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的一百种路线_孟极寒生【完结】(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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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番话尽显孝子诚心,听得韩昫感动之qíng溢于言表,抓住韩貅的手都有些颤抖。韩貅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韩昫如此作态,即使是苏岩生都不能说什么,众人顺势附和一番,具是夸奖韩貅孝心可嘉,韩昫生有此子,乃是令人艳羡的福气。旁的万千奉承,却都不及这话来的顺耳,即使方才还满腹忧虑,但此时韩昫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心下稍松。

  此时韩貅瞥了那苏岩生一眼,心中冷笑:“如此温良恭谦才好,方才我在外头,险些误以为自己到的不是我韩家省心书屋,而是晋阳大营的演武场。心静自然凉,各位先生何不坐下来,有什么事慢慢商量。”

  这话有些尖酸过分,方才争吵纷纷的客卿忆起自己方才的失态,一时面上都有些挂不住,然而韩貅话语的意思又语焉不详,嘲讽与调侃兼有,令他们连羞窘都不好意思做出。但经过韩貅这一闹,方才剑拔弩张、热火朝天又焦躁非凡的气氛已然消弭于无形。

  见众人冷静下来,韩貅才道:“那么父亲,你招我回来这么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韩昫忙道:“师儿闻说……”说着便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原来韩昫,不,应该说韩家遇上了一个难题。前不久陛下在chūn狩途中路经各地,自然也顺势掳了不少官僚下马,这也算是皇帝出巡的例行公事,大晋如今正由打江山逐步切换到守江山的状态中,权利的更迭、事物的jiāo接种种,都需要进一步的厘清。

  曾经的世家政治中,有韩昫这等牧守一方、端方持正的中庸者,有德高望重、深谋远虑的大能者,自然亦有尸位素餐、贪享祖业的硕鼠者。

  所以,被撸下去的人中,恰好就有一位世家族长。

  这位姑苏南氏恰好祖上与韩家乃系老亲,因两家各处天南地北,无利益jiāo割,却可遥遥相对,互为犄角,关系悠长,最近一代,韩貅祖奶奶便是出自南家。

  南家地处姑苏,乃是天下粮仓,鱼米之乡,虽非权利漩涡中心,但毕竟是要害之地。此前的门阀割据之中,南家碍于地势,不得不站队,之后又没有及时抽身,最终为保全家族,家主坠入空门,表达立场。南家中二十年颓靡,生生养废一代,偏偏待老家主病重,陷入权利斗争,最终上位的乃是老家主的一位族弟,南家便开始走上歪路。韩家虽说是老亲,亲的也是南家嫡支,与现在这位没什么jiāoqíng,两家便渐行渐远。

  这次的事qíng,南家抄家,然而韩氏一族中身上流着南家人血的也已经稀薄,本没有多少关隘。即使韩昫,也不过想起自己奶奶的温柔慈和而叹息了一声世事无常罢了。然而万万想不到,这南家当家人当真是半路出家,连世家中最基本的默契都没有。明知自己大限将至,不但没有找寻相熟老亲世家庇下一星火种,反而主动以告密揭发世家yīn私来换取一线生机!

  哪个世家没有一点不可言说的yīn私?这些可以作为世家之间利益jiāo换的把柄手腕,却怎能明诏大号于光天化日之下?!

  这也就罢了,韩家近些年与南家走动日少,按理有什么把柄,也已然是往事如烟了,然而南家家主却生怕自己供出来的那些分量不够,开始胡乱攀咬。什么勾结外族,什么暗中资助伪朝余孽,什么糙菅人命为祸乡里,什么隐匿人口私设府衙等等,有些乃是抄家大罪,有些则是满身脏水,一时间世家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概因他在这种事qíng上倒是十分机警,说的事qíng里七分假,三分真,这时候就端看上头对世家是怎么想的了!

  在韩貅前世之时,梁刹痴迷佛学,掌权的梁刈急需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巩固自己的话语权,他凭着南家这只乱咬人的狗,或者谋求支持,拒绝支持者则打压,最后还能用倒下的一大片世家来宣告皇权威严。当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曾经的韩家就是如此,被扫到了台风尾泼了勾结北狄的脏水。韩昫拒绝踏上贼船,而韩昭顺势出现,梁刈便索xing画风一转,说是韩昫一力促成韩家与北狄的“来往”。为了保全家族,最终在家族的盈盈期盼下,韩昫一家受下了这个罪。

  跟着又因为韩昫在晋阳深得人心,韩昭便以“此事一出,韩家在晋阳大失人心”为由,鼓动一支族人迁往洛阳,自此两地韩家相互支援,自己则倚仗声名鹊起的韩亦秋平步青云。

  此时正是相熟的世家林家被泼了脏水,暗中传递消息而来,寻求结盟以守望相助。韩昫推己及人,难免物伤其类,然而这人救与不救,怎么救,都是问题,这才引得这番商讨。

  “……事qíng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师儿,你可有什么看法?”

  面对父亲忧虑的双眼,韩貅悠然一笑,转向苏岩生:“苏先生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曾经这场辩驳,韩貅不曾到来,最终就是以主张作壁上观的苏岩生大获全胜而告终。而其后韩昭到来,同样支持之下,最终令韩昫答应此事。

  正是如此,韩家不闻不问,最终让火烧眉毛的林家倒向梁刈不说,在之后韩家受牵连之时,还痛踩落水狗以报复。而其他一些老亲,更因为之前韩家的薄凉之举而冷眼旁观。

  历经大变,韩貅早已知道,巧言善辩者中,或许确有大智慧者,可凭一己之力牵动国事兴颓,但大部分,却都是一些偏门左道之辈。比如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苏岩生,看似义正言辞,实则却是早已暗投韩昭,受其指使故意引韩昫走上末路!这一切,都是韩昭与梁刈的默契。

  看着苏岩生在那里高谈阔论,说什么“不与不忠不臣为伍,林氏鱼ròu乡里,乃是自取其败……”云云,薄凉自私乃是此人天xing。难怪最后韩昫一家败亡,他利yù熏心,第一个卷了韩家种种财物潜逃回乡。

  哈,然而此人不过是跳梁小丑,那只手碰了“韩昭和韩亦秋的东西”,权倾朝野的昭仁王爷有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心头ròu被人欺负,他有命拿没命花,半路就被山贼流寇给劫了,之后这伙儿山贼,又被昭仁派人剿灭,赃物追缴。

  想到此人道貌岸然的种种,韩貅看向他的眼神沉冷,待苏岩生最后一句落下,满室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方才发觉气氛不对。

  看他有些尴尬的立在堂中,韩貅一阵掌声缓缓响起,打破了这种尴尬,只听他含笑道:“苏先生的真知灼见,果然令貅大开眼见。”在苏岩生欣然的眼神中,韩貅笑眯眯地吐出后半句话,“世上仅有如此愚笨浅薄的蠢物,貅真乃生平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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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皇宫的飞霜殿中,正有一个人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一切尽在不言中……哎,这到底是对我无话可说,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韩貅啊韩貅,你这只jian猾如狐的小师子,当真是名不副实,这样摧磨我,教人心焦!”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派人去直接问你,可是这样……却也太过丢脸。你定是想要和我玩什么机巧,我自诩也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都说开了就没意思了,罢罢罢,还是得继续想。”

  度过最初“五页对一句话”的惊愕与失落之后,梁刹用qiáng大坚韧的心xing告诉自己,一定没有那么简单,韩貅如此妙人,又怎么会这般戏弄他?其中定有深意!这么一想,顿时便兴致勃勃起来,虽然韩貅只是把他当做单纯的知己(bushi),但梁刹是何等心(chou)xing(bu)坚(yao)韧(lian)的本xing?权当作这是两人之间的风(qing)雅(qu)了。

  然而纵然他试着研究纸张、细探这句话中的一笔一划等等,却都一无所获,枯坐中日,苦思冥想,却毫无思绪。

  “总不能,还真是别后缘尽的狠心人吧!师儿啊师儿,你当真是磨煞人,恨不能化作一条蛔虫,钻进你心里去,好好看看你那颗心到底是怎么长的!若是下次再见,我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再玩这样的把戏。”

  等等,所以到底什么时候,你对他的称呼就从韩貅变成师儿这么甜腻腻的了?

  下一刻,梁刹又自打巴掌:“算啦算啦,你皱皱眉我都会难受,届时肯定是打在你身,痛在我心,还是舍不得,舍不得。”

  梁刹在这里自(zi)言(wo)自(yi)语(yin),宛若痴怔,隔着一道屏风在外头侍立的贴身太监当真是连尴尬症都要犯了,只恨自己出身隼林军,这耳力太好,总是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哎,以前的陛下是话太少,现在的陛下却是话太多,这么自言自语对着貅公子犯痴的模样,真是令“闻者耳热,见者脸红”,说好的五字疯装bī一辈子呢?陛下你人设崩了真的不要紧么?

  若是梁刹听到了他的心声,大概还会一脸清(tian)圣(bu)端(zhi)华(chi)道:“人设这种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追老婆来的重要?”

  恩……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人设是身外之物,言下之意,所以老婆是身♂内?

  咳咳><,话归正题。苦思冥想而不得,梁刹心烦意乱,索xing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听见动静的太监觉得是时候给自己刷一波存在感:“陛下,今年暑气炙热,可是夏日燥烈,需要送点冰来?”

  “不……”梁刹刚想下意识地拒绝,毕竟以前他可是一位“心静自然凉”,自带清圣佛气降温特效的男子,即使是酷暑,这冰块亦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然而话至一般,他却忽然没有了动静。

  不,当然不是因为他改主意了,而是刚刚,他正好踱步书桌旁边,听到动静下意识的改变了站立方向,然后正好站在书桌侧面,面对桌上的一页书稿。

  “……陛下?”听到话音突兀消失,贴身太监一时惊异转来一探究竟。这一看……

  只见梁刹双目发光,手下翻飞,将那五页手稿排列几次,却因为太过激动,双手颤抖,几下都不能顺手。听见动静,梁刹看也不看,冲着那名林隼喊到:“你出去!别打扰我!”

  qíng急之下,竟是连朕都不称呼了。

  梁刹将手稿反复排列,取每张纸上每一列尽头一字,每张纸上各不相同,或是列首,或是列尾,当真含蓄。然而梁刹兴致勃勃,不厌其烦。

  最终誊抄在纸上的乃是六十八个字:

  吾寄相思与明月,心随君至洛阳东。

  慕君归去复相别,卿赴蓬山又几重。

  此生有幸识菩提,生净琉璃死不空。

  不负红尘明珠赠,移将青鸟为qíng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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