳就近看顾韩貅。

  宣室殿中的烛火又一次熄灭,梁刹独自坐在chuáng上,视线又忍不住被窗外的月光所吸引。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口中低喃此诗,似乎是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人,梁刹目色迷离,忍不住轻笑:“qíng根一种,片刻难舍。离了你,方才懂得这般思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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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气势上的碾压,在之后却又诡异地收起,梁刹不声不响不接见朝臣,但凡接见时,又果然都请了梁刈依计让他在内室发出声音,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梁刈的错觉。没过多久,梁刹似乎又恢复了对佛经典故的兴趣,再度以出世态度为人处世,一副厌倦了宦海中蝇营狗苟的模样,一些小朝会,甚至直接让梁刈扮作自己模样出面。

  梁刈面上对这个皇兄又是诚惶诚恐又是毕恭毕敬,然而心中却在得意大笑:真是苍天有眼!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不到梁刹这个痴儿,居然如此配合自己的计划,甚至主动帮忙推动,当真是可怜可爱,可惜可笑!

  通过这种方式,梁刈不禁在暗中以“梁刹”的身份参与到各种军国大事中,而且还光明正大地为自己这个昭仁王爷捞取了一份“酬劳”和一份就职函。

  所谓意得志满。如今正是梁刈chūn风得意的时候,他手腕纯熟,处事圆滑,又对年长朝臣毕恭毕敬,事必躬亲,有梁刹这个“瓦砾”在前,想也知道,这个完全按照理想化捏出来的正人君子,显然很有先贤的上古遗风。

  如此如此,梁刈手中权力在短短时间内迅速扩大,一时间风头无量,已经有了权倾朝野的意思。同时他更与几大世家合作,在这些树大根深的世家支持下,在朝中安cha培植自己的实力。面对群魔乱舞之象,身处权力中心的君主却撒手不管,当真是也是令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cao碎了心”。值此风起云涌之际,也唯独有真知灼见之人可从中窥得几分不寻常,比如那大将军宋崇光、丞相左光年等人,便仍旧显出不动如山之态。

  清漓的泉水煮开,氤氲袅袅的雾气蒸腾,杯中几片茶叶沉浮上下,这是别有意境的一番景象。

  左光年与梁刹相对而坐,这对师徒难得有此闲qíng逸致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左光年是个好茶之人,能够品到如此好茶,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享受。人说这品茶时的气氛、环境、对象、心境等等,都会影响到茶的品相,按理说,身处皇宫大内、黑瓦朱墙之中,面对的是御花园这等为人jīng心修葺过后的景象,即使这茶再好,也难免会妨碍风雅,平白失去了原本的雅韵。然而论及此事,左光年便不得不庆幸一番自己有一位笃信佛学的学生,只要他在,即使身处最煞风景不过的金屋之中,恐怕也能凭周身那股清圣佛气,让人品出“大俗即大雅”的道理。

  “难得有幸为陛下相邀,光年总算能逃过那些小老头儿的半刻唠叨,真是可喜可贺。”左光年悠然道。

  梁刹并未答话,见左光年杯中已尽,便执弟子礼亲自为他斟茶。左光年慢悠悠地捋过长髯,叹口气道:“虽说微臣一直颇为担忧陛下对佛学的痴迷,然而这一遭,却不得不承认,恰恰是因为陛下笃信佛学,而昭仁王爷心气不平,这才高下立判。”

  “心xing厚一份,确不会如此,轻易露马脚,得志便猖狂。”梁刹淡淡道,“然不平之气,并贪嗔之心,乃根本罪孽,看不穿本我,堪不破yù壑,若一日不消,则心xing再佳,亦不足为道。”

  左光年叹了口气:“贪嗔痴慢疑,乃人之常xing,然而成大事者,本就当为人所不能为,舍人所不能舍。”说这话的时候,左光年不自觉看向面无表qíng的梁刹,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旁人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便要割舍种种多余之物,然而到了梁刹身上,却不是要割舍,还是要添上,添上对世俗的一分挂念。左光年丝毫不知在梁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作为梁刹的业师,兴许已经是这世上唯二两个了解他的人。经过宋崇光无意地“提点”,他细心观察,便能发现梁刹身上的变化。

  他那如山如岳的帝王威仪,不是因为割舍,而是因为增添上了一份人气。原本的气势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敬而远之,如今的这种气势却让人心悦诚服,这其中的差距,不啻于天渊地别,然而在他身上,却实在达到了。

  左光年心下思量:‘恩……看来晋阳一行,恐怕确实发生了许多事qíng,这是查,还是不查?’

  这时,隼林军中那名扮作贴身太监随身保护梁刹的林隼从外头走来,躬身递上两张字条。梁刹打开第一张字条看了看,左光年能够看见,一直不动如山的年轻帝王却挑了下眉,轻哼一声,将字条递给自己看。

  哎,难得一刻闲暇,看来,又有事qíng咯。

  左光年看了眼,立时有些动怒:“居然还当真去勾结北狄,昭仁王爷当真是……不智啊!”字条上历历可数几个字,写着昭仁yù引动北狄攻城,诱梁刹御驾亲征之时,趁乱掉包,瞒天过海,届时一人分饰两角,以梁刹受伤病重不治为名,将皇位让给“皇太弟”。

  且不说这计谋如何粗制滥造,处处马脚,单说他敢勾结北狄,这就足以构上十恶不赦之罪!即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大晋与北狄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生啖其ròu、痛饮其血!

  此前对这个处处落入圈套的昭仁王爷,左光年尚余一丝遗憾,然而此刻看到他丧心病狂的举止,他终于知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昭仁这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天要亡他。”

  “凡夫俗子,亦敢攀天之高。”

  这是,看完了第二条字条的梁刹猛然将字条一收,攥入掌心,冷声出言。左光年一愣,如此qíng绪外显的梁刹,竟是他生平仅见。等等,莫非那第二张字条上,写着更让人不耻的东西?这个昭仁,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察觉到左光年惊疑不定的眼神,梁刹冷哼一声,却并没有要将字条分享的意思。他将字条随手撕成几分,将碎纸丢开:“自不量力,当真可恨。梁刈想要死,我便满足他!正好,这个和他一同白日做梦的北狄,也是时候该灭了。”

  似乎是说到兴处,梁刹直接用“我”来代称,没有“朕”字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却更显威仪。

  他轻描淡写,身上却蓦然散发出qiáng烈的气势,岳峙渊渟,带着令人信服的气息。大晋文人亦是傲骨铮铮,即使左光年已是耳顺之年,闻言也不由心qíng激dàng。当初太祖dàng平西北十酋,独留北狄俯首称臣,结果北狄láng子野心,在西北一家独大,更是敢暗害太后娘娘,令太祖肝胆俱裂下一病不起。大晋一月之间痛失帝后,梁刹于弱冠之龄继位,又沉迷佛学,他这个丞相兼帝师真是心力jiāo瘁,如今看到梁刹如此,真是立死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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